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鈺甩開武青雪的手,走的決然。
長泰本來因為這里是大小姐的住處,沒好隨便跟進來,就等在院子外面。
但陸家畢竟不是什么大宅,里外就那么幾步路的距離,屋子里究竟都爭執了些什么,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見武青鈺健步如飛一樣的直接沖了出來,長泰就連忙收攝心神,迎上去“二公子。”
武青鈺腳下沒停,只就冷聲吩咐“一會兒你回帥府去交代一聲,讓他們給大小姐收拾好院子備著。”
“是”長泰答應著,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遲疑道“可是大小姐真的會搬回去嗎”
“隨便她搬不搬回去。”武青鈺道,“總之不能讓她現在回京城,她一個出嫁了的女子,還是懷著身孕的,陸之訓才死她就這樣鬧,還要不要給我們武家女兒留點名聲了而且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這渾身的戾氣,咱們府里就已經夠糟心的了,叫她回去了,誰知道還會鬧出什么事來。然后你再叫兩個人來,在陸家周圍盯著點,她再胡鬧就馬上告訴我。”
孟氏的事,這些天所有人都自動忽略不提,但那也是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
武青雪在看了陸之訓的絕筆信之后,半點沒有遷怒于他,卻突然鬧著要回去
要不是今天過來剛好撞見她對自己婆婆發狠的那個架勢,武青鈺也許還不會多想,可是現在
他對自己這個妹妹的德行,突然就不放心起來。
平心而論,得益于侯府的勢力和武勛的提攜,陸之訓和陸家那一家子對武青雪都還算是不錯了,就算陸之訓的絕筆信上提及了一些不好的作為,可但凡是個重點情意的人,這時候就算惱了陸之訓,至多也是沉浸再矛盾痛苦之中,難以自拔。
現在武青雪倒是好
不見她傷心也不見她難過,懷著的孩子似乎也無所謂了,就一門心思的鬧著回京,并且還對陸家母女這般不留情面的羞辱和打壓
武青鈺就覺得她現在急于回京不是什么好事。
這邊他毫不留情,走的匆忙,屋子里武青雪被他一把甩開,腳下微微踉蹌了小半步,卻惱恨的幾乎站不住。
“大小姐”錢媽媽連忙上前扶住她,盡量的好言相勸,“其實二公子說的也有道理,這也是為了您的名聲”
一個女子,落下薄涼和薄情的名聲來,就是一輩子的污點。
大覲朝雖然沒有律法禁止寡婦再嫁,可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家,也是決計不會再娶寡婦進門的,自家大小姐就算回了京城,也不過只能指著侯府的庇蔭過日子,甚至于京城那地方,人多,是非也多,就她這樣的,出趟門都不知要被多少長舌婦指著議論的
再要落個惡名下來,日子就更是難過了。
錢媽媽其實就很想不通武青雪為什么非要回京去,想她在這元洲城里,有武勛在上面撐著,她就是第一體面的大戶女子,回頭等過個兩年
京城的勛貴不愁娶媳婦,邊關的將士可有的是著急的,到時候還不是青年才俊里面可勁兒的挑么
怎么看都比回京城的出路好。
錢媽媽有意勸她,卻又因為陸家母女在場,不好說的更多。
武青雪攥著發白的手指,咬著牙,臉上表情都因為氣憤而猙獰到扭曲,一跺腳就凄厲的嘶吼出來“誰要那勞什子的虛名”
聲音太過高亢凄厲的,震得整個院子的人都頭皮發緊。
癱在地上的陸家母女,甚至于哭聲都戛然而止,抬起頭,驚訝又恍惚的看著她。
這位嫁進他們家的侯府長女,雖然平時有點架子,不很親近人,但一直都還是端莊賢淑的,現在怎么會變成這么一副討債惡鬼一樣的模樣了
錢媽媽被武青雪推開了半步,等定下神來,就只能還是嘆息著上前扶她“小姐您還是先消消氣吧,二公子今兒個也在氣頭上了”
說著,就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地上的陸家母女,揚聲道“來人,把親家夫人和小姐扶回去休息。”
外面埋頭進來四個小丫頭,一聲不響的去扶癱在地上的母女倆。
母女倆這時候也有點不太敢招惹武青雪,縮著腦袋就想順桿下,往外面挪去
