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又名“辟邪、天祿,百解”,是遠古就有流傳的瑞獸。
身形如虎豹,其首尾宛若龍狀,肩生雙翼,頭頂有角。
傳聞九天有神,貔貅兇猛威武,負責九天的安全巡視,阻止妖魔鬼怪、疾病等禍害蒼生。
又有傳聞,它以四面八方之財為食,吞萬物不瀉,可招財進寶。
是以,貔貅的形象被廣泛應用,不僅僅局限于商業,尋常百姓家也有用到。
本來在墓門見到這么多的貔貅,尤忘心也不會感到驚奇,但要是結合到剛剛看過的堪輿筆記,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怎么,尤老板對這些瑞獸有興趣?”
瞧到他的發愣和驚奇,郭天德將手中的細竹竿在半空虛點,饒有興趣地出聲詢問。
他們三人都已見過墓門的裝飾圖案,對此并不覺得奇怪。
在突破障眼封印之后,更多的時間是在等待這位尤老板的進入。
在他們看來,憑借三人合力才勉強保住了礦區的相對安寧,半路空降至此的年輕人不過是來湊湊熱鬧。
果然,尤忘心從短暫的愣怔中醒悟過來,神色赧然地撓撓頭。
“哦,只是覺得稀奇,還沒有進入墓室就見到這么多的貔貅,是不是太多了?”
回應的話語不是作假,只不過掩藏了更深的懷疑。
“看來這位小老弟還是有料在身。瑞獸以雙為美,多了就容易產生爭執和禍端。”
郭天德倒是毫不懷疑,反而驚奇地上下打量對方,不斷頷首贊同。
一句驚醒“夢”中人。
雖不是在夢境,但剛剛對方所言正是心中的另一疑惑。
貔貅太多了!
物極必反!
“那郭前輩,在遠古墓葬中這種情形不多見吧?”尤忘心連忙虛心請教。
“是不多見,等會兒你會覺得更加稀奇。”
郭天德哈哈一笑,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又看向身邊的吳明書。
沉默寡言的吳明書立時會意,主動上前數步來到墓門的正前方。
沒有其它多余的動作,直接以健壯的肩膀斜靠在墓門門縫處,發力猛推。
轟隆隆!
沉重的石門緩慢開啟,一股發霉腐爛的氣息自縫隙處竄出,瞬間鉆入尤忘心的鼻腔內。
就這么簡單?
古時的墓葬不都設置著機關或者斷龍石嗎?
心中又有疑惑生出,但見到臨時同伴在前獨自出力,尤忘心連忙小跑兩步就要幫著推門。
離他最近的南郭生橫臂一攔,口中淡笑著解釋。
“墓門看似簡單,實則也有訣竅在內,多一個人推門反而會推不開的。”
正在他輕聲解釋的同時,吳明書已將墓門推開一道能供他側身進入的縫隙,耳中的轟隆聲也適時而止。
四人之中,他的身軀最為強健壯實,有這處縫隙存在,進入墓室也沒有什么難度。
推開了墓門,吳明書重新站直身軀,讓出了身前的通道。
郭天德撫著胡須呵呵一笑,當先穿過了墓門縫隙。
相互之間極有默契,仍是按照穿越障眼封印的順序逐個兒進入,不曾有過商議和言語交流。
走在最后的尤忘心連忙跟上,唯恐錯過即將出現的精彩。
術業有專攻,眼前的三人在這一方面明顯強過自己,即便此行沒有收獲,也能開闊眼界。
穿過了墓門,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寬敞墓室。
左右各有四根石柱對稱排列,粗細能供兩人合抱,一同撐住了上方的墓頂。
因為空間驟然擴張的緣故,探照燈照亮的區域相對縮小了許多,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昏暗模糊起來。
正上方的巖石墓頂變得影影綽綽,在墓室的死角甚至有了幽黑的陰影出現。
與其說是墓室,倒不如稱這里為小型殿堂。
這里并未見到想象中的棺槨,正對墓門的墻壁遠處,一個巨大的石制寶座依墻矗立。
寶座之上,有一面目猙獰的男子雕像正襟端坐,雙目平視前方,左手捧日,右手托月。
下唇邊有一對突出的獠牙顯露在外,嘴角猶掛著猩紅的血珠。
寶座之下是九級寬寬的臺階,緊靠第一級臺階的位置,一張老舊的石桌的擺放著各類供品。
貢品并不稀奇,雞鴨魚肉,豬牛羊頭,堆放在十多個供盤上。
它們唯一的共同點,都是新鮮宰殺后放在這里,不曾經過任何的烹飪。
色澤潔白,皮肉緊繃,即便過去了數百數千年,仍能清楚分辨出它們的色澤和模樣。
干涸的黑色血跡沾染在石桌上,血腥的氣味在墓室內彌散。
沒錯,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存在。
按理說不應該如此啊。
心中疑惑的尤忘心,又一次看向郭天德。
下礦的這段時間,他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摸清了三位能人的脾氣秉性。
南郭生表面和氣,但總有一種客客氣氣的生分感。
吳明書是一個外表冷酷的“悶葫蘆”,很少主動說話。
倒是這個年歲頗大的郭天德,對他這個后輩抱有善意。
至少,表面如此。
郭天德也瞧出了他的疑惑,細竹竿湊近貢品輕輕戳點,但并未觸及其表面。
“尤老板,這也是墓葬常用的手段,所有的肉類都被涂抹了長生水。”
長生水?
