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翎被宣召入宮,見到楚皇時,容貴妃也在。
唯一的兒子被抓走,容貴妃聲淚俱下:“皇上,寅兒當初娶了完顏幽,就是娶了個禍害啊!若不是因為那樁和親,如今,寅兒怎么會遭受這等無妄之災?”
楚皇面色沉沉:“你這意思,是朕的錯?”
容貴妃不住地搖頭:“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心中焦急難安,一時口不擇言,求皇上不要怪罪……皇上,不論如何,一定要把寅兒救回來啊!他是臣妾的命根子!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臣妾也不活了……”
楚皇已經派了人前去追擄走楚明寅的北胡高手,同時也派了人去八皇子府調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者容貴妃并不知道。
就是這兩日之內發生的事,楚皇要查,自然查得到。
完顏幽有孕,被楚明寅強行墮胎。后容貴妃和楚明寅母子決定把完顏幽處理掉,卻失手了。
完顏幽逃走,第二日,北胡人抓了楚明寅。
得到稟報,楚皇滿面怒色:“別哭了!你還有臉哭?你跟明寅干的好事!”
容貴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哭聲戛然而止,神色也比方才弱了下去:“北胡氣數已盡,最初和親時,皇上不也對寅兒說,不喜歡的話,讓他選擇合適的時機把完顏幽處理掉嗎……”
楚皇抓起鎮紙砸到了容貴妃面前,冷聲說:“朕是說過,讓他選個合適的時機!現在是嗎?他怎么就蠢到讓那個女人懷上了身孕?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為何不等大局定了再動手?非要如此急不可耐?竟然還給她逃了!又讓自己落入險境!無能!廢物!”
容貴妃泣不成聲:“皇上,寅兒是有錯,但他不能死啊……北胡人心狠手辣,若是我們不救寅兒,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葉翎就在旁邊坐著,眼觀鼻鼻觀心。
楚皇派去八皇子府調查的屬下回來,稟報楚皇的事,葉翎也聽得一清二楚。
前日葉旌問葉翎,完顏幽會落得什么下場。葉翎說,這取決于楚明寅的選擇,和完顏幽自己的選擇。
原本完顏幽很安分,懷了孩子,只要楚明寅不動她,她不會有什么異動。這種時候回去幫北胡人,不僅自不量力,而且是自尋死路。
可惜,楚明寅過分了。
他不想要完顏幽,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他不該給完顏幽希望,便是同房,也不能讓完顏幽懷上他的孩子。
完顏幽是皇室公主出身,楚明寅的舉動,定會給她錯覺,讓她以為,這個男人對她有那么一點點憐惜,既然讓她懷上孩子,那就是她可以為他生孩子……
結果,楚明寅自己親掉了完顏幽的孩子,又決定讓完顏幽去死。
夠狠!夠絕!
符合他只為權勢,幫不到他的女人就毫無價值的風格。
可惜,楚明寅不給完顏幽活路,下手卻不夠干凈利索,導致完顏幽跑了。
這個時候的完顏幽,跟楚明寅已經是魚死網破,誰都別好過的心理了吧!
完顏幽并不是心向北胡,否則她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如今北胡已經被搶去半壁江山才有動作。
完顏幽對楚明寅純粹是報復。但凡有一絲情分在,她想抓人質,可以抓楚明恒這個太子,分量更重。
整件事,讓葉翎來形容,楚明寅就是活該!
真不想要完顏幽,娶回來就一點別碰!
不想讓完顏幽給他生孩子,那就準備避子湯!
想讓完顏幽死,一杯毒酒直接灌下去,一了百了!
可他貪戀美色,招惹了完顏幽。把她肚子搞大了,才想起不能要孩子。最后想殺她,還非要制造完美的“自盡懸梁”,不想讓自己名聲受損。
從頭到尾,楚明寅在對待完顏幽的時候,傲慢自大,高高在上,既當婊子,還想立牌坊!
