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中所謂的魏瞻,人呢?”蕭昀擱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手指用力捏緊,以此來控制情緒,吐字時語調保持得四平八穩。
周暢源道:“此人很明白他究竟是犯了何等重罪,就算將他帶上公堂他也必定會矢口否認的。為了叫他無從狡辯,陛下是不是應該先把相干的一眾人證尋來,一一問訊他們的口供。罪人知道周氏太后的身份非比尋常,也不敢隨便攀誣。”
他看向已經被蕭昀隨手扔在桌案上的那疊紙張:“最后一頁紙上是罪人整理出來的此案相關見證人的所有名錄,定國公府被奪爵查抄之時,大部分的下人都被遣散了,最近罪人已經著人到周氏一門的老家將當年國公府的老管家夫妻帶進了京城,陛下隨時可以傳見,另外名單上還有三名現居在京的三位老奴仆的地址……這事兒不能只聽片面之詞,為了公允起見,罪人建議陛下將他們也全部傳喚到公堂上來。周家的舊仆,連同名單上還有七八位當初魏瞻在太學讀書時候有交集的同窗,這幾個人要么已入仕途,要么就是經商或者做了別的,總之也是長居在這京城內的,陛下著人去傳,都應該能找到人。這些人可為見證,周家當年的確是收留了魏瞻此人,并且有關此人在京期間的一些細節應該可以打探推敲出來。”
周太后的身份被尊得很高,那女人又很有手腕,周暢源要對她出手是不敢有半點的懈怠和僥幸的,這功夫是提前做足了的。
其實并不只是這兩年才開始準備的,是早在他的秘密暴露,并且回京和周老夫人祖孫相認攤牌之后,他從周老夫人那里套出了周太后早年密事,就將這事兒記在心里了,隨時準備利用。
但那時候他對宜華還抱有幻想,如果宜華對他妥協了,他可能也就勉強忍了周太后,不會再刻意將此事揭破了,可是宜華卻拒絕了他……
所以,兩年半以前他倉促逃出南梁皇都之后就開始事無巨細的探聽當年的舊事,一點一點的搜羅線索和證據,將魏瞻和周太后的生平軌跡形成清晰的脈絡,并且從中找出可以進行加工改造并顛覆的漏洞,再把這個故事串成他想要的樣子。
當然,蕭昀作為一國之君,這種事關皇家清譽的事,他眼里不容沙,周暢源為了不畫蛇添足,這些能證明魏瞻和周太后有過交集的舊人,周暢源就只是暗中搜集到他們的行蹤和資料,并且加以打探關注,卻并沒有出面去試圖收買或者說服任何一個人為他編排謊話。
畢竟——
魏瞻曾寄人籬下在周家生活過是真的,他和周太后早年曾經兩相傾心并且私奔過這也是真的……
這些都不需要額外經人工潤色,做的多了反而惹人懷疑。
小尤子早就麻利的把周暢源提到的那張名單翻出來遞給了蕭昀。
蕭昀拿在手里一目十行的掃過,心里已經飛快的對周暢源的想法有了定論——
這個人的確是心思縝密詭譎,并且這次也絕對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有備而來的。
事到如今,蕭昀也已經把握不住這事情究竟會發展到什么地步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已然騎虎難下,只能繼續配合周暢源把這臺大戲唱到底。
甚至于,為了盡量的替周太后維護名聲,他連遲疑都不能,只略一沉吟就當機立斷的點了頭:“準!”