尤忘心瞬時面露恍然,不由地又掃了一眼貢品。
此“長生”非真正的長生,只是游方術士的戲謔稱呼。
它是一種專門提煉的含汞化合物,盡最大限度去除汞液的揮發毒性,涂抹或者注入到尸體,能夠長時間保存死者生前的樣貌。
物以稀為貴,再加上制作過程中充滿了危險,素有“一兩水,千兩金”的暗市行情。
在古時,一般是高門大戶專用的喪葬手段,針對的對象也只是死者。
沒想到,這里的貢品竟然“奢侈”地用上它,也不知墓主人是何方豪富。
因為長生水,尤忘心對整個墓葬有了別樣的期待。
“三位前輩,我要在這墓室轉一圈,會稍稍耽擱一些時間。”
對此提議,郭天德三人倒沒有反對,如果對方只是草草了事,那才真是令人小覷。
“請自便,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南郭生沒有異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淡然回應道。
對于他們,這次過來本就是給雇主一個面子,墓室的里里外外早就被他們細細翻找過,除了蘊含劇毒的貢品沒人愿意動外,能翻找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
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三人自然也不會站在原地傻等,各自選了一個方向再次搜尋起來。
尤忘心對這一點自然心知肚明,也不想揭破。
為人處世,難得糊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尤忘心首選的搜尋地點,自然是墓室中最顯眼的石制寶座。
繞過了貢品桌,拾級而上,隱隱有弓背攀山的艱難感。腳下的臺階似乎不是為人類所設,每一級踏步足有三十公分的高度。
區區九級臺階走完,脊背竟有了汗津津的火熱。
邪異的男子雕像就在眼前,尤忘心并未貿然上前觸碰,而是圍著石制寶座轉圈打量。
雕像雕刻得異常用心,每一處細節處理得恰到好處。
猙獰男子身穿一襲長袍,寬松的袍袖垂在石制寶座的扶手上,長袍上每一處褶皺的線條柔和,沒有半分突兀的棱角。
腰間系著一條寬如手掌的蟒帶,蟒帶的正前方鑲嵌著一顆圓潤的寶珠。
目光冷冽,睥睨蒼生。
站在寶座一側,順著雕像平視的雙眸遠望,這一處小小的墓室恍若被放大了數倍、數十倍,乃至數百倍。
恍惚間,在眼前衍生出一方小世界!
此時此刻,尤忘心終于明白了進入墓室前郭天德的言語所指。
這一方“世界”中,數之不清的貔貅虛影從墻壁和地磚上“竄”了出來,全部匍匐在地,并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明明是無聲的虛影匯集,就在這一刻出現了萬獸齊吼的假象。
恍若坐在寶座上的猙獰男子便是它們的王!
生而為王,君臨天下。
“目睹”這一切,尤忘心隱隱有一種錯覺——好似坐在寶座上的正是自己。
自己就是世間所有貔貅的共主!
貔貅王!
……
正在墓門附近假意搜尋的郭天德和吳明書,一直都在留意尤忘心的一舉一動。
與監視無關,而是單純的好奇。
好奇這樣一個閱歷淺薄的年輕人,為何會得到大老板金燦的器重和無條件信任。
對方站在石制寶座一側俯視墓室的舉動,被兩人瞧在眼里,但也不以為意。
在之前的調查過程中,他們也都發現了貔貅朝拜的幻象。
雖然有些新奇,但僅是一種毫無威脅的光學折射現象,除了能施加一點點震撼外,再無其它影響。
不對!
“沉湎”其中的尤忘心,根本沒有如他們那般及時回神,而是在無意識地向前挪動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七步,八步!
挪動的雙腳猛然停住,恰好站在男子雕像的正前方。
尤忘心臉上的神情愈加詭異,還算俊秀的面孔正在一點點扭曲。
瞧得仔細一些,他的表情竟與雕像變得極其相似,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
是意念操控!
但又是誰的意念在操控他?
郭天德瞬間想出了一種可能,蒼老的面孔上閃現一絲緊張,雙腳鬼使神差地向后挪動。
僅僅只是兩步,寶座前的尤忘心猛然一展手臂,口中傳出冷冷的怒叱。
“爾等當真要造反?”
造反?
造哪門子的反?
又是誰在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