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花宴,自然與花脫不了關系,總要有個主題。
春來百花開,花常用來比喻女人,每一種花都有自己獨特的氣質,高貴如牡丹,艷麗如玫瑰、矜貴如蘭花、清雅如百合...
未免出現沖撞,所以牡丹一類的宴會就沒用,冷盤十道點心,皆是以花為名,以花入菜,除了食材方面與花參合一起,還有以花為題的各種小游戲。
什么以花為令做事作畫之類的,脫不開一個雅字,都是大家小姐,這都是基本技能,對她們來說,的確就是個添個趣。
但今天是及笄宴,這玩之前,送禮也是個環節,大人歸大人的,她們既來了,同齡人,不管交情如何,這禮還是不能省的。
她們送禮,主要就是一個巧字上下功夫。
當然,今天在座的幾位小姐,其實心里都帶了幾分看熱鬧的心思,畢竟,這墨家小姐來了,還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畢竟,墨清鳳與羅家四小姐,兩人之間,之前可是經常拿來比較的,兩人平素交情也不是很深,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墨清鳳心儀前太子,而羅真格,據說,宮里曾有消息,皇上有意將她許給前太子當正妃。
這會,雖然都沒戲了,太子變成閑王了,可這事,畢竟發生過...
所以,這會,大家最好奇的,便是墨清鳳準備的禮物。
“真格,我這禮物,你可不能嫌棄。”云淺依伊從自家丫頭手中拿過一個盒子,大大方方的將盒子打開,大家湊著一看,是一方絲帕。
這兩人關系,比在坐的都好,送這個是不是有些輕了?
羅真格卻一臉歡喜的拿在手中展開,這會大家才看到,帕子上還有字,好像還繡了花。
京都貴女圈里都知道,云家云淺依寫的一手極好的簪花小楷,三年前,皇后娘娘生辰,云家小姐也是被邀到宮中參宴的,這等殊榮本就難得,當時也是宴會行令,皇后娘娘當時興致高,就做了兩首詩,隨口點了云淺依抄錄,哪一手小楷,皇上看了都開了金口夸了。
這之后云淺依字寫的好就都知道了。
“真格,可的給我們也開開眼。”一旁殷國公府的小姐忍不住開口了。
很快就有人笑開,“殷小姐這是遇到知音了,快給她瞧瞧吧。”幫腔的是榮親王府的郡主錦瑟,也是這群姑娘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即便墨清鳳是皇后的侄女,也不得不靠邊站,畢竟,沒有獲封。
按說,她應該坐到月長公主一桌才是,可這位郡主自來隨和,又愛熱鬧,和羅真格關系也不錯,所以主動要求到這一桌。
“郡主,您也幫著她們拿我打趣。”云淺依到不介意,鬧了一句,看得出,幾人關系都還不錯。
還有位靖侯府的小姐,雖然沒說話,卻也笑盈盈的張望著,到是林霜語和墨清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就這桌子上的,說起來,都還是十多歲的姑娘家,可無論哪一個拿出去,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大家小姐,端莊大方,那是必須的。
即便不熟,看著,也是祥和一片其樂融融。
“依依,這是你繡的?”羅真格抹著絲帕一陣驚呼,說完,大方的轉到別人手中,大家一起賞。
“好字,好繡工,若不細看,這一眼還以為是寫的呢。”殷文婷說的幾分真誠,看得出,平素就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主,身上有股子清雅之氣。
這種氣質不是面上的,而是從骨子里帶出的,是那常年侵染書香筆墨養出來的。
仿佛,她說個好,就絕不是敷衍。
其他幾位也傳著看了看,溢美之詞不絕于口,既然都看了,墨清鳳和林霜語自然也不能落下,轉到墨清鳳手中時,也是大方的夸了一句。
真假,大家也不會在意,不過都是場面活。
卻是一手好字,先用極細的針毫成書,再雙面穿繡,妙就妙在,陣腳不見,筆畫的抑揚頓挫之處都勾勒出來了,生動如筆書。
一首小詞也是寫的極好,寓意女子最美好的韶華之年。
笑著點了點頭轉回到主人手中,并未像其他人一樣開口夸一句,并非她想彰顯獨特,實在是,大家眼光都好,好話都說盡了。
再多,也不過是附庸一番,到顯得多余。
“怎么,林小姐有不同見解?”偏偏有人可以等著,不想她置身事外。
墨清鳳坐在林霜語斜對面,中間隔著靖侯府的小姐,墨清鳳一開口,便扭頭各自看了一眼,依舊安靜不語,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似乎都聞出什么味道了。
這位林小姐,可是的罪過墨清鳳,墨清鳳的性格,在場的都是略知一二的,高傲張揚,卻不是傻子,什么場合說什么話。
這一開口,可就帶了點不見硝煙的火藥味。
云淺依余光瞟了好友一眼,對方也是一臉茫然,人是羅家請來的不假,但是,對這林小姐,她當真也是一無所知。
更不知道,這位小姐何時的罪過墨清鳳。
不是說,林家才回京沒多久嗎?也夠不上得罪墨清鳳吧?