所謂的輸人不輸陣。
他要是在這時候畏首畏尾,就會立刻被外人看成是心虛的表現,哪怕之后能找到合理的借口駁掉周暢源所謂的證人證言,風言風語也依舊不會停。
周暢源心里冷笑一聲,對此很滿意,但并不意外。
胡天明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讓何師爺謄寫了一份名單上需要傳喚的證人,然后當堂點齊了人手吩咐下去,叫衙役去找人。
周暢源等他把命令都傳達下去,就又重新收回目光看向了蕭昀。
他方才一氣兒說了許多話,雖然過來之前服用了很大分量的止痛散,這時候胸中也開始隱隱有血液沸騰奔涌,不舒服了。
用力的壓了壓,又再對蕭昀拱手:“魏瞻當年因病未能參加科舉,周氏太后與之私奔就是在此事之后不久,當時因為他病癥有些重,周家是四處延請名醫為其診治過的,并且還請過幾位太醫。雖然年代久遠,當初去國公府看病的太醫未必還在人世,但據罪人所知,太醫們不管是在宮中給后妃和宮女看診,抑或是被勛貴人家請去看病都會盡可能的留下脈案記錄的。哪怕他們人已作古,但是白紙黑字的記錄不能丟,陛下也可派人往太醫院查閱翻找一下,一定會有人留下線索和證據的。”
太醫給后宮看診,必須要寫脈案,還是要記檔留存的,以免有人出事,查不到根由。
而這些太醫平時見慣了各種齷齪事,而勛貴人家來請,很多時候都也是不好推脫得罪人的,為了自保不卷入是非中也避免被人利用做了箭靶子,他們私底下也都有不成文的規矩,會把看過的每一個病人的情況都詳細記錄,關鍵時刻這都是可以拿出來做證據保命的。
這情況,出身勛貴之家的周暢源知道,自幼在宮里長大的蕭昀當然也清楚。
雖然這已經是十分邊緣化的所謂證據和線索了——
但既然活生生的人證都找了,一些脈案記錄什么的蕭昀自然也不會拒絕,當即也點頭讓小尤子親自回宮去太醫院找了。
那已經是將近五十年前的舊事了,宮里用的太醫選拔都極嚴格,不可能用生手,但凡能進太醫院的,都起碼得是有十幾二十年看診經驗的醫者,絕大多數更是從業三十年往上的,那時候周家請去的太醫,年紀最輕也是三四十歲,現在快五十年過去了……
找到活人,并且還頭腦清醒能清楚記得五十年前看過的一個病人的幾乎不可能的。
但也確實如周暢源所言,白紙黑字的脈案不難找。
蕭昀目前也還不算著急——
目前提到的這些證人證物最多就只能證明周家曾經收留過那位叫魏瞻的表親,并且魏瞻讀過太學,又因病沒能參加科考。
至于說周家下人如果出面證明周太后的確有過私奔過的事——
周太后那么強勢周到的人,她當年就算真有這種事難道會敲鑼打鼓滿府宣揚嗎?而且她后來進了宮,處境兇險,為了不給自己留尾巴,該滅口的早就滅口了,到時候周家的下人就算說出什么來,也只是空口無憑,都能對付過去。
蕭昀真正擔心的——
是周暢源前面提到的說周太后生蕭樾時候在行宮的那一茬兒。
蕭昀對皇家的事,大概是有了解的,他知道他父皇當年的儲君之位保得艱難,周太后和他母子兩人在宮中朝堂都是群敵環伺的,周太后懷上蕭樾的時候已經算是高齡產婦,提前沒有準備,是意外懷上的,她又沒舍得拿掉,而當時信王母子正在水漲船高朝堂后宮都得勢的時候,她為了保胎,在診出懷孕之后就移駕去了城外行宮居住,避開了京和后宮里的復雜環境。
行宮里的那一段,似乎也不能是周暢源憑空捏造的,他不敢捏造這樣的謊言。
斟酌片刻,這一次蕭昀就沒等周暢源再開口,直接手指點了點名單最后的幾個名字:“這幾個宮人還有侍衛……尚在行宮服役的要一個來回傳喚到場需要時間,叫人去接。然后這個后來被調到景苑的宮人,還有這三個已經歸家頤養天年的侍衛,把他們先傳來問話。”
周太后會和外男有染嗎?這絕不可能!
蕭昀知道她的為人,既不會感情用事,甚至于都不可能被人算計著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事。
可是——
周暢源信誓旦旦。
難道他祖母真的曾經在行宮見過那個人嗎?還是在剛生產過后的非常時期里?
因為做完月子周太后也就回宮了,所以如果真的確有其事,那她就是在月子期間見的這個男人。
這個時期本身就很是敏感。
陶任之又抄錄了名單,為了表示公允,依舊沒叫御林軍去傳話,仍是交給了胡天明,用的京兆府衙門的人。
這樣一來,剩下的就是等了,等各方面的證人到場了,大家再從頭到尾一件事一件事掰扯。
蕭昀往椅背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周暢源方才已經撐著力氣跪了許久,此刻早就體力不支,便也微微軟癱下來,也佝僂了脊背。
他跪坐在那里,低頭喘氣,其間卻又不免著急,又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公堂外面看了眼……
把周太后的通奸罪名坐實了,這是他必須達到的目的,蕭昀可以有維護的傾向,但是在人證物證確鑿的情況下,這件事的污名就沒辦法徹底洗掉,蕭昀有意掩飾也沒用,蕭樾的皇族身份反正是要被詬病和質疑的,要么廢黜,最不濟也是圈禁。
而蕭樾那性格——
又是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屆時就是揭竿而起。
但那時候他已經是以一個私生子的身份在反抗皇權了,無論最后成敗,他下場都不會好,是注定要遺臭萬年的,起碼名聲是絕對毀了的。
這件事就只需要等最后的結果了,周暢源現在不甘心的是——
他要讓武曇死!
只讓蕭樾身敗名裂遺臭萬年還不夠,他還得叫他痛,又痛又悔,痛不欲生的那種痛!
蕭昀一口否決不肯把武曇叫過來,這點是完全超出了周暢源的算計的,在他的邏輯里,蕭昀是個帝王,本身就高高在上,哪怕他只是曾經差點和武曇達成婚約,但后來卻被蕭樾截胡搶走了,這就是奇恥大辱,他現在就算不再對武曇上心了……
哪怕是出于報復的心理,這時候都該讓武曇也受挫一下吧?
