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仲冬,朔九日。
辰初,宗正寺少卿傅大人提筆,于皇歷后寫下“大吉”兩個字,與同僚嚴大人閑聊。
“今日到底有何重大祭祀儀式?宗祠那邊接連布置好多天了。”
嚴大人搖了搖頭:“上面未透露半點訊息,只道準時待命。”
傅大人不死心的翻開錄冊,查了半晌,嘆息:“不對啊,就算是冬祭,也得一個月后呢,而且輪不到吾等露臉。”
宗正寺以掌管玉牒為主,是份閑差。
畢竟皇家人口變動,一年到頭遇不上幾回,打從景元帝即位,主宗室那欄至今仍空著。
正統血脈里,只新增了五王爺家一子。
幸得旁支的宗親國戚們,貢獻了點政績。
比起先帝當年的盛況,可謂前景慘淡。
“不止我們。”嚴大人轉身,自架子的最頂層取下一只精致的木盒,“還有禮部的幾位,祭祀官以及國師。”
傅大人咋舌:“這陣仗,好像圣上當年冊封太子時……”
“準備得如何了?”
一中年男人跨進屋子,一身嶄新的官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戴著端正的冠冕。
“見過宗正寺卿。”兩人齊聲作揖。
嚴大人奉上木盒:“主宗玉牒在此。”
謹慎的接過,雙手穩穩托住,吳寺卿沉聲道:“吉時將至,隨我同去罷。”
皇家宗祠外的空地,兩側立著威嚴肅穆的儀仗隊。
儀鸞司司長正來回走動著,嚴聲訓話,確保萬無一失。
京中幾乎所有的皇親國戚,文武百官,紛至杳來。
大部分人的神色,是迷茫不解的。
這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云里霧里抓著瞎,遂大伙兒圍成圈,交換起彼此的小道消息。
“難道說圣上散心歸來,突發奇想,打算祭拜下宗廟?”
一人搖頭晃腦道:“確是昨晚剛歸。”
這話成功吸引了眾人的關注,紛紛發問:
“如何得知?”
此人得意一笑:“家中表親的侄女在承明宮當差,昨兒個戌時,內殿的宮人們來來往往,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沒聽見什么特別的響動,舉止放得極輕。”
“然后呢?”
雙手一攤:“能探知這么多,且是不易,真正于殿內伺候的,口風可緊得很。”
“嘁!”不屑嗤聲。
五品小官漲紅了臉:“至少說明,皇上會到場。”
另一人插話道:“我比較在意的是,咱們的表情,該喜還是哀?”
傳聞先帝在世時,有一回祭祖,說了一段抒發真情實感的話語,只因前一晚夢到了逝去的宗親。
就在旁人默默低下頭時,一四品官員面帶喜悅和恭維,迎上了先帝的目光。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遂,為官之道,得揣摩清楚圣意。
一步錯,步步錯啊。
有人眼尖的望見緩緩而來的皇甫雋,眼珠一轉,誕著臉湊上前道:
“四王爺,皇上與您最為親近,這半年來,多虧您的照拂,咱們才能在龍威中得以殘喘,今兒這情形,下官斗膽求您指條明路啊。”
皇甫雋與身后的陸相等人相視一眼,爽朗大笑:
“你們吶,趕緊想想賀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