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曾經輝煌無比的遠東第一大城市。
只是在戰爭的迫害中,它曾沉寂了數十年。
所幸1990年,也就是去年,浦東大開發拉開帷幕,整個申海也正式開放。
利好的政策吸引不少港資、臺資、外資進入投資,地面上的高樓大廈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地底下的地鐵一號線也在緊鑼密鼓地修建。
這座城市正在煥發勃勃生機。
像一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美麗的綻放只在一場春雨之后。
幸福可期。
開元置地便是眾多的投資者、開發者、建設者、掘金者之一,也是頗具份量的一個。
如郭永坤的“遠見”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在地產行業小有天賦的陳大少,同樣敏銳地洞悉到內地樓市的潛力。
從他工作的側重點上就能看出,他對內地房地產的潛力評估,要遠勝港城。
所以這兩年來,開元置地在申海投資巨大,前后累積投入將近20億港幣。
1991年,港幣兌人民幣的匯率是0.66:1,20億港幣也就是13.2億人民幣。
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最新一期的《申海日報》上發表了一篇居民收入統計報告。
報告顯示,申海目前半年職工平均工資為935元人民幣。
也就是說職工平均月收入僅為155.8元。
一個十萬元戶在申海基本可以橫著走,百萬富翁只存在于傳說,千萬富翁大概只在夢里聽說過。
13.2億的巨額財富,足以使這座城市產生明顯改變。
開元置地目前在申海擁有十余處工地,全部都是市政府評估的“市重點工程”,帶有鮮明的投資特色,清一色的商業地產項目。
就是類似于高端寫字樓、百貨商場、購物中心之類的。
未來只租不賣。
這可不是郭永坤的注意,實際上他對房地產并不感冒,要想薅這種羊毛也不會等到現在。
而是典型的港城地產投資模式——陳大少的心思。
毫無疑問,這家伙玩對了。
這么干雖然短期內收益緩慢,甚至很難回本,但從長遠來看,就不提租金了,手上握著這么多地皮——還盡是好地段。天知道日后價值多少?
郭永坤上輩子12年的時候在徐匯區買過一套房子,當時的房價是5萬一平方,而現在那一片的房價不過幾百塊一平方,恰好在那邊距離不遠的地方,開元置地擁有一處占地14畝的購物中心項目在建。
而一畝地則等于666平方。
未來把這個規劃建造5層的購物中心拆掉,起一棟四五十層的大廈,那得是多少倍的溢價收益?
饒是郭永坤的腦子都有點算不過來。
難怪以前看重生小說,不少哥們兒重生過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拼命囤地。
這么一捋的話,房地產真可謂一本萬利。
公司目前的駐地,是位于黃埔區的一棟六層舊樓,離外灘直線距離不過兩公里。
這里原先是市輕紡局的辦公大樓,后面好像改組還是合并什么的,就搬走了。
這塊地和樓,陳大少同樣拿了下來,在他看來,自己是做房地產的,如果再租別人的樓,那簡直是一種恥辱。
之所以現在委身于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位于靜安區的、49層高的開元大廈還沒建成。
“永坤,有點簡陋,你先將就將就,等開元大廈建好了,我給你專門弄一間總統級的辦公室。”
一間大概30平方、平面的白墻白頂、頭頂還掉著日光燈管的辦公室里,陳大少撓著腦殼道。
“弄來干嘛?我估計一年還待不了兩天,浪費。”
郭永坤環顧四周:歐式真皮沙發,琳瑯滿目、擺滿各種名貴酒水的酒柜,兩米的紅木大桌臺,后面還有配套的書架。
這里房屋硬裝雖然很一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辦公室樣式,但軟裝可一點不差。
對他來說完全可以接受。
他家里也就這個模樣,房頂同樣沒有吊頂,墻壁上也沒有什么華麗墻紙。
“待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你可是公司老板,偶爾過來沒個辦公室怎么能行?”陳大少堅持己見。
郭永坤懶得跟他爭論這么沒營養的話題,隨口道:“你看著辦吧。”
剛才開了個會,這邊分公司的高管基本認識了一下,同時也對于開元置地在申海的投資項目,逐一做過了解。
心里倒是有些疑問。
示意陳大少在沙發上落座后,郭永坤詢問道:“我看公司目前所有項目都在黃浦江這邊,江那邊的浦東你就沒考慮過?”
“考慮肯定考慮過。”
陳大少見他問正事,便收斂笑容回道:“現在上面不是在牽頭搞浦東大開發嘛,政府還有人特地找過我,想把我們引資過去。但我覺得吧,浦東不管如何開發,肯定還是不及浦西這邊。”
“那可不一定。”
“哦?怎么說?”