而如同他是真的將武曇放在心上了,這時候就更該把她叫來,讓她親眼看著蕭樾是怎么樣身敗名裂變得一文不名的,這樣武曇無地自容之下才可能轉投他懷抱。
當然,對于蕭昀到底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周暢源是不在意,他只是——
想要讓武曇和腹中孩子一起去死!
可是現在,蕭昀的這個態度卻明顯是在維護武曇的,不叫她來,也是因為知道她現在受不了刺激,怕她出事?
真是可笑!
哪怕再愛,蕭昀就算能容武曇,又怎么能容她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
周暢源覺得這個蕭昀就是個腦子不好使的。
但是他也不想去管蕭昀的心情,他現在是心里很不甘沒能達成目的,但好在他也做了兩手準備,只希望提前做下的第二道安排能奏效吧。
從京兆府衙門被圍到蕭昀出宮親自過來會周暢源,這時間一來一回就過了快兩個時辰了。
定遠侯府雖然離著京兆府衙門不算近,但皇室的這件丑聞一經曝光就是爆炸性的大消息,加上周暢源有意把事情鬧大,提前派人到處渲染宣揚了,武家那邊也很快得了消息。
“什么?”霍蕓好和武青鈺夫妻帶著消息一并過去見武老夫人,武老夫人聞言當場就被刺激到了,一驚之下險些昏厥。
“祖母。”霍蕓好趕忙上前去給她撫著胸口順氣,一邊拿茶水喂了她兩口。
老夫人這時候卻是連暈都不敢暈的,咬著牙深呼吸了幾次盡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又抬頭看向武青鈺:“消息屬實?就這個把時辰之前的事?”
“是。”武青鈺道,神色也十分凝重。
他的腿傷雖然當時很嚴重,但好在是人年輕,他自己重新鍛煉的時候又對自己狠得下心,養到去年年底就已經差不多是完全恢復了,本來要想回南境軍中也是可以的,但家里當時霍蕓好要生了,武青林還不在,他就想著等霍蕓好生了再走,這期間家里要有什么事好歹有個男人撐著,結果吧,這霍蕓好剛生,林彥瑤又懷孕了……
上個孩子出生的時候他缺席不在,結果累的林彥瑤和孩子都不怎么好,這次也是有點虧欠和心有余悸的意思,就想著干脆等林彥瑤生了再說重新回朝廷任職的事。
所以,這兩三年他是一直在京的。
“有人蓄謀,消息是同時在城里四下散布的,根本壓不住。而且京兆府衙門內外都擠滿了人,完全不可能息事寧人,現在陛下已經親自趕過去處理了。”他說,“但是那個周暢源蟄伏已久,又是周家出來的,太皇太后就算為人再謹慎,這么多年日積月累下來……家賊難防,也確實難保不會被抓住什么漏洞給利用了。那周暢源應該是心里有把握可以把這盆臟水扣在晟王母子的頭上,偏現在晟王還不在京城,只能任他攀誣,連個出面回嘴的都沒有。祖母,搞不好這事態發展下去是要出亂子的。現在晟王府里就曇兒一個人在,我怕……”
出了這樣的事,老夫人最擔心的自然也是武曇,當即就也慌張了起來,抬手指向門口的方向:“快……這消息一定先捂住了,無論如何不要透到曇丫頭的跟前去。鈺兒,你親自去,跟晟王府的人囑咐好。曇丫頭現如今正大著肚子,不比尋常時候,一定不能讓她受刺激。”
出了這樣的事,晟王府留守的人肯定就會第一時間給蕭樾通風報信的,這一點老夫人倒是沒有多此一舉的額外囑咐。
“是。孫兒就是準備過去,現在非常時期,旁人過去我也不是很放心。”武青鈺道,說著,目間卻又露出些許遲疑之色。
老夫人見他欲言又止,一顆心就跟著往上提。
霍蕓好怕她著急,就趕緊代為說道:“方才過來的路上我與二叔商量了一下,我們是想著……需不需要給夫君也遞個消息?”
