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
“坐。”
珠夏奉上茶水,退出涼亭。
“那個計劃,為何……擱置了?”纖指勾劃過茶盞的花紋,她輕聲問。
皇甫珊漾起一抹無奈的笑:“雖說自小不受皇祖母寵愛,但每次分賞賜時,也不曾少了我的份兒,到底當了十幾年的親人,現如今有恙臥于床榻,這節骨眼上,我……鬧那么一出,怕是會刺激到她老人家,如果因此加重了病情,甚至……彼時,難辭其咎。”
聞言,她沉默了。
人非獸類,縱有私欲,亦得存著諸多顧忌。
“四王爺怎么說?”
皇甫珊抿了口茶:“四哥尊重我的意思,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再背負個不孝的罪名,我們余生都不能安穩的。”
她幽幽嘆息:“這一等,又是許久了。”
“心中有情,隔著千山萬水,也無妨。”
狠狠一震,她恍惚的看著皇甫珊半豁達半悵然的神色,緊繃的情緒似乎被撞開了一個小口。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皇后娘娘!”一宮人從外殿匆匆而至,“慈安宮來報,太皇太后病危!皇上不在宮里,現下太醫們都趕過去了!”
咣當!她猛地起身,撞到桌角,茶盞翻了,淺褐色的液體順著石面緩緩滴下,落于地上,積起了一小灘污漬。
慈安宮。
“快!灌參茶!”
“來人啊,太皇太后吐了!”
“快快,按這個方子去煎,三碗水熬成一碗即可!”
“氣郁滯澀,應先用銀針開穴……”
“嗚嗚……您可不能走啊……”
“您要是走了,后宮就沒了主心骨啊……”
當蘇迎春趕到時,內殿已亂成一鍋粥。
七八名太醫伏案開著不同的方子,各持己見的爭論。
太監宮女們進進出出,有端茶水的,有端銅盆的,慌慌張張差點撞到一起。
還有個抱著剛換下來的被褥,在門檻處絆了一跤,摔作一團。
聞訊前來的太妃們則喪著臉,哭哭啼啼的。
她深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吩咐道:“珠夏,除了王太醫,請其他幾人先去偏殿候著,紫鵑,到內寢把閑雜人等清了,只留含冬近身伺候。”
“是,娘娘。”
她走向那群拈著帕子拭淚的女人們,微微福禮:“各位太妃,皇祖母她老人家喜靜,想必不愿聽到喧鬧聲。”
手心稍有薄汗,她故作威嚴,尋思著此刻若是皇甫玥,該以什么表情,什么樣的態度來處理。
這些太妃,大多出身官家侯府,且為長輩。
話說輕了,不放在眼底,言重了,要起反效果。
“皇后的意思,咱們應該無動于衷,才算孝敬嗎?”汪太妃率先不滿的哼道。
對這位新后,大家依舊抱著不甚服氣的心態,畢竟自家的侄女啊外甥女啊,正因為她,生生失了進宮的機會。
“孝敬,是擱在心底的,并非擺在臉上。”她有些生氣,“既然太妃們有此覺悟,來人,取《本愿經》,請各位默誦,為太皇太后祈福。”
說罷,不去看那一張張驚愕的臉,徑直往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