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鶩飛到了翠云山就降下云頭,按照阮振雄指的路,前往芭蕉洞。
山上無路,到處都是密林瘴氣。
他們在林中穿梭了一陣,前方瘴氣越來越濃。
齊鶩飛對阮振雄說:“你最好不要耍花樣,我知道這山林里布置了機關,不過很不巧,我恰好精通奇門之術,這點瘴氣攔不住我。你指路,要是說錯一步,我就直接滅了你,再去找芭蕉洞。”
阮振雄不敢不聽,便將前方的機關布置一一說出,和齊鶩飛用神識偵測到的相差不大。
穿過一片瘴癘之地,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處洞穴。
進入洞穴之中,發現里面竟然躺了一地的小孩,全都處于昏迷狀態。
齊鶩飛問阮振雄:“這是怎么回事?”
阮振雄說:“我不知道。”
齊鶩飛知道阮振雄不會說實話,便不再多問,把他魂魄收起。
在洞穴里轉了一圈,發現洞穴的角落里還堆著許多未經處理的尸骨,有些是動物的骨骼,有些一看很明顯就是人類的。
齊鶩飛大約猜到這些小孩是拿來干什么的了。
他早就聽說過羅剎一族,與惡鬼同源,喜食人肉,尤其是小兒心血。這些小孩,八成是風羅剎不知道從哪里虜掠來的。
此洞并無通道,他們便從洞穴中出來。
外面忽然跳出兩個穿著打扮甚為奇怪的妖艷女子,攔住去路,喝道:“什么人敢擅闖翠云山?”
齊鶩飛早就注意到瘴氣之中有妖氣沖天,知道這兩個女子必是妖精。但以神識感應,覺得她們法力甚是低微,不見得比盤絲嶺上那些小妖強,應該還達不到化形的條件。再以神識通過鏡子反射觀照,發現這兩個女子的原形竟然沒有變化。
齊鶩飛甚是奇怪。
難道不是妖精?
再仔細看時,發現這兩個女子和正常人還是有區別的。她們的腰肢和脖子都比常人要細,肩膀略微聳起臉型尖細眼窩極深,眉梢吊起頭發是綠色的頭頂有細小的瘤子被頭發遮住。
他曾聽說羅剎一族,男的相貌極丑女的卻甚為姝美。看樣子這兩個女子并未化成人形,而是天生的羅剎就長成這樣。
這種妖精很能迷惑人阮振雄遇上了羅剎竟然還能保持童子之身,并且修行三昧真火,也算是不容易了。
齊鶩飛說:“風來鎮阮振雄讓我們來的。”
兩個羅剎便放松了警惕:“原來是阮師弟的家人,你們昨夜不是剛送來一車小孩今天還來干什么?”
齊鶩飛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小孩都是阮家人送來的簡直喪心病狂。
“哦,昨夜送的急,沒點清人數,不知道人數對不對。”他說,“都還在山洞里吧?”
羅剎說:“都在呢上次那一車人娘娘還沒吃光,所以這些小孩都還沒動。一共三十六個十八男十八女。你們點那么清楚干嘛?”
齊鶩飛說:“點清楚了才好救人。”
兩只羅剎一愣:“救人?”
小青早已不耐煩了,從見到山洞里那些昏迷的小孩又見到那滿地尸骨,便已怒從心頭起恨不得把那吃人的妖精大卸八塊。
此時見齊鶩飛準備救人心中已有殺意便忙不迭的張口吐出驚鯢,青光飛過,兩只羅剎便已人頭落地。
三人正要進洞救人,忽吹來一陣狂風,隨風而來一聲大喝:“什么人敢到翠云山來撒野,傷我侍婢?”
這陣風尤其的大而且狂野,并且帶有強烈的針對性和攻擊性,不但令人身體有飄起來的感覺,連神魂也受到震蕩。
齊鶩飛連忙用法力定住身形,提醒道:“風羅剎來了,她手上可能有芭蕉扇,你們小心。”
緊接著,一男一女隨風降落。女的看上去貌美殊勝,男的陽剛帥氣。
齊鶩飛不解,羅剎一族男的不是都很丑嗎,難道傳言是假的?
他以神識觀照鏡子,再看向二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女的原形未變,的確是個羅剎,從其神識法力波動來看,大概就是阮振雄的師父風羅剎了。
可是這個男的,通過鏡子觀照其元神,卻并非羅剎,也無形體,而是一團赤白色火光。
六丁神火之精?
齊鶩飛立刻想到了阮振雄所說的修煉三昧真火的方法。
難道這火之精竟然開啟了靈智,修成了妖?