老夫人剛才情急之下就只想著武曇了,只是沒深入考量,聞言才又反應過來——
蕭樾的身世被質疑,這是很嚴重的事。
何況蕭昀對武曇的那一茬兒,雖然武青鈺和霍蕓好他們不知道,她卻是心里有數的,萬一這時候蕭昀起了歹心順水推舟,那么接下來只怕就要引發兵變了。
蕭樾如果反了——
他們武家就得馬上選個立場出來。
武曇的性子老夫人也很清楚,她平時看著是沒心沒肺,卻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她和蕭樾已經是夫妻了,肚子里還懷著蕭樾的孩子,絕對不可能舍棄蕭樾和蕭樾劃清界線。
何況——
就算拋開武曇的態度不提,他們定遠侯府的滅頂之災當年也是借蕭樾之手化解的,如若蕭樾真的會被逼反了,不管天下人如何,他們定遠侯府是必要追隨的。
事關一門生死,甚至還有可能動搖天下皇權,這樣一來,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并且搶占先機以防萬一……
將來就可能是要吃大虧的。
老夫人當機立斷就拿了主意:“馬上給青林傳信。”
頓了一下,又特意囑咐:“不要說別的,就只陳述事實,把周家那個混賬構陷太皇太后母子的事告訴他。多分幾個渠道送出去,以防萬一。”
信上是不能表明任何態度和立場的,只能做閑話家常的家信,將發生的事情告知武青林。
因為萬一這信件被居心叵測之人截獲,就有可能又會成為晟王府和定遠侯的一個把柄,而如果寫成家信,到時候還有辯駁的余地。
“是。孫兒明白。這事情我交代給別人不放心,我親自去給大哥發信,然后就去晟王府。”現在是需要爭時間的關鍵時期,武青鈺說完就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老夫人雖不是個軟弱的人,但畢竟也是年紀大了的,經此一事,心里便十分的不安定。
林彥瑤和霍蕓好也都心事重重的,這時候也不想各自回房,就都守著她。
只是這種情況下,每個人的心里都是既緊張又憂慮的,便也沒什么話好說。
老夫人是要關心和擔心的人太多了,心里亂糟糟的,而霍蕓好和林彥瑤靜坐在旁邊,心里不約而同記掛的卻是自己的孩子們……
如果這天下真要生變,他們定遠侯府又是肯定得站隊的,那么他們在京的這些人——
他們這些大人被軟禁被下獄,甚至哪怕是死,也都豁得出去,就是心疼舍不得孩子。
幾個孩子都還那么小,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
霍蕓好其實心里有一個想法,只是十分的糾結,最后抿唇掙扎了幾次,也是欲言又止。
武青鈺這邊先去書房寫了信,時間緊迫,只能言簡意賅,謄寫了三份,其中兩份飛鴿傳書發出去了,又把最后一封親手托付給長泰:“你喬裝改扮一下這就出城南下,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元洲城,將這信交給侯爺,把京城里今日之事告訴他即可。記住了,一定要快,路上別耽擱。”
就是對長泰,他也盡量謹言慎行,沒多交代。
長泰的忠心他信得過,但是說多錯多,得以防萬一。
斟酌片刻,又囑咐:“出城的時候不要慌,就裝作是普通的百姓,雖說咱們府上的一個下人出城不算什么,但是趕上在這個節骨眼上了,還是要謹防被人盯上了,免得他們胡亂揣測用意。”
一切都還只是備著不時之需,現在蕭昀那邊也沒明顯的表態和動作,武家更不會蠢到自己就先咋咋呼呼的暴露出什么急切的心思來。
“是。二爺放心。”長泰將信封貼身收好,又拍了拍胸脯保證,就趕著下去準備了。
武青鈺這邊也不再耽擱時間,吩咐人備了馬車。
也是為了盡量低調著不要太過引人注目了,他隨從也沒帶,只帶了個護衛給他趕車,往晟王府去。
昨天老夫人還叫人給武曇送過一次東西,武青鈺知道蕭樾走前吩咐過府里上下要把武曇看護好,不叫她隨便出門,也不讓外人隨便去王府探望她,但現在周太后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周暢源又是個不擇手段的,就實在拿不準會不會出現紕漏了。
他過去的路上也是心急如焚,心里很不安穩的。
結果吧——
居然是怕什么來什么……
到了晟王府,晟王府前后巷和門口依舊是守衛的鐵桶一般,但內里卻已然是亂了套。
武青鈺是自家王妃的兄長,侍衛不會攔著不叫他進,只能把武青鈺請了進去,才走在花園里就看丫鬟婆子們忙忙碌碌的有的打水有的抱著衣物也有人端著湯藥亂成一團。
“到底怎么了?是你們王妃不好嗎?出什么事了?”武青鈺隨口問帶著他往后院去的護衛。
那護衛為難著正不知道該怎么說,正好岑管家聽說他來了正急匆匆的從后院迎出來:“武二爺是為了京兆府衙門的事來的吧?”
“嗯。聽說了消息,我不放心曇兒,就過來看看。”武青鈺點點頭,看他神情臉色都不對,一顆心刷的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府里亂糟糟的,我妹子究竟怎么了?你們驚動她了?”