橫豎她們要的是陸家的骨肉,現在也想開了,武青雪這種兒媳婦,愛走不走,只要她還在元洲城,回頭等孩子生下來,陸家就抱回來,以后還管她是要回京城還是去哪兒呢。
兩個人戰戰兢兢的往外走。
武青雪卻壓根沒將她們看在眼里,眼神很有些混亂的左右亂飄,想了一陣,便就是一咬牙,眸中閃過一絲堅毅的冷光來,連忙道“錢媽媽,你馬上去城里最好的鏢局下定,讓他們把最好的鏢師都給我調來用”
錢媽媽不解皺眉“雇鏢師做什么”
武青雪冷笑“他不幫我,我就回不去了么我自己也一樣走”
錢媽媽聞言,直接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昏厥,隨后就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我的小姐,這山高路遠可不是鬧著玩的”
“叫你去你就去,難道還讓我親自去嗎”武青雪不悅的打斷她的話,說著居然真就提了裙角要往外走。
而她此計一出,同時驚慌失措的還有陸家母女。
陸老夫人剛被人攙扶著出了門,聞言就又立刻轉身奔了回來,橫臂往她們主仆跟前一擋“不行你不能走,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陸家的,你要帶著他去哪兒”
武青雪哪會給她情面,見這老貨居然還敢跳出來擋路,便是有些惡意的勾起一抹笑,冷冷的道“不讓我帶著它走是吧那我就把它留下再走”
這種惡毒的話她都說得出口陸老夫人只聽見自己腦子里轟的一聲,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震得她幾乎就要站不穩。
陸媛本是膽小的,這時候也忍無可忍的一邊上前扶住了自己的母親,一邊大著膽子道“你少拿這話嚇唬我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我早就聽你身邊的丫鬟跟廚娘說了,說你的身子起先養的不是很好,孩子順順利利的生下來還好,否則若是墮胎傷了身子,后面再想懷上就難了就算你有侯府給你撐腰,撇了我哥哥你還能再嫁,哪家會要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這些話,她原也不敢說的,所以哪怕是早就聽到了這樣的私房話,也一直憋在肚子里,連陸老夫人都沒告訴。
今天要是不這個武青雪欺人太甚,她更是不敢當面說出來的。
武青雪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瞬間就變了幾變,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當時診出懷孕之后,因為陸之訓還在,她也沒做旁的打算,所以讓身邊的丫鬟去廚房囑咐廚娘的時候也沒忌諱
她這又不是不能生,就是怕滑胎傷身。
可此一時彼一時,竟就被陸媛拿來作為威脅她的籌碼了
陸老夫人聞言,登時也來了精神,重新挺起了腰板道“我知道你一開始就看不上我陸家,如今我陸家也不稀罕你,可孩子是我們陸家的,我們得要這個孩子替陸家延續香火,你要回京,也得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走。否則否則”
說著,就仿佛鼓足了勇氣一般,上前又拽住了武青雪的手腕“咱們索性去官府,鬧個魚死網破好了,反正得不來你肚子里的種,我們陸家也要就此成了絕戶,我還怕這就鬧開了砍頭還是殺人,我老婆子都認了”
這人,一旦豁出去,就真沒什么可怕的了。
陸老夫人本就是市井出身,此時撒潑起來,哪里是武青雪這種人能應付的。
武青雪下意識的就去掰她的手,錢媽媽也上來幫忙,撕扯間,好不容易將老太婆的手給掰開了,武青雪卻因為一個防范不及,往后連退了數步,險些摔倒,好在是腳跟抵在了后面的桌腿上,暫時給穩住了。
不過,也是霎時就出了渾身的冷汗。
“大小姐”錢媽媽驚呼一聲,連忙跑過來扶她。
武青雪是真被嚇著了,手腳還在不停的冒虛汗,反而抓著她的手低低的道“媽媽,我腿軟”
錢媽媽趕緊扶著她坐下,見她一臉的汗,又擔憂的去看她肚子,問道“怎么樣要請郎中么”
