葉塵拿來一個紙包,小手慢慢打開,里面是一塊圓圓的月餅。
“小姨,給你吃!”葉塵捧著遞給葉翎,眼睛亮晶晶的,“溫奶奶做的,可好吃了!”
葉翎笑著接過來,咬了一口,甜甜的,很香。
薛氏和溫敏一起來靖王府看望葉翎,見她已經蘇醒,都很高興。
不過葉翎這會兒還處于虛弱之中,臉色蒼白,靠坐在床上。
“人沒事就好,身子可以慢慢養。”薛氏微嘆,“如今倒也輕松了,安心休息一段時日吧。”
“嗯。”葉翎點頭,“聽說清羽跟我姐一起去了崇明城,他的身體大好了?”
溫敏聽葉翎問起宋清羽,笑意加深:“是啊,都無礙了,多虧你當初請風少主給阿羽醫治。我是不樂意他再上戰場的,上回就差點把命給丟了。不過那孩子性子倔強,非要去。”
“男兒志在四方。清羽想要證明自己,伯母相信他就好。”葉翎微笑。
溫敏點頭:“相信,只是盼他早日歸來。”
又聊了幾句,見葉翎神色倦怠,溫敏和薛氏就起身告辭了。
出門坐上馬車,溫敏嘆氣:“葉翎那孩子也是可憐的。等阿羽回來,咱們就跟她提提,若她愿意,就把兩個孩子的親事定了,日后讓清羽照顧她。”
薛氏點頭:“如此最好。等葉纓和清羽回來再說吧。”
葉翎這次身體虛弱,足足持續一天一夜才恢復。
一下子得到別人一甲子的修為,自然不是那么好用的,葉翎覺得正常。
“小葉子,你要去忠勇候府,打算怎么查?”南宮珩問葉翎。
葉翎若有所思:“其實,我對那個葉家,除了葉勛夫婦之外,別的人,都不太了解。”
葉晟和寧蓁成親后,就跟那兩房分家,出去單過。
原主記憶中,她從出生到葉晟“戰死”,十年時間,只每年除夕,葉晟會帶著妻兒回到葉家,吃頓團圓飯,其他時候,幾乎沒有來往。
葉晟死后,到葉翎出嫁,五年時間,除了中間出事葉纓離開去朧月庵,其他時候,三姐弟是跟著葉勛一家過的。
但他們的祖母岳氏一直健在,大房的葉昭一家,同住在忠勇候府。葉昭和葉勛兄弟倆,從來沒分家。
原主在葉勛和孫氏手下過活的那五年,雖在一個屋檐下,但極少跟她的祖母岳氏以及大伯葉昭一家有來往。
葉昭葉晟和葉勛三兄弟之間的關系,很明顯不太正常。
墨竹扶著葉翎,在忠勇候府大門外下馬車。
葉翎身著白裙,不施粉黛,款步而行,當真是弱柳扶風,與先前氣質大不同。
守門的護衛一見葉翎,臉色都變了。其中一個上前行禮,另外一個飛跑著去通知葉勛。
“怎么?攔著不讓進?”葉翎看著擋在面前的護衛,神色淡淡地問。
“不敢,戰王妃請。”護衛連忙讓開。
進府,走到半路,葉勛沉著臉迎了上來。
他們之間,連面子情也早沒了。
“你來做什么?”葉勛冷聲問。
葉翎輕笑:“我先前大病一場,才醒,突然很是想念娘家人,特來看望。不歡迎嗎?”
葉勛眼眸微縮:“別拐彎抹角的!我已經如你所愿,把蓮兒嫁給了孫啟光,你還想怎么樣?”
“三叔這話說的。蓮妹妹跟孫啟光已經有了那種關系,不嫁給他,你們還想讓她嫁給太子不成?”葉翎似笑非笑地說。
提起太子楚明恒,葉勛一肚子的火氣。自從葉蓮婚前失貞的消息被葉翎暴露出去,楚明恒可沒少找忠勇候府的麻煩。葉勛現在除了個爵位,什么權力都沒有。
“葉翎,這里不是你的娘家!請你離開!”葉勛冷聲說。他早已看清葉翎本性,不敢再招惹,因為葉翎每次來,都絕對沒好事!
葉翎看著葉勛,笑意加深:“看把三叔給嚇的,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還跟我記仇呢。不過三叔不歡迎我沒關系,因為我是來看望祖母和大伯的。”
葉勛擰眉:“你祖母身子不好,不見客!”