“唉。”岑管家示意護衛退下,一邊親自帶著武青鈺往武曇那去,一邊這才滿頭大汗的解釋:“府外出事了,我們王爺也是防著他不在期間王妃這里別是要受到什么沖撞,所以離京之前特意囑咐我們看管好門戶,外面的消息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要告訴王妃,咱們本來都是照做的,可誰曾想那些混賬就是沖著我們王妃來的。半個時辰之前后巷那邊閑置的宅子突然走水,就把王妃驚動了,她去后花園里看情況,怕火苗過到我們院子里來,結果就有人用特制的風箏飄了十數個小竹筒的炸藥和紙條到我們府邸上空,一開始那四五個風箏飛起來,下頭的人只當是誰家的孩子在玩耍,沒在意,直到東西在后院上面炸落下來。雖然只是小撮火藥威力不大,可是在頭頂突然炸開還是驚了王妃,然后就那些竹筒里的小紙條……京兆府衙門的事也捅出來了,王妃這一著急就動了胎氣。”
武青鈺聽得簡直火冒三丈,緊咬著牙關,眼神鋒利到近乎能殺人:“他這是想要曇兒和孩子的命嗎?連婦孺都不放過,簡直……”
再狠的話現在放出來也于事無補。
武青鈺也知道武曇因為身體沒調養到最佳狀態就懷上了孩子,情況就格外的特殊,這時候就暫時什么也顧不得了,只盼著是有驚無險,武曇沒事才好,后又問道:“宣太醫了嗎?”
“宮里的太醫都要輪班當值,不能隨傳隨到,王爺覺得不夠穩妥,就提前安排了一位帶下醫就住在府上,穩婆也早在一個月之前就都請好住在家里了,這會兒都過去了。”岑管家道,“也不知道王妃只是受驚了緩一緩就好還是這就要生。”
兩人都著急,腳下步子便很難快,說話間已經進了武曇和蕭樾住的院子。
院子里十多個丫鬟婆子捧著東西緊張的扯著脖子往里面張望。
屋子里倒是沒什么動靜,也沒聽武曇嚷嚷,就是藍釉魂不守舍的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不停的轉悠。
床榻那邊的視線被披風擋住了。
武曇一個隨時可能臨盆的孕婦,這種情況下武青鈺就算是兄長也不好隨便往她屋子里去,所以走到門口的廊下就頓住了腳步喊藍釉:“里面什么情況?曇兒怎么樣了?”
藍釉以前沒見過女人生孩子,武曇的情況也不是很好都見紅了,她這會兒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就只會轉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媳婦要生產呢。
武青鈺都站在門口了,她都沒發現,這時候才驀然轉頭看過來,怕的臉上都做不出表情了,只能僵硬的說道:“不太好,羊水破了,大夫說要生,穩婆也喊過來了。但是……但是月份還沒到……”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這么個腥風血雨里來去的暗衛出身的女子這會兒居然就是害怕,怕的聲音都在微微發抖。
武青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岑管家也急了,連忙又轉頭環視一眼院子里,問:“那……快派人去宮里再請兩個太醫來,還有……”
原是想說給太皇太后送個信,后來轉念一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現在也正在水深火熱之中呢,何況女兒生孩子這事兒,外人誰也幫不了……
剛要作罷,藍釉已經有點回過神來了,拿袖子抹了下眼睛,解釋:“雷鳴已經去了,傳太醫,順便給宮里太皇太后傳個信。”
蕭樾不在家,遇上這么大的事,這闔府上下都失去了主心骨,每個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慌亂。
岑管家想想也是——
不管怎樣先給周太后打個招呼,她能不能來兩說,好歹得讓她心里有個數。
因為武曇在里面的情況不太好,幾個人說話都沒敢大聲,還盡量壓著聲音的。
武青鈺也頗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想看看武曇又不能進去,斟酌了一下就道:“我叫人回去把我大嫂接過來吧,曇兒這是頭胎,好歹大嫂是生養過的,過來能幫她撐著點兒。”
林彥瑤也就這十天半月的就要生了,也不是不想幫忙,只是她要來了沒準還要緊張受刺激,就不如不來了。
“好好好。”岑管家也正發愁的,連聲答應下來。
武青鈺剛要轉身往院子外面走,就聽里面隔著屏風,武曇咬著牙喚他:“二哥……是你來了嗎?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武青鈺的腳步頓住。
眾人都是一愣。
但這時候也計較不上許多,武青鈺還是快步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武曇的床邊杏子和青瓷守著,一個歲數挺大的大夫在旁邊的小桌上埋頭寫藥方,兩個穩婆一個正跪在床上給武曇掖被角,一個也在床邊不錯眼的守著她,顯然方才是在準備生產的事,但因為武曇要見武青鈺,就臨時趕緊先收拾了。