要知道天下妖類,修行本就不易,像他所見的,如冬月那樣以植物成精,已是難中之難,巧中之巧。而如水火風雷一類的基本元素,要開啟靈智,豈非天方夜譚?
這就好像你家里的煤氣罩某天一點火,火沒上來,冒出一個美女,在灶頭上跳舞,還說要和你成親,豈非奇也怪哉?
六丁神火本就是鴻蒙靈物、先天神火,要不然怎么借助它就能修行出三昧真火呢?
神火之精已經是精,只是靈智未開,沒有自我意識,一旦開啟靈智,擁有了自我意識,那就不是一般的妖精了。
可以想象一下,齊鶩飛手中的承影劍如果突然開啟了靈智,擁有了自主意識,那會有多可怕?
而六丁神火之精恐怕比承影劍還要可怕些。因為承影劍是器,已經固定其形狀和性能不可改變,而六丁神火只是元素,作為先天神火,萬火之源,是可以不斷壯大的。
齊鶩飛就知道,今天遇到麻煩了。
風羅剎一落地就揮動手中的芭蕉扇,扇起陣陣狂風。
小青嬌喝一聲:“我來對付她!”
便借著風力飄身而起,雙手連揮,那些攻向她的風便忽然轉了向,朝著風羅剎反卷而去。
“御風術?!”風羅剎一皺眉,“哼!那就好好較量一番!”
說罷口念咒語,手中的芭蕉扇迎風暴漲,變成了一張三米多長,一米多寬的芭蕉葉。
風羅剎揮動芭蕉葉,小青則以御風術對抗,二人這一番較量,斗了個昏天黑地。只見那狂風陣陣,天上云雷滾滾,地面飛沙走石。一棵棵百年大樹被連根拔起,一塊塊千鈞巨石在風中狂舞。
齊鶩飛和昆奴都只能躲到遠處,才能勉強站定身形。據他觀察,這風羅剎的法力和小青只在伯仲之間,但小青純以御風術控制風力,而風羅剎借助法寶,在法力消耗上占了便宜,時間一久,小青必將落敗。
好在小青年紀雖小,卻聰明伶俐,并不是一味蠻干之人。她見久戰不下,也知道這樣打下去法力消耗太大,便吐出驚鯢,化
作青光,隨風而舞,借機攻擊。
風羅剎也同樣祭出一把寶劍,但她那寶劍明顯不如驚鯢,沒幾下就被驚鯢斬斷,失了靈氣,落于地上。
有了昆吾寶劍的助力,場面一下子得到了扭轉。
風羅剎左躲右閃,漸漸不支。
她大喊道:“你個殺千刀的,站在那里看什么,還不快來幫忙!”
同風羅剎一起出來的那個男人和齊鶩飛一樣躲得遠遠的,似乎有些怕風。
聽到風羅剎的呼救,便欲加入戰團。
齊鶩飛當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立刻起身攔住了他。
他知道此人實力不凡,假如真是六丁神火之精開啟靈智化成的妖怪,那就麻煩了。阮振雄學了三年的三昧真火就已經有那么大的威力,六丁神火的源火之力,恐怕非我所敵。
他剛攔住對方,那男子便忽然憑空消失,化作一片炫目白光烈火,空氣里劈波作響。
齊鶩飛早已展開天絲鯪鯉甲,護住自己和昆奴。承影劍,乙丁劍,還有昆奴的斷水劍,以及二十八支飛天錨的鉤子同時飛了出去。
他希望速戰速決。
但飛出去的武器在神識感應中仿佛飛進了太陽真核之中,神識受烈焰炙烤,差點與武器脫鉤,失去控制。
而對面的敵人無形無體,除了承影劍飛過火焰時,發出咝咝聲響,在火光中切割出一道殘影之外,其余武器對火焰本體造不成絲毫傷害。
只一瞬間,天絲鯪鯉甲護盾便被火焰燒的通紅,熱浪隔著盾甲撲面而來。
齊鶩飛感覺堅持不了多久,如果被火焰全部吞沒,恐怕很難逃脫,那時就變成八卦爐里的孫猴子了。
但他可沒有孫猴子堅持七七四十九天的本事,只怕四十九秒都未必能活過去。
齊鶩飛連忙控制天絲鯪鯉甲,一把抱起地上昏迷的葉問天,帶著昆奴急退到小青身旁。
“撤!”