他高看了自己處事應變的能力,小看了完顏幽。那樣美麗妖嬈,極致誘惑的女人,只要她愿意,有的是男人為她赴湯蹈火。
“葉翎,你怎么看?”楚皇問葉翎。完顏幽什么都不是,她的死活楚皇根本不在意。但楚明寅的所作所為,讓他失望透頂。
葉翎垂眸,開口說:“事關八皇子殿下的生死,不敢妄言。”
楚皇深深地嘆了一口:“朕已下旨,命葉纓和宋清羽,務必救下明寅。”
容貴妃又哭了起來:“多謝皇上!多謝皇上!”
葉翎不意外。
楚皇精于算計,但他的兒子們,資質都很一般。
可以看出,楚皇對楚明寅是寄予厚望的。沒有立他為太子,或許正是為了保護他。因為楚明寅已經是楚皇一眾兒子里面,最出色的那個了。
這兩年,楚皇有意識地在鍛煉和考驗楚明寅。結果就是,原本覺得十分聰明的這個兒子,沒有經歷過風雨,那些心機都是“紙上談兵”,真遇到事情,暴露出許多缺點。
但沒辦法,其他皇子更蠢。
楚皇找葉翎來,只是通知她。也是在告訴她,楚明寅就是他選中的儲君。
葉翎出宮回到府中,南宮珩饒有興致地問起楚明寅的事。
葉翎簡單地講了,南宮珩搖頭:“楚八比我原本以為的還要王八!”
葉翎輕笑:“鬼兄,你跟他根本不是一類人。”
楚明寅腦子最不靈光的一點是,他始終搞不懂楚皇想要的繼承人是什么樣子的。跟他的正妃是不是敵國公主,他的孩子有沒有北胡血統,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
最終決定楚明寅能不能當太子,能不能當皇帝的,只有楚皇一個人,而不是南楚的百姓!
楚明寅總是在女人的事情上面糾纏不清,做什么都要考慮名聲,格局太小,目光短淺。
葉翎深深懷疑,楚明寅的性格和作風,受他的生母容貴妃影響頗多。
“這樣也挺好。”南宮珩握住葉翎的手,揉揉捏捏,把玩起來,“你姐和宋美人辛辛苦苦打仗,楚王八犯一次蠢,就可以抹殺他們為南楚搶來的利益。但這對我有利,南楚越弱越好,這樣我們東晉就可以實力碾壓南楚,我娶你就更容易了!”
葉翎無語:“你腦袋里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南宮珩認真思考過后,對葉翎說了兩個字:“沒了。”
“我在想,若不是你冒充云堯的那一年,是不是南楚已經被北胡給吞了?”葉翎若有所思。
南宮珩想了想說:“未必,但有可能。那個時候你爹已經死了好幾年,北胡厲兵秣馬,來勢洶洶。說實話,南楚的人,整體特點,有些優柔寡斷,魄力不足。跟北胡對上,沒有優勢。”
“你倒是什么事都敢做,不怕你父皇知道了定你叛國罪?”葉翎反問。
南宮珩聞言就笑了:“不至于。那個時候,若真讓北胡把南楚吞了,南楚面臨的就是如今北胡的境地。東晉和西夏暗中結盟時日已久,只是這兩年擺到了明面上。所以,南北兩國開戰,不管誰占上風,誰第一個被瓜分走向滅亡,對東晉和西夏來說,沒多大差別。第一個死的是北胡,甚至更好。不客氣地說,北胡就是比南楚強,留下一個更弱的南楚,對東晉和西夏有利。”
葉翎輕笑:“你想得很長遠。天下大勢,分久必合,順其自然吧。我們葉家,從來都對得起南楚。”
“小葉子你能這樣想就最好。”南宮珩說。
北疆已是冰天雪地。
南楚軍中的將士們,每日會喝一碗驅寒湯,防止凍傷。這是葉纓安排的。
北胡以一敵三,兵力不足,各處戰場都節節敗退,已是強弩之末。
葉纓和宋清羽一直關注著東晉和西夏兩方的戰況,雖然南楚占了一點先機,但如今并沒有比那兩國得到更多的北胡城池,不過也不差。
如今就是三國在拼速度,蠶食北胡,絕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這日傍晚,又打下一座北胡大城,葉纓和宋清羽率軍進城,讓大軍抓緊時間休整,天亮之前,再次出征。
夜深了,葉纓從議事廳回房,準備睡一會兒。連日征戰,身體有些吃不消。
尚未躺下,圣旨到了。
葉纓和宋清羽得知楚明寅被北胡所擒,心都沉了下去。
這是北胡如今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拿著楚明寅的性命做要挾來提要求,讓南楚退兵,歸還被侵占的城池,交出糧草……都有可能!