郭永坤沒有直接回話,踱步來到老式的窗臺前。
這里是五樓,因為有些房屋遮擋,所以即便距離黃浦江不遠,也無法一睹江景。但是眺目望去,浦東一角還是可以看見的。
此時的浦東與記憶之中已根深蒂固的繁華完全不同,目光所及,沒有一座高樓,幾乎可以用荒蕪來形容,顯得冷清而蕭條。
申海這邊一直流行著一句話,叫作“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套房”。
由此可見,在以往、包括這年頭,浦東有多么姥姥不親舅舅不愛。
如今浦東大開發,那邊估計有不少市民獲得拆遷款,興高采烈地移居到浦西,同時估計還得啐上一口:終于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了!
郭永坤曾經就認識一個人,老浦東人,就是浦東大開發時拿著拆遷款移居浦西的。
不過在兩人結識的時候,這家伙已經腸子都快悔青了,每次幾杯貓尿過后,便開始大吐苦水。
當年他家里有兩棟房,一棟結婚時蓋的,一棟是父母留下的祖宅。
祖宅就是那種很寒酸的黃泥巴土屋,新房則是用青石磚砌的,雖然都不是什么好房子,還都只有一層,但架不住那會兒農村土地只要鄰里之間疏通好,土地幾乎隨便占,所以每一棟面積都超大,全部帶有院子。
另外家里還有接近六畝地。
當時開發商是一家日資企業,進村之后哪還需要做什么工作?
都是村里人主動找他們賣,說“幫幫忙,把我家房子收了吧”。
價格好商量。
這家伙也一樣,一門心思想變賣家產,獲得拆遷款,從而移居浦西變成城里人。于是也上門去找人家開發商。
結果哪知一打聽,他家房子和田地都靠北,剛好不在人家開發商的規劃設計之內。
看著村里大多數人都興高采烈地開始印房子,然后現金鈔票拿到手,心里別提是個什么滋味。
受不了這種煎熬的他,偶然間聽說一件事,他家不遠的一戶人,因為土地剛好在規劃圖紙的邊緣,好說歹說居然把人家開發商說通,將他家房子和土地給“收”了。
灰心喪氣的他重新獲得一縷曙光,便拎著豬頭肉上門取經。
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對方家里有二畝地,白送給人家了,一分錢沒要,就要了房子的賠償款(田地比房子算的錢少)。
于是他見樣學樣,再次找到開發商,下了狠心:我家的地也不要錢!
那可是整整六畝地!
就這樣,兩棟房子,他獲得了接近5000塊賠償款,美滋滋地搬到浦西,開始了長達8年的租房生涯。
然而就在8年后,等他終于有錢在浦西付個首付的時候,突然聽說一個驚天噩耗。
當年和他家一樣的狀況,但比較“小氣”,堅決不做虧本買賣的人,這次終于搬出來了,還是同一個開放商,同一家日資企業。
但賠償待遇,卻天壤之別。
這次是以面積還面積,老家多少面積,就還多少面積的新家給你。
有一戶人家,跟他家以前的面積差不多大,一次性賠了7套房,浦西的!
而且四畝多土地,還賠好幾萬現金!
那家伙居然一下在浦西也成了土豪式的人物!
他呢,剛剛湊齊錢,在浦西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還要背負達成15年的房貸。
想想都是淚呀。
郭永坤結識這個經營小餐館的老漢時,他大兒子在浦東一家公司上班,小女兒大學沒考上,最后買去江浙那邊的一家野雞大學混文憑。
那個賠到7套房的老鄰居家也是一男一女。
兒子在浦西經營一家辦公用品公司,女兒讀書時成績同樣不咋的,卻被送到了墨爾本的那某大學深造,但凡回來,就是在申海上流社會中香餑餑般的海歸女。
可以說一個選擇,徹底改變了兩家人的命運。
“子昂,浦東別的地方就不說,但陸家嘴,我覺得還是大有可為的。”
“你是說江景這個噱頭?”陳大少若有所思。
只是他見慣了海水蔚藍的維多利亞港,渾濁的黃浦江實在無法帶給他美感,反而每次走近,都能嗅到濃郁的魚腥味。
“不僅是江景。黃浦江現在是臟亂了點,但上面既然決意開發浦東,遲早會整治它。江景房自然是一道風景。另外,你要想想外灘……”
外灘是什么地方?
曾經的十里洋場、萬國建筑群。
申海最富盛名的地標性位置。
市民們熱衷聚集的場所,游客們必到的打卡圣地。
但外灘都是歷史古跡,不可能作太大變動,那么這處名揚世界的網紅地隨著時代發展,能改變的是什么?
無非就是欄桿外的黃浦江,以及對面的陸家嘴。
“你難道沒關注嗎,市政府花大心思的東方明珠電視塔現在就在陸家嘴修建,這其實已經釋放出一個強烈信號,上面下定決心要打造好那邊,而且陸家嘴也有這個潛質。”
聽郭永坤這么一解釋后,陳大少托著腮幫子微微頷首。
“行啊,你說行咱們就干。”
“什么叫我說行。我是分析給你聽,那邊確實有開發潛質。”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說可以,那一準沒錯。”
蒼天啊,自己這神棍標簽什么時候才能徹底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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