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是孟氏親自去接的人。
武青瓊跪了整三天,雖然武勛一走,秦管家就睜只眼閉只眼的沒有過分嚴苛,但是她歪歪斜斜的跪到這會兒,真的已經近乎崩潰。
“母親!”見到孟氏過來,武青瓊當場就委屈的大哭起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孟氏嘆了口氣,快走過去。
武青瓊抱著她,又是好一頓嚎。
孟氏就任由她哭,一直等她哭岔氣,發泄完了,才從袖子里抽出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心疼道:“好了,別哭了,先回去吧!”
孟氏招招手,跟著她過來的大丫鬟書容、書蕊就趕緊上前幫忙,把武青瓊架起來,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往回走。
武青瓊的膝蓋跪得已經站不直,小腿更是又脹又痛,路上也實在沒心思計較別的,幾乎是被兩個丫頭半抱半拖給弄回了允闌軒。
她自己的兩個丫頭早就準備好了洗澡水和吃食,孟氏在旁邊看著,一群人圍著她團團轉,折騰了有小半個時辰,才幫她梳洗好,換了衣裳,順便把膝蓋跪出來的淤青都上了藥。
“過來吧!我讓廚房給你燉了人參雞湯,你多喝幾碗,補一補。”孟氏坐在桌旁招呼她。
武青瓊被丫鬟攙扶著挪過去,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喝湯,可是被熱氣一熏,還是覺得委屈,又開始吧嗒吧嗒的落淚。
“哭什么?”孟氏道,倒是沒有責備的意思,“以前我說了你多少次了,不要凡事都跟那個丫頭針鋒相對,你偏就不聽,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看你還不長教訓?”
武青瓊砰的一聲放下湯碗,紅著眼圈賭氣:“明明就是父親偏心!母親,我知道祖母看不上我,可是父親也……”
越想越委屈,就又開始抽噎起來。
“你……”類似的話,這么些年孟氏已經勸了無數遍,可奈何武青瓊這性子,死活就是聽不進去,她張了張嘴,只能再次老生常談:“你跟她有什么好計較的?都是姑娘家家的,能同在一個屋檐下住幾年?回頭等你們各自嫁了人,不對付就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現在拔這個尖兒有什么用?”
她不提這茬兒還好,這么一說,武青瓊突然就想起了另外的一樁事。
她剛端起了湯碗又趕緊放下,一把抓住孟氏的手,緊張道:“母親,我聽說皇帝陛下要把她指給太子殿下了?這是真的嗎?”
孟氏被她抓得手上一疼,狐疑的皺眉:“這話你聽誰說的?”
太子納妃是大事,因為八字還沒合,所以不僅是他們府上,就是宮里皇帝和皇后都沒有多加張揚,何況——
武青瓊這幾天一直在佛堂里跪著反省……
“這消息你從哪里得來的?”孟氏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身邊也就只有兩個大丫鬟因為陪著她進宮去送庚帖了,所以知道,她立時回頭看向兩人。
書容和書蕊兩個卻也茫然,連忙跪地澄清:“不是奴婢說的!”
武青瓊看見這個陣仗,這才后知后覺的猛然驚醒——
這件事是真的?
這件事,居然是真的?!
想到自己做過的事,她目光閃躲了一下,本能的心虛,然后在孟氏的逼視下費了好大的力氣冷靜下來,胡謅道:“那天父親身邊的金叔叔去找秦管家,他們說話的時候我聽見的。”
說完,她就更加緊張的再次看向孟氏,懷揣著最后的一點僥幸追問道:“母親,這不是真的吧?那個武曇那么刁鉆,秉性又不好……”
孟氏就知道一旦她知曉了此事,必然又是一場大鬧,立時就板了臉:“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不要妄言!”
武青瓊哪能忍得了這個,蹭的一下就站起來,跺著腳不依不饒:“如果讓她做了太子妃,那她以后就是皇后了,我在她面前永遠都抬不起頭……你們……你們……”
這時候也忘了腿疼了,她狂躁的在屋子里轉了一圈。
本來嘛,太子殿下雖然生得極俊朗好看,但是因為身份實在是太過高貴了,武青瓊雖然欣賞,但也沒存什么非分之想。可是現在,居然是武曇要嫁給他了?
這怎么行?這絕對不可以!
“你們偏心!你們全都偏心!”最后,實在是氣得狠了,武青瓊便是跑回里屋,一腦袋扎在鋪好的被褥上又嚎哭起來。
孟氏是真的被她鬧到心力交瘁,可是她又深知女兒的脾性,這時候都懶得再哄了,只站起來道:“此事事關皇家,別說是你我,就是你父親和祖母都做不得主,你給我消停點兒,否則一旦說錯了話,那就是要殺頭丟性命的!時候也不早了,你吃了東西早些睡,明兒個一早跟我去你祖母那里請罪。”
武青瓊上回闖的禍,雖然武勛已經罰過了,可依著老夫人的脾氣……她這兩天沒動靜,不過就是因為武勛要出門了,她不想給兒子添堵,總歸還是要秋后算賬的。
孟氏的語氣驀然嚴肅起來,甚至還帶了明顯的警告。
“我不聽……”武青瓊卻只覺得心里的委屈鋪天蓋地,嚎得就更大聲了。
孟氏也不再勸,囑咐木槿和木棉看好了她,自己就先行從允闌軒出來了,可一直走出去好遠,都還依稀能聽見武青瓊的哭聲。
書容回頭看了看,見著孟氏心煩,就小聲的安慰:“夫人!四小姐年紀還小,以后總能明白您的苦衷的,您可不要跟她置氣。”
“這個孩子,總是叫我不省心……”孟氏閉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后,再睜開眼時,她眼神就變得幽深且陰暗,嘴角帶了一點古怪的透著似乎是冷意的笑紋,一字一頓的慢慢說道:“不過總有一天,她會明白我們都是在偏袒誰!”
允闌軒里,武青瓊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來,眼睛都腫成了核桃,孟氏看了是又心疼又無奈,好在剛巧這天夜里老夫人一個手帕交府上添了嫡曾孫,老夫人一大早就帶著武曇和武青睿過去道喜了,一直到午后吃了酒席才回。
這邊祖孫三人才剛在大門口下了車,偏門卻先開了,馬房的管事趕了另外一輛馬車出來。
“這是誰要出門?”老夫人狐疑。
“是……”那管事剛要說話,大門也被人從里面打開,孟氏穿著朝服急匆匆的走出來。
老夫人更是不解:“你這是……要進宮?”
孟氏的臉色略顯焦灼,快步迎上來道:“母親!不僅僅是我,方才宮里頭傳來皇后娘娘口諭,說是請您也一塊兒過去,我……”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眼角的余光看見俏生生站在旁邊的武曇,就又生生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