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出了這種事,不夸張地說,可以瞬間澆滅南楚大軍的士氣!
“葉纓,你怎么想?”宋清羽問。
“奉旨辦事。”葉纓面色淡漠,“先看看北胡人出什么招。”
宋清羽微嘆:“我會盡力找機會,希望能夠把八皇子救出來,不要耽誤戰事。”
葉纓沉默片刻之后說:“好,不管要做什么,知會我一聲。不要沖動,保重為上。”
“嗯。”宋清羽點頭。
葉纓回房,已沒了困意。
啞奴出現,比劃著問葉纓,是否需要他幫忙。
葉纓搖頭:“不必,辛苦啞叔這些日子跟著保護我。啞叔是西夏的人,我不會讓你去冒險救南楚的皇子。”
啞奴聞言,笑了笑,又走了。跟葉纓和葉翎姐妹的時候,啞奴都能感覺到,他是被尊重的,是她們的朋友和前輩,她們感激他,會請他幫忙,但都很有分寸。
若是葉纓提出讓啞奴不計一切把楚明寅救出來,啞奴會照做的,葉纓也知道。但她不會那樣做。
作為主將,葉纓必須謹慎,不能冒險,但也不會攔著宋清羽,因為他是南楚的臣子。
北胡大軍之中,桂鵬正焦頭爛額之時,見到了從天而降的完顏幽,以及被她抓來的南楚八皇子,簡直大喜過望!
消息傳遍北胡軍中,原本心灰意冷的將士們,都紛紛振奮起來!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楚八皇子,你猜,你的父皇,會救你嗎?”完顏幽笑得嫵媚妖嬈,艷光逼人。
楚明寅面無血色,薄唇緊抿,不對視,不說話。
“多謝你啊,打掉了那個孩子。不然我還傻乎乎地想著安分守己伺候你,給你生兒育女呢!你說我沒有資格給你生孩子?你也根本不配當我孩子的爹!”完顏幽說著,眼底卻閃過一絲晶瑩的水光。她笑得張揚,心中卻像是被鈍刀子戳著,生疼。
“其實,我根本不想幫北胡,我討厭北胡。天氣總是那么寒冷,人心總是那樣惡毒。你可能不信,我的父兄,曾經都想染指于我。若不是我這皮囊有利用價值,怕是早成他們的禁臠了。”完顏幽緩緩地說,“但凡你對我有一分好,我一定十分報答。我曾經真的期盼過,你是不一樣的。但最終,你成功地讓我對你的厭惡,更甚于對我的父兄!沒有人愿意給我活路,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不然,對不起我那還沒成形的孩子!”
“完顏幽,對不起……”楚明寅抬眸,看著完顏幽,雙眸之中滿是悔意,“我錯了,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當時很矛盾,心中憋悶,如今才知道,是因為你已經進了我的心里,我卻沒有意識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傷害我們的孩兒,更不該傷害你……”
完顏幽聞言,有片刻的怔然,繼而冷笑起來:“裝!你接著裝!你可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虛偽的男人!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再被你騙嗎?”
“幽兒……”楚明寅想要握住完顏幽的手,完顏幽猛然起身,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
“楚明寅,我詛咒你,這輩子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楚明寅還想說什么,完顏幽已經甩袖離開了。
次日,南楚大軍再攻城,就見桂鵬押著楚明寅,出現在北胡城樓上。
桂鵬一掃連日來的憋屈,放聲狂笑:“南楚的娘們兒,看清楚這是誰了嗎?你們南楚尊貴的八皇子殿下!聽好了,想要他活命,第一個條件,讓你們南楚的主將,姓葉的那個娘們兒,給爺爺們,磕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