他大叫一聲。
三人收回武器正準備撤離,但此時火焰已經急劇擴大,封鎖了退路,眼看著就要將他們吞噬。
周圍的花草樹木,凡被火焰沾到,傾刻間化作一團煙氣消失。
齊鶩飛控制天絲鯪鯉甲護盾散開,變作一個圓球,將三人包裹在中心。
火焰瞬間將他們吞噬,他們就像一個在海浪中翻滾的皮球。
鱗甲片已經燒的通紅,有融化的趨勢,完全靠齊鶩飛的法力在支撐。小青和昆奴也急忙伸出手來,搭在齊鶩飛肩上,將法力度過,三人合力,企圖對抗火焰。
然而外圍烈焰越來越強,不過幾秒鐘時間,他們便有些堅持不住。
球體內熱浪滾滾,猶如一個小太陽。
就在此時,三人神識中忽聞一聲長鳴,有點像雞啼,又有點像鶴唳。
聲音蒼涼悠遠,又顯得無比寂寞,就仿佛一只雞站在無邊的曠野之中孤獨地打鳴。
外圍的火焰猛然間一退,三人頓感壓力大減。
齊鶩飛抓住機會,神識運轉,天絲鯪鯉甲圍城的盾球陡然下沉,飛速旋轉,甲片刮著地面,揚起大量塵土。
塵土撲向火焰,同時整個球卻沉入了地底。
齊鶩飛原本只是想貼地而飛,沒想到竟然鉆入了地下。
他這才想起這天絲鯪鯉甲得自于鯪鯉精,而鯪鯉精天生最大的本事就是鉆地之術。
這件法寶也同樣保留了這樣的妙用,只是當初鐵牛沒有講,大概他認為齊鶩飛當然知道。
遁入地下之后,高溫退去,受地陰之氣的影響,頓覺一片清涼,身心舒暢無比。
齊鶩飛生怕那火精追上來,不敢停留,一直在地下狂滾,直到出了翠云山的地界才敢透出地面。
他收起天絲鯪鯉甲,坐在地面,呼呼的喘著大氣,感覺自己剛才變成了一只微波爐里的烤雞,現在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再看小青和昆奴,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衣衫濕透,汗水直淋。
小青氣道:“剛剛明明快要拿下那只羅剎了!那放火的是什么東西?”
齊鶩飛說:“估計是火焰山的火之精華通了靈識,成了精怪。”
“火還能成精?”小青大奇道。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大概是真的。”齊鶩飛說。
“那怎么辦?我們好像打不過他。”小青有些泄氣。
“不是打不過,而是根本就沒得打。如果不是我殺了鯪鯉精,恰好又請人鍛造了這身鯪鯉甲,這次我們三個人就化成灰了。不過這火太強,鯪鯉甲也擋不住太久,剛才要不是……”
齊鶩飛仔細回憶著剛才那千鈞一發的過程。
昆奴問道:“那聲鳥叫是什么?”
“你也聽到了?”齊鶩飛問。
昆奴點頭。
小青說:“我也聽到了。”
齊鶩飛摸出那塊葉秋黃送給他的鳳魂玉。
這塊通紅的玉此刻顯得更加紅潤了,光澤透射出來,猶如一團火焰。而里面包裹著的那鳳凰的紋理,竟隱隱翩然欲動,仿佛活了一般。
“應該就是這東西救了我們。”
“這是什么啊?”
“不清楚。感覺像是里面鎮壓著某一類殘魂,也許真是鳳凰。”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靠這個打敗那個火精?”小青興奮的說。
齊鶩飛搖頭道:“現在不好說。無法確定這東西和那個火精之間的關系。每次遇火則鳴,說不定也是什么怪物,正要出來,萬一和火精是一伙的,那我們就完了。就算它和火精相克,我們也不知道用法。”
小青說:“還是師兄想的周到。那接下來怎么辦?”
齊鶩飛說:“不能強奪,就只能智取了。你們在這兒等著,我上去看看。”
昆奴本要跟去,小青攔著她說:“師兄說了要智取,你的智慧能和師兄比嗎?咱們還是在這里老老實實看著大師侄吧。”
昆奴便只好作罷。
齊鶩飛獨自一人重又悄悄回到了翠云山上。
他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阮振雄的魂魄放出,說:“山上還有一只火精,你剛才不說,是指望它能救你吧?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剛才被火燒死了,你也不可能活著。”
阮振雄說:“我原本就沒打算活著,我只要你們死。”
“這么狠絕?”齊鶩飛奇道,“我們素來無冤無仇,就因為我打傷了你弟弟?”
“我家人都死了。”
“那明明是被你自己燒死得。”
“我知道。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