“我怎么就成客人了?真是讓人傷心呢。祖母身子不好,我才更應該去看望,盡盡孝心。三叔,你再不讓開,是想跟我打架嗎?”葉翎看著葉勛,笑得甜美乖巧,說出口的話,可沒那么客氣了。
葉勛拳頭緊握,想起去年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葉翎當眾把他打得沒有還手之力,讓他顏面掃地的情景……
葉勛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忠勇候府分東院和西院。
原本葉翎三姐弟跟著三房葉勛一家,住在西院。老夫人岳氏和大房葉昭一家,住東院。中間有門連通著。
守門的婆子見到葉翎,嚇了一大跳,連忙行禮。
墨竹扶著葉翎穿過小門,進了東院。
東院與西院比起來,花草樹木更多一些,更安靜,下人少很多,衣著都十分樸素。
到了東院慈月居門口,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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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花白的婆子躬身侍立,見葉翎就行禮,叫“戰王妃”。
進慈月居,入目只覺樸素清雅。婆子打了簾子,輕聲稟報:“老夫人,戰王妃看您來了!”
葉翎進門,先看到了一個佛龕,房間里香煙裊裊。
岳氏衣著樸素暗淡,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一個藏青的抹額,面龐清瘦,眉目安然,手中拿著一串長長的佛珠。
見葉翎進門,岳氏神色不見驚訝,也無動容,只平靜地放下佛珠,開口說:“你來了。”
葉翎示意墨竹到外面去,她一個人慢慢走過去,坐在岳氏下手,叫了一聲“祖母”。
“嗯。”岳氏神色淡淡地打量葉翎,“聽說了許多你的事,先前受傷,看來是好了。”
“好多了。”葉翎微笑,“一直沒來看望祖母,希望祖母不要怪罪。”
岳氏搖頭:“不必說這樣的話。我這個祖母,也沒有養過你們姐弟一天,當不起你們的孝敬。”
葉翎眼底閃過一絲異色,這老夫人,不簡單啊……
婆子上了熱茶,葉翎嘗了一口,很清淡。
“祖母,我有一事不解,當年為何只我爹被分家出去單過,大伯和三叔沒有一起分家呢?”葉翎直言。
岳氏沉默了片刻,垂眸說:“我知道,你們長大了,有些事,定會來找我問的。”
“那祖母能為我解惑嗎?”葉翎問。看來,這老夫人早有準備……
岳氏沒有看葉翎,神色平靜地說:“你爹,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葉翎眼眸微瞇。什么鬼?葉晟不是岳氏的兒子?那他是哪來的?
就聽岳氏接著說:“葉晟是你祖父撿來的。那時你祖父只是個小將,我跟隨他,住在邊關。因條件苦寒,我的第二個孩子沒有保住,而你祖父外出歸來,抱回一個棄嬰,就是你爹。”
岳氏話落,叫了一聲:“嬤嬤,把那東西拿過來。”
嬤嬤打了簾子進來,抱著一個木箱子,放在葉翎面前,打開鎖后,躬身退了出去。
葉翎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個發舊褪色的襁褓。
“這是你祖父見到你爹時,包著他的東西。”岳氏看了一眼,收回視線,“我那時才失去自己的孩子,便把你爹當親生兒子撫養。沒有外人知道你爹的身世。”
“我爹自己知道嗎?”葉翎問。
“他原本不知道,直到他害死你祖父。”岳氏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葉晟害死他的養父葉淵?這話又從何說起?
“那一年,你爹十八歲。你祖父帶著他和你大伯,一起上戰場。你爹年輕沖動,不顧你大伯勸阻,執意帶人去燒北胡的糧草。你大伯擔心他出事,便跟隨同去,你祖父得知,前去追他們。誰知中了埋伏,最終,你祖父幫你爹擋了一箭,丟了性命,你大伯受重傷,落下殘疾。”
岳氏提起當年之事,聲音沉痛,眼圈微微泛了紅。
“所以,祖母恨我爹?”葉翎輕聲問。
兩行清淚,從岳氏眼角滑落,她深深嘆氣:“那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我怎會真的恨他?只是看到他,我就會想起你死去的祖父,你大伯也被他害得成了廢人……他已長大成人,我告訴他的身世,讓他離開這個家,這樣,對我們都好。”
“那件事后,你爹性子沉穩了很多,戰功赫赫,得皇上重用。雖然無法面對他,但我很欣慰,因你祖父曾經最疼愛的就是他,在他身上寄予厚望。想來你祖父是不會怪他的。”岳氏神色悵惘,“只是沒想到,他就那樣突然出了事……”
“原來如此。”葉翎輕輕頷首。
“你三叔當年撿了你爹的戰功,得封忠勇候,對此我并不認同。所以他屢次提起,要接我到西院去住,我從未想過要去跟著他享樂。”岳氏嘆氣,“自從你祖父過世后,家里的事,我再不想管了。我知道,你心里對我這個祖母,定是有怨的,因為那幾年,我并沒有關照你們姐弟三人。但你們的三叔三嬸,也沒讓你們缺吃少穿,葉纓的事,只是意外。葉蓮與你的事,先前你三嬸跟我講了,是葉蓮的錯,如今她自食惡果,便也過去吧!”