武曇臉上全是汗,躺在床上動不了,大口的喘著氣,本來白凈的小臉兒被披散下來的墨發一襯——
那一眼看過去,突然就讓武青鈺險些產生了幻覺,覺得她仿佛還是家里那個瘦瘦小小每次看見他都要跟他抬杠找茬兒的漂亮小姑娘。
而現在,這個小姑娘也長大了,也馬上要為人母了。
武曇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虛弱,不知怎的,武青鈺就覺得鼻頭莫名一酸。
正要說話,武曇已經又再開口叫他:“二哥……我這兒祖母也幫不上忙,別告訴她。”
她咬著牙往外說話,氣息一點也不足,許是疼了,聲音里還間歇的帶了幾分輕顫,又喘得很重,后又緩了下,接著說:“外面的事……我暫時顧不上,但不管事態怎樣發展……在我家王爺有音訊之前這王府里頭都還安全。你……現在就回去……把二嫂,三弟還有幾個侄兒都送過來,對外就說我叫他們來陪我解悶的,把他們暫時放我這……會安全些。”
周暢源這次一看就是沖著逼反蕭樾的目的來的,還使計把蕭樾先騙出了京,武曇深知一旦蕭昀和蕭樾之間反目,她就會成為蕭樾落在京城里的軟肋和把柄,但為今之計,她這個情況也做不了什么了,唯一可以的就是先護著武家那幾個小的一時。
她心里太清楚了,一旦她和蕭樾這邊出事,她大哥和武家上下一定會傾盡所能的鼎力幫扶。
這樣,武家在京的人也會馬上淪為人質。
大人都還好說,既然是人質,便也不至于輕言斬殺,可孩子不行,做長輩的都舍不得孩子,一旦孩子被人拿捏了,那便不好辦了。
武青鈺沒想到她到了這個關頭還想的是保全家里和幾個侄兒……
他現在知道這個不是他嫡親的妹妹了,可哪怕是隔了一重血脈的,這親不親的也真不僅僅是血脈就能決斷的。
武曇那邊一口氣把話說完,就又疼的倒抽氣。
武青鈺就越是覺得鼻子發酸,他強忍著情緒:“好。我這就去安排,家里祖母他們你也不用操心,我會看護好他們的。你先顧好你自己,什么都別想,只管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
“嗯。”武曇勉力的擠出一個微笑。
大夫拿著藥方給杏子讓她出去煎藥。
產房里武青鈺不能多留,想想家里那邊的事也不能耽擱,雖然也是放心不下武曇也還是咬牙先出來了。
臨走交代了岑管家看護好武曇,就又趕回家去了。
家里老夫人和霍蕓好兩妯娌枯坐了將近一個時辰,去京兆府衙門打聽的人又回來報了一波信,說那邊已經派人往各方去尋證人當堂對質了,暫時還沒個結果,蕭昀也沒明確表態……
事情沒個明確的發展方向,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老夫人揮發了秦管家,目光不經意的瞥見林彥瑤隆起的肚子這才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來,于是趕忙定了定神,拉了霍蕓好的手道:“我剛差點忘了,這樣……你們兩個都回去給孩子們收拾一下,然后帶著他們這就去晟王府,對外就說是去陪曇兒待產的。跟他們府里的管家說一聲,你們就暫時住在那邊,但不要驚動曇兒,省得她聽見了這些糟心的事情著急。哦,還有睿哥兒,也叫人趕緊把他從學堂接出來也一起送過去。”
霍蕓好其實一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只是武曇那邊情況特殊,自顧不暇的,她又覺得貿然把孩子們送過去避難是有點太自私自利了,所以前面就一直猶豫著沒開口。
現在老夫人提了,林彥瑤還有點懵懂時,她已經松了口氣,點頭道:“祖母思慮的是,我這就安排,讓弟妹帶著孩子們過去,我就不去了,在家陪著您。”
孩子先送走,是以防萬一,但是家里的大人如果也一起全都躲到晟王府里去了,那這個提防朝廷的用心就太明顯了。
老夫人不走,就是這個意思。
只要她這個老太婆還在府里,就能告訴所有人他們武家還是安分守己的。
現在霍蕓好說也要留下來,老夫人倒也沒什么異議,她這個大孫媳婦經得起事,也扛得住事兒,自有主見和想法。
林彥瑤那里一聽要單獨送她和孩子們走,便過意不去,站起來剛要說話,外面剛好武青鈺回來了。
他顯然是聽見方才老夫人的話了,就直接按下了妻子的話茬對霍蕓好道:“銘哥兒和欽哥兒都還小,粘人的緊,幾個時辰不見還好,若是太長時間找不見你也是要鬧的,到時候難免要驚動曇兒,大嫂你也一起過去吧。家里這邊你放心,有我照顧祖母。”
霍蕓好眼中閃過些什么,但并沒有馬上戳破。
“孩子太小,離不開娘。”老夫人也跟著點了點頭,就顧不上這茬兒了,又問武青鈺:“曇丫頭可都還好?”
“嗯。祖母放心。晟王留了大部分的好手在京城,她那里暫時無礙,也是曇兒跟您想到一塊兒了,叫我回來把幾個孩子送她那。”武青鈺道。
老夫人也沒多想,又囑咐兩句就打發了眾人趕緊回去收拾。
從主院出來之后,霍蕓好才問武青鈺:“怎么非要我一起過去?”