林霜語聞言,低頭看著身前的一盤梨花糕,一早去衙門,然后又著急忙慌來赴宴,到現在,還粒米未盡,著實有些餓了。
本想趁著大家不太注意自己,拈一塊墊墊肚子,奈何...
罷了,再忍忍吧,抬頭,回視過去,笑容不減,“并無。”沒有不同見解,所以不開口,難道不是正常?
心里卻清楚,美人兒是引著上次興之所至的一番戲弄心中不痛快,若換旁人,約莫早就沖上來一番質問了,算是能忍的了。
只不過,她姓墨,所以....不痛快與她何干?
縱然,惹她不痛快的是自己,那又如何?按輩分來說,她該喚她一聲姑姑,一個小輩,這般無禮,實在是要不得,只不過,她實在厭棄這個身份,所以這一聲姑姑,還是算了。
羅真格也其他人一樣,忍不住認真打量起林霜語來,這份從容淡定,足夠讓她們另眼相待了。
“還以為林小姐不屑評價呢,到是清鳳狹隘了,說起來,不知林小姐府上是...抱歉,實在是一時想不起,京都貴門太多,怕攪混了,往后指不定還的碰上呢。”
墨清鳳也是笑,只是眸光中帶了幾分怒火和冷漠。
這一番話,像羅真格等人是絕不會說的,可墨清鳳不會,這就是墨清鳳,整個京都貴女圈中,她算是個異數吧。
并非是真的不分場合不懂事,就是實實在在的張揚,想說便說,不需要分場合,真實的讓人既羨慕又嫉妒,因為,旁人說出來就是刻意找茬,而出自她的口,那是明明白白的找茬,不會讓人覺得陰陽怪氣,也不會覺得,她不合時宜,這就是墨清鳳。
好似問清一下府門,也是正常之事。
這兩桌相隔不遠,本就在聊著孩子們,聽的嬉鬧,自然也都看了過來,一時間,整個花亭都安靜了下來。
作為長輩,成姬卻當沒看到一眼。
其他人是略有些尷尬,但是好奇居多,也想聽聽,這是哪家小姐,只有羅太太,頗為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家婆婆。
羅老太太瞇著眼看了過去,雖然笑著,可笑不達眼底,不管怎么說,人是她們羅家請來的,不管什么出身,都是羅家的客。
這墨家小姐可是有些喧賓奪主了。
不過,心底深處,也帶了幾分探究,想看看,相爺能開口讓她下一回帖子抬舉的林家小姐,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從進來到現在,除了嬤嬤私下說的在門口之事,其他的暫看不出什么,至于氣度,到是很不錯。
就是因為太不錯,所以,她刻意保持了幾分距離。
這姑娘,與現在林家的家勢并不相配,出挑太多,難免有心高之嫌,今日到場的都是什么人她應該清楚,卻半分沒有收斂,加上門口一事...
可到底惦記著是相爺開口的,剛才,月長公主又另眼相待...羅老太太心里一時還沒個定論,就想著先涼著。
“小門小戶,墨小姐不知才是正常,府上原居淮安,才搬來京都沒幾日,并非墨小姐口中的貴門,所以,以后碰面的機會怕不多,墨小姐無需顧慮。”
林霜語一臉坦蕩,答的清楚明白,回的更是干脆,這墨清鳳開口,無非是想讓她在她口中的貴門中人面前有些自知之明。
也是暗示她,她那日茶樓得罪的是什么人。
不用她提醒,正因為知道,她才耽擱時間調侃了一番而已。
淮安..林家..
這下,大家伙心里都有數了,那不是...這陣子,京都城里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林家嗎?
還有這兩日的舞弊案,不過今早聽聞是冤枉的...
不約而同,看向聽林霜語的目光就有些...審視了。
“淮安林家?清鳳前幾日聽說,有個淮安來的林家要在京都開辦書院,可是貴府?”墨清鳳似乎沒有罷休之意,只是不知,用意為何。
笑著點了點頭,“家中確有此打算,沒想到,墨小姐也知曉了。”
弄的這么大動靜,不知道才奇怪吧,她們都是什么人家...
