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合緊,腳步聲漸漸遠去。
蘇湘菱輕解羅衫,露出只著兜衣的身子。
扭腰坐到榻邊,輕喚:“殿下?”
男子閉著眼,毫無反應。
她噙著得逞的笑,素手揚起,為男子褪了衣袍。
然后拔下發髻的簪子,打散一頭青絲,又撂起裙擺,將簪子尖利的一端抵在腿根處,正欲狠狠心刺破,忽然聽得榻上的男子“嗯”一聲。
嚇了一跳,連忙看去,男子雙眸未睜,但臉色泛起潮紅,鼻息加重,轉輾反側。
“怎么了?”她柔柔靠近,滑膩的手指撫上胸膛,微訝,“好燙……”
話音剛落,男子像是受不了指尖傳來的涼意,倏地握住那只柔荑,毫不憐惜的一扯——
“哎呀!”蘇湘菱嬌呼,整個人撲到榻上,不過立刻極其配合的反摟住,“您輕點……”
男子聽不進她的假意哀求,動作很是粗暴。
燭火搖曳,一陣夜風吹來,跳動幾下,噗地滅了。
蘇迎春呆呆的望著這一幕,張了張唇。
身后之人在她欲開口的剎那,飛快的再次捂住,一手輕巧的把瓦片擱回原位,掩去了屋內旖旎的響動。
不如來時那般掙扎,她似脫了力,軟軟的任憑處置。
直到周圍的光線突然明亮起來,黑瞳才下意識的縮了縮。
一道模糊的嗓音響起:“蘇迎春,蘇迎春!”仿佛從天際飄來,由遠及近。
皇甫玥解開她的披風,才發覺,人不對勁。
一雙水眸睜得大大的,迷怔了一樣,盯住一個地方,半晌不動。
“看著我,蘇迎春!”他心慌意亂的握住纖細的肩頭,“看看我!”
本意是想讓她明白,凡事不可相信眼前所見,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強烈。
“你?”喉頭終于擠出一個字,她眨了眨干澀的眼。
“一個身形相近的侍衛罷了。”他解釋道,“陽城一事后,便尋了同樣會易容術的異士。”
“她們……”
“呵,不愧朕的好皇妹,前世不夠謹慎著了她們的道,今日也算真相大白。”他眸色深沉,不刻意隱藏時,露出自然而然的帝王之氣。
她恍惚一刻,猛然回神,嚇得站起身。
“皇甫……玥?”
“是我。”他輕笑,“囡囡。”
囡囡,信我……
囡囡,乖乖的等我……
迎春花樹下,俊美尊貴的帝王轉身,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彎起漂亮的桃花眼:
囡囡,過來。
呯——!她踉蹌著連退數步,甚至撞倒了木凳。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這般親昵的喚她。
前世的,皇甫玥。
“不可能……不可能……”她搖著頭,眼中滿是驚恐。
“為什么不可能,你可知我……”
剛欲靠近,被她一聲凄厲之音喝止:“別過來!”
“囡囡……”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只得依言停下腳步。
她瞠著猩紅的眸,望著無措的他,一顆心,疼得快要窒息。
“何時知道,我……有前世記憶的?”
他誠實的答:“之前一直有些奇怪,但真正確定,是在陽城。”
“假的,原來都是假的……”她怔了怔,忽地大笑起來,“騙我的,哈哈……騙我……”
抬手虛掩顫抖的眼睫,成串的淚水滑落,洗刷著蒼白的臉頰。
什么改變,什么哀愁,什么初見時的喜歡是真的……
他從一開始就在作戲,根本沒有她以為的那個,今生一往情深的皇甫玥。
有的,也許是悔意,也許是占有欲……
他一步一步的布局,睥睨著她再次慢慢地淪陷。
“你很得意吧?”她冷冷的看向他,“一個冷宮廢后,一個死過一回的女人,還能再次被你吸引。”
“蘇迎春!”他似刺痛般瞇起眼,低喃,“別這么說,不是那樣……”
“事實又是怎樣!”她嘶聲力竭的怒吼,“皇甫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個隨時逗弄,覺得很有趣的小玩意?”
他滿臉震驚:“你……這么想的?”
“是不是覺得我此刻像個瘋婦,不可理喻?”她嘲諷道,“可我喜歡現在的自己,總比那個躲在朝鳳宮里瑟瑟發抖的小可憐強!”
“囡囡,你冷靜一點。”他平緩氣息,走近,“聽我說……”
她揮開他探來的手,一字一頓道:“我恨你。”
他呼吸一緊,不顧一切的將她擁入懷中:“不是那樣的,囡囡,我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到嗎?囡囡……”
她的神情已經迷離,吶吶:“放過我吧。”
放過她吧,為什么不能放過她……
意識漸漸飄進一道深淵,昏暗,陰冷,潮濕。
眼前浮起陣陣濃霧,身后隱約傳來焦急的呼喚:“囡囡……”
她毅然撥開霧氣,踏入。
景元二年,初春。
再過幾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皇后的生辰,自然沒人敢怠慢,早早的,就有宮人來問,要如何操辦。
她茫然的虛應幾句。
雖說年號已是二年,但實際上皇甫玥才登基沒多久,而她這個皇后,除了重要場合必須出席外,其他時候,大多是待在朝鳳宮的。
她不懂那些繁文縟節,太子殿下也從不強求。
比起“皇上”這個稱呼,她更愛喚他“太子殿下”,當然,僅限于在朝鳳宮內。
“娘娘,上書房傳來口信,皇上與大臣議事,讓您先行用膳。”
“好,知道了。”
她趴到桌上,有氣無力的戳著面前的菜。
都是她最愛吃的,可絲毫提不起興致。
草草用過,便命人撤掉。
戌時,貼身宮婢來問,要不要前往瑤清池沐浴,尋思著也無事可做,就應允了。
瑤清池離主殿不遠,為皇后一人專用。
宮女們知道她害羞的脾性,侍奉褪下繁瑣的宮裝后,掩門退了出去。
解開系帶,白色的單衣在足邊蕩開一圈漣漪,她緩步走入,熱水漫過肩頭,暖意縈繞全身。
喟嘆一聲,她趴在池邊,微微闔眼。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細微的響動,以為是哪個宮女送換洗衣物,只懶懶的顫了下羽睫。
直到一雙大手貼于腰側,她驚得下意識反抗。
“緊張什么?”含笑的低沉嗓音傳來,“誰敢闖入朕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