老夫人一把年紀了,這種非常時期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府里做牌面,再有武青鈺之前的話里也有漏洞,小孩子鬧起來是很大動靜,和晟王府那么大的地方,她們在離武曇遠著點的院落里住著,怎么都不可能驚動武曇的。
武青鈺的臉色這時候已經凝重下來,正色道:“周暢源作祟,事情已經鬧到武曇面前去了,她受了沖撞,這會兒情況不太好,大夫說怕是要生了。祖母這里她不讓驚動,大嫂你過去陪著她吧。”
林彥瑤和霍蕓好都嚇了一跳,擔心武曇那邊的情況不好,就都抓緊時間隨便拿了點孩子的穿的用的。
武青睿那武青鈺回來的路上已經順便把他接回來了,武青鈺不太放心,還是親自護送,把他們都送去了晟王府。
但是侯府就只剩下老夫人一個,他也不能在晟王府久留,得回去提前防范準備一些事,不能再去看武曇,掉頭又回去了。
霍蕓好沒讓林彥瑤往后院去,怕她也受沖撞,省得亂上添亂,讓林彥瑤帶孩子們去安頓,她自己往后院去。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武曇那屋子里依舊沒什么太大的動靜,只是如果你集中精力側耳傾聽,就能聽見有時候的悶哼聲和低低的啜泣呻吟聲……
以往最是跳脫活潑的晟王妃,武家最是性子張揚不吃虧的嫡小姐,如今走到這個鬼門關前面來卻是出奇的沉穩安靜。
霍蕓好其實打從心底里是一直都很羨慕武曇的,想她雖然自幼沒了母親,父親也偏心,可是有疼愛她的祖母和兄長,又將她捧在手心里養成了那般張揚不吃虧的個性,突然到了這一刻才徹底明白——
也許這個平時看似張揚明媚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心底里承受的并不比她少,否則在這樣身心受創的非常時期,她何必隱忍著連高喊一聲痛或者大哭一場都不肯。
那得是扛過了最艱辛痛苦的處境的人,才能在這樣的境遇之下不露怯,不膽怯,用最理智的一面去面對這一切。
就如同多年以前,她們兩個在相國寺的后山相遇,只有十二歲的武曇干凈利落的舉刀殺人,明媚綻放如花骨朵一般的小女孩兒,很殘忍嗎?
不是的!那是因為那時候武曇就十分明白一件事,她不殺人,就要被殺。
十二歲時,她已經看透并且承受了這世間最可怕最艱難的處境了。
霍蕓好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兒,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就發現眼眶濕了,趕緊擦了擦,這才走進房間去,卻發現屋子里除了穩婆和丫鬟,宜華長公主也在。
霍蕓好跟她行禮打了招呼,又去看了看武曇。
武曇的情況一眼看過去就不太好,她似乎很虛弱,一直咬著唇在忍著什么,霍蕓好心里登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問之下——
果然是難產。
宜華是在出宮的路上剛好和雷鳴撞上了,知道了武曇這邊出事,就沒去京兆府衙門,轉道來了這邊。
過來聽說武曇這情況不太好,又趕緊叫人回宮去給周太后傳信了。
蕭樾不在京城里,不管周暢源那里的事情最終會是個什么結果,他們至少也得盡力替蕭樾把武曇和孩子保住了。
武曇現在不哭不鬧,但卻反而比那些尖叫哭鬧的產婦叫人看得更揪心。
可生孩子這回事,哪怕來再多的人也都幫不上忙,霍蕓好和宜華就都只能是守著她,僅此而已。
彼時的京兆府衙門已經燈火通明,但是看熱鬧的人卻依舊是將衙門擠得水泄不通,甚至比白天那會兒人還多,周圍五條街都被堵死了。
一撥一撥的人證被傳喚到公堂上。
周暢源列出來的都是京城本地人士,但其中也有三人是臨時有事外出了的,等到人都全部到齊了,才由胡天明代替蕭昀開腔,將周家的舊仆,魏瞻太學里的同窗以及在周太后坐月子期間曾在行宮當差的侍衛和宮人一一詢問過當年的詳情。
都是一群頭發花白的老者了,有些事情的細節記得不太清楚,可誰叫定國公府是當年的顯貴人家呢,所以那些人基本都記得魏瞻這號人物。
周家的管家和家奴證實魏瞻是被周老夫人接回府撫養的,可以證明他和周太后年少相識,并且表兄妹之間的關系還處的很融洽,包括后來他科考之前生病的事,管家甚至還透露他的病太醫治不好,是一個云游的老道士治好了。之后魏瞻離開周家,沒了音訊,家里一開始甚至都沒說原因,但巧合的是在那期間家里的大小姐也就是周太后也不在府里了。周太后私奔的事,周老夫人夫妻捂的很嚴,管家都不知道原委,甚至于為了害怕丑事外露,周老夫人倒是做了一件對現在的周太后算是比較有利的事,她甚至都沒敢打發家里的下人出去追捕搜尋周太后下落,而只叫了幾個心腹的想方設法去暗中打聽,后來周太后進宮去博前程,她又把那些人都滅了口,只剩下一個邢嬤嬤是知情人,但是三年前她和周暢源設計刺殺姜太后之后,這邢嬤嬤也被連座處死了。
