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簾布掀起,闖入拉拉雜雜七八人。
盤著發髻,打扮利落,每人手上皆提著各種雜物,大包小包的。
為首的嬤嬤約三十多歲,看著那幾個神色慌張的老嫗,嫌棄道:
“閑雜人等,出去!”
每人塞了一錠金子,從側門護送離開。
陶嬤嬤立即有條不紊的指揮起來:“鄧婆子,胡婆子,速去助娘娘產子。”
“文鴛,收拾干凈臟污,這環境太差了。”
“浣玉,準備湯羹和點心,不吃飽了哪來力氣!”
“其他人,一旁候著。”
“是。”眾人高聲應喏。
陶嬤嬤對蘇迎春鄭重行了一禮:“奴婢姓陶,月余前,皇上就將咱們從宮里接到了梟陽邊境,分為兩撥人,以防突發狀況,她們都是極有經驗的婆子宮女,娘娘大可安心。”
鄧婆子徑直來到榻邊,打開手中的小盒,取了一薄片,暖聲道:“娘娘,張口。”
她怔愣著依言而為,濃郁的參味在唇齒間散開。
“這是百年老參,一刻換一片含著,補氣提神。”
胡婆子探了一番,臉色微變:“足下位,加上羊水少,不能再拖。”
柳蓁蓁好不容易松了口氣,一聽這話,更加緊張了。
若是連宮里的醫女也沒把握……
陶嬤嬤略一思索,嚴肅道:“娘娘,實情您亦知曉,接下來,需要您拿出所有的堅強,全力配合。”
許是面前這些沉穩可靠的宮人,或是那片老參的作用,她似乎恢復些精神,緩緩點頭:
“好……聽憑陶嬤嬤……安排。”
在柳王妃驚奇的眼神中,幾名身強力壯的嬤嬤踩著矮凳,將兩根極粗的布繩拋上氈帳的木梁。
用力扯了扯確保堅固后,取出一支木棍纏上同樣的布條,然后綁在兩根繩子之間,形成一個類似秋千的架子。
“娘娘,請站到凳子上。”
柳蓁蓁目瞪口呆:“啊?站著?穩婆說過不能動的……”
陶嬤嬤不容置喙道:“五王妃,來不及解釋,請您別插話。”
她未曾多言,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趴伏到那根木棍上。
他派來的人,她完全相信。
鄧婆子摸著她的肚子揉了揉,輕笑道:“真是個調皮的,哎,好了,娘娘聽奴婢的,吸氣——”
在一呼一吸間,老婦的手掌輕柔且緩慢的打著轉。
她虛弱的堅持著,攙扶的宮人于耳旁輕聲鼓勵。
一刻后,吐了味道變淡的參片,浣玉侍奉著斷斷續續喝下一碗燉得軟糯的羹湯。
清水漱口,重新含入參片。
如此反復,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胡婆子拭了拭額際的汗,喜道:
“正了!”
帳外,夕陽西下。
兵戎交接聲徐徐平息,遍地破碎的軟甲,斷裂的殘劍。
疲憊不堪的梟陽士兵們,有些單膝跪地,以刀刃支著身軀,胸膛劇烈的起伏喘息。
有些則倚靠氈帳,撕下內衫兀自包扎起受創的胳膊。
曜日的軍隊大部分被滅,小部分押解著蹲于角落。
皇甫玥持劍而立,劍尖猶在滴落鮮紅的液體,一襲長袍滿是斑駁的血污。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聲:
“看,好漂亮的霞光!”
他順著抬頭望去,瞇了瞇眼。
湛藍的天際,日頭隱在浮云后,迸發出奪目的萬丈紅光,絢麗極了。
照在每個人身上,似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萬籟寂靜中,驀地,一聲嬰孩的啼哭響起。
“哇——”
并不算嘹亮,甚至稱得上輕柔。
卻十分堅定,一下又一下,毫不急促的宣示著自己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