陸家母女也嚇傻了
她們比誰都在意武青雪肚子里的孩子,這時候就手足無措的也是眼巴巴的盯著她看。
肚子倒是沒覺得疼或是怎的武青雪緩了緩,就搖了搖頭,咬牙道“不不用”
“水,快倒杯溫水來。”錢媽媽沖著外面喊。
站在門口的小玉連忙進來,倒了杯水遞過來。
武青雪喝了水,又緩了好一會兒,額頭上的汗總算是褪了下去。
錢媽媽卻還是后怕不已,走上前來站在了陸家母女面前,恨聲道“我今天也算漲了見識了,沒見過這么草菅人命的,你們再鬧啊鬧大了,直接一尸兩命,我看你們陸家還有什么盼頭”
陸老夫人也是后怕的很,只是武青雪就是不把他們陸家當回事,她想攔著對方就只這一個法子,于是縮了縮腦袋,小聲的辯駁“反正雪姐兒不能走出這元洲城,非得把我們陸家的孩子生下來不成。”
“你們”錢媽媽氣急,還想理論。
武青雪已經揚聲嚷道“那好啊你們索性今天就逼死了我,咱們都一了百了。”
她扶著腰,站起來,慢慢的走到陸家母女面前,臉上帶著惡毒的神色頻頻冷笑“你別以為我不敢,真逼急了,我也一抹脖子你們一樣什么都得不到,屆時我父親還要追究”
陸老夫人被她這陰測測的眼神盯著,本能的就想后退,可她使勁的掐著腿,沒讓自己動,眼珠子四下亂晃了一圈之后,突然就有了主意“你要回京可以,帶我們媛姐兒一起去”
這下不止是武青雪主仆,就連陸媛都意外又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陸媛下意識的去扯陸老夫人的衣袖“母親”
陸老夫人卻下定了決心,梗著脖子和武青雪對峙“你既然對陸家對我兒子都沒什么情分,想必也不會舍不得肚子里那塊肉,你帶了我們媛姐兒去,等孩子生下來,就讓她抱回來,這樣咱們兩家就算兩清。”
“呵”武青雪覺得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忍不住就失聲笑了出來,“你把我當什么了替你們陸家生孩子的喘氣筒”
想她堂堂一個侯府千金,居然要做別人家的生子工具
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陸老夫人橫豎就是杵在她面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反正你要走,就這么一個法子,否則的話,我老太婆就豁出這條命去,索性咱們誰也別活了也不用去衙門了,我雇幾個人,一起去軍營外面鬧,你說是侯爺替你撐腰的不是我倒要看看,他武家的女兒鬧出這樣的丑事來,他還坐不坐的穩這個軍營”
這老太婆,撒潑起來還當真不是全沒腦子的。
武青雪被她氣得夠嗆,可是堵不住她的嘴巴,一時之間又拿她全沒辦法。
雙方就這么對峙了許久,武青雪終于心一橫,咬牙道“好我答應你孩子我給你”
要論她跟陸之訓之間的夫妻情分,有是有一點的,可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成的婚姻,還門不當戶不對,陸質詢對她再體貼再言聽計從,陸家人對她再俯首帖耳
她也只覺是應當應分的,不至于生出什么真的感激之情來。
本來陸之訓就這么去了,孩子若是平穩的生下來,她是會好好撫養的,現在既然陸家人要借孩子擋她的路
她也無所謂了。
誠如陸媛方才所說的,她今年才不過十六歲,既是回了侯府難道真要守在自家的宅院里老死總還要想著找機會再走一步的
屆時沒了孩子在身邊,反而是好事。
這么一想,武青雪居然也沒覺得有多少不舍得了。
陸老夫人雖然還是覺得不太甘心,可也確實沒別的辦法,只能如此折中。
事情便就這樣商定了。
武青雪又遣了錢媽媽去鏢局雇人手,錢媽媽出了門一趟,很快又轉回來,臉色不怎么好的說道“外面有人盯梢。”
“我二哥做的”武青雪砰的一聲砸了手里的茶碗,“我這么費盡心機,到底是為了誰,他居然這么扯我后腿”
旁邊鵪鶉一樣縮頭在那里的陸家母女,卻露出略顯輕松的表情,幸災樂禍的對視了一眼
跟武青雪去京城抱孩子就只是權宜之計,當然現下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她走不成,在這元洲城里把孩子生下來。