京都風吹草動,最先知道的便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原是書香門第,清鳳還好奇呢,前兩日聽的丫頭們還說起,說是京都三公子中的羅云兩家公子一同陪著一位姓林的小姐游街,還好奇哪個林家小姐這般有面子,這下解惑了,聽聞淮安林家從前也是京都從京都搬去的,想來該是故交了,林小姐初來京都,是該陪著介紹一番的。”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是四兩撥千斤。
這話中信息,可是有些大,在場之人,臉色都變了變,成姬也免不得眉頭沉了沉。
尤其是羅家和云家之人。
云都侯府夫人和羅太太更是,這換誰都一樣,聽聞自家兒子竟和一個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在外閑逛,還被人看到,當著這諸多人的面說出來,這不是...
這事可是真的?
再一想,若是捕風捉影之事,這墨清鳳就是再張揚也不會在這等場合胡說八道,八成...這究竟怎么回事,這當娘的,最在乎的就是子女,兩男子陪著一個女子大白天拋頭露面,這像什么話?
更重要的是,這林家小姐怎會認識自家兒子。
自家兒子什么脾氣性子,兩位夫人心里都是有譜的,就是胡來些,卻不是那不知輕重的...
其他客人也是尷尬,聽的這等事,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故交到沒事,誰家沒幾個故交,只是...這...這...
一時間,看向林霜語的目光,那叫一個復雜啊。
月長公主也是眸光動了動,抬頭看向林霜語,目色中多了幾分探究。
羅老太太也是尷尬,這世卻是不好開口岔開話題,全場安靜的下人,所有人都看著林霜語,尤其是同桌的云淺依和羅真格,因為墨清鳳口中的兩位公子,正是她們各自的哥哥。
一片打量的目光中,林霜語依舊坦然自若的坐著,只是面上笑容有些耐人尋味起來,只見她收回與墨清鳳對視的目光,抬手,拈了一塊糕點,眾目睽睽之下,這個時候,竟然吃起了糕點。
其實,霜語也不想,只是再不果腹,一會腹中空空彈唱,那著實就尷尬了。
相比之下,她到寧愿讓這么多人看著自己吃一口,畢竟,民以食為天,填飽肚子才是頭等大事。
伺候一旁的大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捂
縱是墨清鳳這會也是有幾分傻眼,就好像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被人忽視個徹底,好似她還不如人家手里的一塊糕點。
其他人則是驚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好在,大家平日修養都還算到位,強忍著看人家把一塊糕點小口用完,優雅的擦手。
好似這會才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一樣,頗帶歉意的笑了笑,“可是霜語吃相嚇著各位了?實在抱歉,因家中有事,清晨起來到現在,還未用膳,這糕點看著實在誘人,便忍不住用了一塊。”說完,落落大方轉看向墨清鳳接道:“墨小姐,說到故交,當年祖父與墨相也是同僚,墨小姐說的兩位公子,該不會是我兩位師兄吧?”
這一桌子的姑娘家頓時都不知該如何回應了,瞧人家說的這個大方,反倒顯得她們大驚小怪了,從早晨到現在沒用東西,那確實是餓了。
這是宴席,吃東西也再正常不過。
只能一個個扯著笑點了點頭應付過去。
等等,她剛才說的師兄?這又是怎么回事?
墨清鳳和成姬聽完,面色也不是太好,若說故交,同朝為官,是同僚,就算沒什么交情,到也不至于對林家這般不知才是。
這一句話,就是在明目張膽的暗示,墨清鳳揣著明白裝糊涂,如今門庭高了,假裝不識家道中落的舊相識罷了。
“師兄?林小姐和羅公子云公子...?”錦瑟郡主開口,便算不得打探八卦了,畢竟身份不同,這說出的話,分量也不同些。
就像純粹好奇。
若是師兄妹,師妹來了,帶著逛逛看看,也說不出多大不妥來,若只是故交之女,那就有些...
別說在場的一頭霧水,就是羅云兩家也是一樣。
“回郡主,梅先生年前收了霜語做學生,交代兩位師兄對我佛照一二,兩位師兄聽聞我進京,便一同帶著我和家弟一起認識一下京都城。”
原來如此...
聽的原委,眾人一副了然之色,但隨之又是驚詫的看向林霜語,她剛才說什么?說她是梅之千的學生?
梅之千什么時候收女學生了?
“你是梅之千的學生?”寡言少語的月長公主突然出聲,眾人也是有些沒料到。
不過都豎起耳朵來聽。
林霜語起身,朝著月長公主行禮,規矩不差分毫,“回長公主,正是。”哎!想著化解一二,卻忘了,梅先生也不是個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