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誰能從衛戍區的軍港偷走一艘護天艦呢?
他能想到李靖在辦公室里暴跳如雷的樣子。前不久剛丟了照妖鏡,現在又丟了艘護天艦,叫他怎能不怒?衛戍區的各級領導和警備負責人一定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李靖自己也肯定要挨批。本來衛戍區的部隊是不允許輕易調動的,但李靖向來不怎么受勾陳大帝的節制,這次他是眼瞅著真武在北部戰區撈戰功,就想著下界撈一把,雖然沒能一舉滅掉鬼國,但擒住了白虎,也算圓滿。現在好了,功勞還沒記到賬簿上,失職之責倒是逃不掉了。
“李靖會不會被撤職?”春月問道。
“不至于。”魯燕說,“李靖根基深厚,這點小事沒人能動他,大帝也不能。衛戍區的部隊都是他的親信,就算把真武調過來,也未必鎮得住。而且這次丟的護天艦并不在軍區服役,而是一艘半退休狀態的老艦,正在軍港做維護。”
“真奇怪,這么大一艘護天艦,是怎么讓人家偷走的?護天艦又不能裝在儲物袋里。”
“據說是光明正大開出去的。”
“這……”春月張大了嘴,“那可是天軍的軍港啊!就那么光明正大的開出去了?”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魯燕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有些話能不能跟春月說。
春月也看出來了,笑了笑沒有說話,只獨自沉思起來。她的工作有嚴格的紀律,不該知道的絕不會多問。
魯燕喝了一口茶,還是說了下去:“最離譜的是,這艘艦已處于半退休狀態,設備老化,毛病很多,進港后維護人員正在做檢修,拆除了很多零部件,尤其是主機處于停機狀態,自動駕駛系統無法服務,要把它開出去,只能手動駕駛,而且得對艦體的結構和功能十分熟悉。”
“不會是內部人員吧?”魯燕既然說了,春月自然就追問了下去。
“整個軍港警備區都在徹查,目前還沒有發現誰和這起事件有直接關系,頂多就是失職。反正這次丟帽子的人不會少。”
“我看李靖才應該引咎辭職。”
“他要是辭職,就不是李靖了。”
“就是臉皮厚唄!”
“不,你錯了。發生這種事情,對身居高位者來說是很危險的,政敵會抓住機會發動致命的攻擊。只要稍微處理不當,就很容易粉身碎骨。所以大部分人會選擇引咎辭職,以保全自己或自己身后的勢力,隱忍下來,等待東山再起。但這其實是一種無能的表現,真正有擔當的人,會在這時候挺住。越是艱難的時刻,越能看出一個人的能力。李靖,可不是普通人,要知道當年,他連自己兒子都能下狠手……”
定鼎門美食街很熱鬧,鬼市卻冷冷清清,端木家、王家乃至麻將會的場子全都關了門,這也印證了宗門大會傳出來的種種不好的消息。
一個黑影鬼魅般在漆黑的巷子閃過,忽然就貼在了巷子的墻壁上,仿佛一塊辯駁即將脫落的墻皮。
巷子里只有鐵匠鋪子透著一點亮光,里面傳出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卻好像被什么攏住了似的,傳不遠。
一個穿著斗篷的人走進巷子,在鐵匠鋪門口看了一會兒,然后挑起門簾走了進去。
鐵牛正揮舞著手臂敲打著爐臺上的鐵片。爐臺上濺起五彩的火花,仿佛誰家小孩點燃的小煙花。
穿斗篷的人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鐵牛停下來,看著客人問道:“打鐵?還是賣貨?”
客人說:“聽說你技術好,有個活兒,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鐵牛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低頭去打他的鐵,嘴里說:“黑燈瞎火的地方,沒有什么不敢接的活兒,就看價錢合不合適。”
客人說:“價錢好商量。”
鐵牛問:“什么活兒?”
客人說:“有個老物件,想請你修一修。”
鐵牛說:“東西拿來,先聲明,我不接出外活兒。”
客人左右看了一眼,說:“這可就難了,東西有點大,你這地兒可放不下。”
鐵牛終于放下錘子,抬頭看著客人,問:“什么東西?”
客人說:“一艘破船。”
鐵牛說:“我是個鐵匠,不會修船。”
客人說:“船也是鐵打的。劍是個會飛的鐵疙瘩,船也是個會飛的鐵疙瘩,就是大了點而已。”
鐵牛說:“我不懂造船,你別費勁了。”
客人說:“圖紙和材料我都可以給你。”
鐵牛不再說話,又叮叮當當地打起鐵來,打鐵的聲音比以往都要更響,火花也濺射得更厲害,火光和聲音一齊從門簾縫里竄出去,就好像有無數把利劍在巷子里穿梭哀嚎。
巷子里就只有打鐵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別的了,連風也鉆不進來,月光也透不進來。
但屋子里卻反而不怎么吵鬧,倒是清脆的打鐵聲讓人感到悅耳清心。
“誰讓你來找我的?”鐵牛一邊打鐵,一邊問。
“一個朋友。”客人說。
“你走吧。”鐵牛說,“我不會接你的活的。”
客人笑了笑,說:“我朋友說你一定不會接,但他讓我轉告你兩句話,你聽了就一定會接這個活兒了。”
“什么話?”
“他說,白虎升天,紅牛落地,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重新出山了。”
“第二句話呢?”
“穿紅衣服的人回來了。”
鐵牛的身體明顯一震,錘子滯留在空中,久久沒有落下。
過了好一會兒,鐵牛重新敲響錘子,問道:“東西在哪兒?”
客人喜道:“你答應了?”
鐵牛朝外面看了一眼,說:“我這里已經被人盯上了,你最好別把東西帶過來。”
客人說:“放心,我就是想帶過來,也帶不過來,實在太大了點。”
鐵牛問:“什么時候干活?”
客人說:“不急,東西太招眼,我得先找個地方。”
鐵牛說:“行,找到了地方來叫我。”
客人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鐵牛叫道:“慢著……”
客人回頭問:“還有什么事?哦對了……”他想起來似的,拿出一沓金幣來,“這算是定金,余款你看過東西以后再定,你開什么價就是什么價。”
鐵牛沒有接錢,搖頭道:“我不要錢,我只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讓我見到穿紅衣服的人。”
客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