武青雪左右略一思忖,就又吩咐錢媽媽“吩咐下去,最近誰都別提回京的事了,平時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他能看著我一天兩天還能看著我一輩子不成,我就不信我走不了。”
還是一門心思的要走
陸家母女剛放下一半的心,忽的又懸起來,武青雪已經刷的一道凌厲的視線射過來,冷冷的警告“你們兩個也少給我出幺蛾子,誰敢出去亂說,泄了密,我就跟你們魚死網破”
就在元洲城里陸家鬧得雞飛狗跳的次日,蕭樾帶著武曇一行再次路過元洲城。
不過因為他們著急趕路,就直接沒做停留,連招呼都沒顧上去跟武青林打,直接就換了馬,繼續北上。
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又歷時五日才抵達京,彼時京城之內已經到處一片蕭條,整個京城都在為君王服喪。
蕭樾自然要馬上進宮去,進了城門就問武曇“本王要直接進宮,叫人送你回侯府么”
武曇想了想“天子大喪,祖母是有正經冊封的誥命,肯定也是每日進宮哭靈的,我這會兒回去她也不在,不若我陪王爺一起進宮去吧。”
其實,也是因為京城里突然變了天,蕭樾這么貿然進宮,她不是很放心。
蕭樾笑了下,也沒拂了她的好意,只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怕你太累。”
“也不差這一兩個時辰了。”武曇回他一個笑容。
兩人就沒再多言,繼續打馬前行,直奔了皇宮。
還未進宮門,隔著高高的宮墻就能聽見哀哀的痛哭之聲。
蕭樾將侍衛全都留在了二道宮門外,單獨帶著武曇進去,去了靈堂卻沒見蕭昀。
武曇不禁奇怪,左右看看,百官命婦都在殿外跪著嚎哭,殿內另外的幾位皇子公主也都在,皇帝大喪之期,卻唯獨太子不在
這不是授人以柄么
蕭樾也是覺得奇怪,不過卻沒多言,直接帶著武曇從側門出來,剛到廊下,就迎著陶任之從回廊一側快步走了過來“晟王爺回京了太子殿下口諭,請您過去留芳殿說說話。”
蕭樾本來也覺得這時候有必要見蕭昀一面,沒想到兩人想到一處了。
“好”他略一頷首,又暗中和武曇交換了一下神色,意思是問她還一起去么。
武曇隱晦的點點頭,他就也沒再多言,只對陶然之道“大總管帶路吧”
陶任之轉身給兩人引路。
蕭樾就又隨口問道“陛下喪儀本應該是太子主持的,怎么太子反而不在靈堂上是剛巧去后面歇息了么”
陶任之也沒回頭,嘆息著道“陛下走得突然,前些天太子殿下一直是親力親為替陛下守靈,主持喪儀的,就在前天夜里突然暈在了靈堂上,這才被送回了后宮。太醫診斷,說是悲傷過度和體力透支,不可再過度操勞”
陶然之雖然說的隱晦,但是蕭樾還是聽出了言下之意
這兩天蕭昀是再沒露面
只是勞累過度而已,按理說就算不全天在靈堂守著,也不該不露面的。
只不過陶任之有心避諱,他就也沒再深究。
陶任之帶著兩人一路進了后宮,后宮的人手基本也都去了前面靈堂幫忙,后宮也十分蕭條,幾乎沒什么人聲。
他們這一路去的,是離著前朝靈堂最近的留芳殿,宮門之外一隊侍衛把守,因為蕭樾就帶了個穿著男裝的武曇,而且看著小小的沒什么攻擊力,就也沒人阻攔,直接讓人把他帶進了院子里。
陶任之進去通傳,蕭樾就又摸了摸武曇腦后的發絲,側目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你在院里等一等,本王很快就出來。”
武曇累得慌,也不想說話,就很乖的點點頭。
大殿之內,蕭昀讓陶任之宣蕭樾進來之后才自虛掩著的窗口走開,回到了榻上靠著軟枕坐下。
片刻之后,蕭樾款步入內。
他趕了幾天的路,雖然人還很精神,但整個人看上去卻還是有些風塵仆仆的味道。
蕭昀坐在床榻之上,目光直直的看過來。
叔侄兩個的目光撞在一起,頃刻之間,蕭樾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心中警惕的同時,就見蕭昀冷然的勾了勾唇,語氣薄涼道“皇叔這樣風塵仆仆,是帶著朕的皇后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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