葉翎微嘆:“我明白了。這些事,祖母該早點告訴我們。若是早知道我爹害了祖父和大伯,蓮妹妹的事,我下手不會那樣狠的,我本以為……唉,這個家,不欠我們的,是我們虧欠這個家。”
“你能這樣想,那就最好。如今,葉旌已被封王,你和葉纓相繼當了大將軍,你們三個,比我嫡親的孫子孫女,都要出息。”岳氏神色淡淡地說,“既然你們離開這個家,日后,也不必惦記,不必回來,好好做你們的事,過你們的日子吧。”
“祖母,我知道,你或許不想看見我們。但我最不喜歡虧欠別人,我爹欠祖母的養育之恩,欠大伯的,就讓我來報答吧。”葉翎神色認真。
岳氏嘆氣搖頭:“不必了。”
“祖母明理,但我不能不懂事。”葉翎說著,站了起來,“祖母先休息,我去看望大伯。我與神醫門少主風不易是好友,大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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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我會想辦法的。”
葉翎話落就出去了,岳氏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又閉上眼睛,開始撥弄手中的念珠。
葉翎還沒進葉昭的院子,就聽到了一陣咳嗽的聲音。
進門,就見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正在院中侍弄花草。
“大伯。”葉翎叫了一聲。
葉昭起身,看到葉翎,愣了一下,又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大伯沒事吧?”葉翎神色關切。
葉昭搖頭,收回視線,面色無悲無喜:“戰王妃,這里不歡迎你,請回吧。”話落拿起水瓢,接著給花澆水。
“大伯,當年的事,祖母都告訴我了。”葉翎看著葉昭說,“我替我爹,再跟大伯說一聲對不起。我會盡快請神醫門的風少主來為大伯醫治。”
“不需要。”葉昭冷聲說,“請你離開,不要再來了!”
葉翎又深深地看了葉昭一眼,轉身走了。
出東院時,碰到了葉昭的女兒葉妤。葉妤只低頭讓到一邊,并沒有理會葉翎。
葉翎回到靖王府,就見南宮珩抱著葉塵在玩兒飛飛。
一大一小兩個人沖到葉翎面前,笑容燦爛。
“小葉子,如何?”南宮珩問。
“小姨,如何?”葉塵學著問。
葉翎輕笑:“聽了一個挺感人的故事。”
南宮珩眉梢微挑,葉塵興致勃勃:“故事?我喜歡!小姨跟我講呀!”
“寶寶乖,等晚上睡覺,再給你講故事,現在去找你小舅玩兒吧。”葉翎笑著說。
葉塵看了看葉翎,又看了看南宮珩,嘿嘿一笑:“小姨是要跟美人叔叔玩兒親親嗎?不想讓我看見,我知道的!”
葉翎扶額。有些事,一旦開始,就控制不住了。南宮珩現在最喜歡做的就是偷親葉翎,各種找機會,什么壁咚,桌咚,床咚,窗咚,樹咚……創意十足,偷襲功夫一流,短短兩天,吻技飆升。被葉塵撞見過兩回,南宮珩根本不打算收斂。
葉塵很自覺地跑去玩兒了,還在南宮珩耳邊小聲說:“美人叔叔,小姨害羞啦!”
南宮珩神情愉悅,拉著葉翎回到修竹軒,一進房間,回身把她按在門上,又是一個纏綿的長吻……
“鬼兄,注意身體。”葉翎小臉微紅,意有所指。
南宮珩輕笑:“我身體超級好,小葉子要不要試試?”
“滾!”葉翎給了南宮珩一個白眼。
“小葉子說,在葉家聽了一個挺感人的故事,是什么?”南宮珩表示好奇。
葉翎定了定神,若有所思:“我那祖母,一張口先說我爹不是她親生兒子,定了個養恩比天大的基調,又說我爹害死了祖父,害得葉昭重傷成廢人。”
南宮珩神色有些驚訝:“我很意外。看來小葉子你不信。”
葉翎幽幽地說:“老夫人說我爹是撿來的,我信。但她說,我爹年輕沖動,貿然行事,害死祖父,導致大伯重傷,這件事,我不信。我爹是天生將才,智謀無雙,不然也不會引得羅焰和云堃之流,那樣嫉妒。”
“但當年之事,既然她敢那樣說,應該經得起查證。”南宮珩說。
葉翎若有所思:“你認為,她對我爹這個養子,會比對她的親生兒子還好嗎?”
“不會。”南宮珩搖頭。人的本性如此。
“但她的故事里面,作為養子的我爹,任性妄為,她的兒子葉昭,穩重護弟。但素來被偏愛的才會任性。我不認為在她的三個兒子里面,我爹會是被偏愛的那一個。”葉翎緩緩地說,“三兄弟年紀差距不大,十幾歲都跟著父親上了戰場。沒聽說葉昭立過戰功,葉勛最大的功勛,是后來搶我爹的。所以,那次的事,真是我爹愚蠢沖動,犯那種低級錯誤,害了祖父和葉昭嗎?”
南宮珩輕笑:“小葉子,人家看似完美的故事,在你這里,根本經不起推敲啊。”
“就是因為太完美了,完美得他們一家人都像是觀世音菩薩。”葉翎輕哼了一聲,“所以,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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