而魏瞻的同窗們也都記得他當年因病沒參加科考,因為他文章寫的不錯,大家當時都覺得他起碼能中進士,結果就那么失之交臂了,并且以后人就失蹤了,也沒再入仕途,同窗們因為惋惜,還曾遺憾的議論了幾年。
宮里太醫那里翻出來的脈案也有幾份給他診病的記錄。
再就是最關鍵的一點——
當年行宮里當值的那幾個人居然都記得周太后在生了蕭樾坐月子期間有個道人主動求見,說要給住在行宮里的貴人看相。
他們當然并不知道那道人姓甚名誰,只是記得有這么回事,周太后沒把人趕走,反而單獨讓他去了偏殿關起門來說了挺長時間的話的。
等到把這些人都逐一詢問了一遍之后,周暢源才又開腔,解釋道:“魏瞻離開我們周家之后就入了道門,這些年一直以云游道人的身份四處游歷,當初他也就是借著這個身份去的行宮和周氏太后私會,并且探望他們的孽種的。另外,約莫是六年前吧,那時候蕭樾剛從北境解甲回京,據說他還是在有傷在身的情況下,當時這魏瞻也剛好在京城,他們就在西街廟會那條街上的戲園子里又見了面的,私底下,偷偷地見面。那家戲院的老板和伙計,稍后罪人也可一并叫人帶過來與陛下說明。哦,那天據說晟王是秘密喬裝出府的,并且和晟王妃在那條街上有過邂逅。因為后來晟王妃又在那條街上出過一些事,給人印象深刻,所以就有人認出了他們,陛下若是覺得有必要,可以叫晟王妃也過來一并確認此事。”
為了抓這些微弱又微妙的線索,并且將他們撮合在一起,擰成一根完整的證據鏈,周暢源大約是連老鼠洞都翻過了,抓住了他能拿到的一切的蛛絲馬跡。
“那魏瞻既然是一道人的身份,又與皇祖母是舊相識,皇祖母生了孩子請他看相也順理成章。”蕭昀聽得已經十分不耐煩,“你找來的這些所謂人證,都只能證明皇祖母和那人之間是相識過的,何來私情之說?”
“罪人當然還有更關鍵的證人。”周暢源不慌不忙,卻是先開口確認:“所以,現在陛下應該是肯于承認周氏太后確實和這魏瞻之間早就相識,并且關系匪淺的了吧?”
如果周太后想找人推演蕭樾的命格,大可以找欽天監,一般說來皇家出生的孩子,就是生辰八字都要避諱不會隨便透露給人知道的,周太后卻讓魏瞻直接見了她的兒子,這其中就得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
哪怕沒有男女之間的那層關系,也至少說明兩人之間關系超過常人。
這一點,蕭昀已然是不能否認了。
他心里窩火,面上還要盡量表現的很冷淡:“他們不是表親么?”
說偷情的,只要不是捉奸在床,其實都有的辯駁。
現在蕭昀覺得為難的是,他得要天下的人都心服口服的相信周太后確實沒和人有私情,都是周暢源杜撰的。
可是吧——
這世上的人都最擅長捕風捉影的揣測別人的污糟事,卻沒幾個人會愿意抽絲剝繭的想著證人清白的。
總之是周暢源鬧到大庭廣眾這招先發制人太狠了,一開始就把水攪渾了。
“是表親,但也是超出了表親的關系了。”周暢源道,“陛下若是覺得可以了,那罪人這便就叫人將剩下的當事人和證人都帶上來。”
蕭昀沒做聲,只當默許。
周暢源就轉向了旁邊的胡天明道:“之前府尹大人不是從我身上搜走了一支做成煙花的小竹筒了么?麻煩您拿到院子里點燃,把煙花放上天,一盞茶的工夫之內就會有人把證人送到。”
他一開始都不肯帶著魏瞻直接露面的,他自己被制住了,他不怕,就怕是過早的讓魏瞻出現,蕭昀這邊有了防備也有了應對的時間,萬一出了什么對策就把大風向給掰過去了。
所以,他先把人藏著,直到先把其他的證人湊齊,前面的路都鋪好了再把最后的幾個關鍵人物帶過來。
胡天明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轉頭去看蕭昀,見蕭昀點頭,這才叫人拿了煙花出去院子里放了。
想來時間都已經被周暢源掐算好了,這一番折騰之下已然天黑。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著,果然,一盞茶的工夫左右,衙門外面就有四個人押解著另外四個進來。
------題外話------
我不知道現在單章上限是2w,所以我擼了3w大結局,只能分兩章。。。標題沒法搞,來個中2吧。。。
天才一秒:m.zhh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