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晨曦聞言,白了季善一眼,“你又來了,不是才說了,讓你別這么肉麻的嗎?還是你滿口的甜言蜜語,方才甚至不惜連美人計都使上,不會是還要我做什么吧?直說就是,你這樣我害怕啊……”
說得季善本來正百感交集的,立時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來:“你這個逗比……促狹鬼!好吧,既然你已經猜到我還有事要求你了,我就不藏著掖著,直說了啊,反正欠你的已經夠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也沒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
羅晨曦笑道:“這才對嘛,有事直說才是你一貫的風格。說吧,還要求我什么,肯定給你辦好,誰讓我能干呢,當然得能者多勞嘛。”
季善正色道:“晨曦,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一直希望我能開個酒樓,我都說不可行?其實我一直隱隱有這個想法的,只礙于種種外因,不好付諸于實際行動而已,但現在我這個念頭變得特別的清晰和強烈了。”
羅晨曦略微思忖一下,也就明白了,“善善你是想跟葉大掌柜合伙,由他來經營酒樓,你只負責在后廚做菜,或者只要提供菜譜就行了?那可以啊,葉大掌柜這樣資歷能力的大掌柜,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不是此番遭了無妄之災,被逼得近乎到了絕路,可不是誰輕易挖得到的,你要是能請動他,就真是撿到寶了!”
季善笑嗔道:“晨曦,你這么聰明,這么說一知十,真的好嗎?弄得我想賣個關子都賣不成了。是,我是想跟葉大掌柜合伙開個酒樓,——還是先別這么大口氣了,能先開個小飯館,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一開始小些就小些吧,慢慢積少成多,慢慢做大做強也是一樣。”
“那等小飯館開起來后,我呢就出菜譜,他們父子呢就負責日常經營,如此便既能替他們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能讓他們一家子都衣食無憂,也能替我自己掙些銀子養家糊口了。你也知道一個家要供一個讀書人多不容易的,誰知道我相公什么時候才能高中呢,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羅晨曦聽她說完,方拊掌笑道:“我之前說了那么多次,你都不松口,總算今日想通了,那我以后隨時想吃你那些菜,便有地方了,那些好吃美味的菜,也能讓更多人吃到了!不過你說了半天,也沒說到要我幫什么忙啊,總不能我的作用就是坐在這里聽你說,再加一個吃吧?”
季善笑道:“你想得倒挺美,你當然不能只聽和吃,你得出銀子,還得回頭庇護一下我們的小飯館,不叫官府的人和那些個地痞流氓去生事兒,弄得最后我們只能關門大吉。”
頓了頓,不待羅晨曦說話,又道:“不過你放心,到時候小飯館開起來后,你占七分股,賺了銀子后,你也得七分,葉大掌柜一家得占兩分股,得兩分銀子,我只占一分就夠了,你覺得怎么樣?”
葉大掌柜那么大年紀了,葉廣也顯然不是個能徹底拉得下臉的人,哪怕他們如今落了難,要讓他們父子去街上擺攤設點的積少成多,也太難為他們了。
何況他們還沒那個手藝,那些能靠沿街叫賣一樣小吃食,就能養活一家子的人,譬如賣豆腐腦的、賣肉夾饃的、賣粉絲湯的,誰手藝又不是個中翹楚,才能站穩腳跟呢?
自然最好的法子,還是開個小飯館,讓葉大掌柜來經營,堂堂一個CEO,任務便是賺錢加擴大自家公司的規模,做菜卻是廚師長的事兒,必須得術業有專攻才是。
偏季善自家如今銀子有限,葉大掌柜一家瞧著也定是拿不出多少銀子來的,可開一個小飯館再怎么著,幾百兩銀子的本錢肯定還是要的,除了厚顏麻煩羅晨曦,季善也實在想不到旁的法子了。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不借一下羅晨曦府臺千金的名頭,不輾轉借一下羅府臺的勢,縱他們的小飯館成功開起來了,傳到聚豐樓的人耳朵里后,肯定也要惹來一堆麻煩,直至小飯館再開不下去為止,甚至還會累得葉大掌柜一家的處境比如今更糟糕……
季善是真不想給羅晨曦添這個麻煩,她再不拘小節,正直心善,也是堂堂府臺千金,金尊玉貴,又豈能缺了銀子使?
就算有朝一日他們的小飯館做得跟聚豐樓一樣大了,每年分的銀錢于她來說,也是有不多無不少,對她造不成任何的影響,所以她大可不必摻和這些事兒。
反倒她出了錢后,哪怕只出了一點于她來說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錢兒,回頭萬一讓有心人借此生事,不但給她,甚至給羅府臺都造成了影響,那就真是因小失大了。
可葉大掌柜一家又是那么的可憐,季善又是真的很想幫他們……
羅晨曦已道:“嗐,我還當要我做什么呢,不就是出點兒錢,再借一下勢嗎?多大點事兒啊,善善你回去后只管計算一下總共需要多少銀子,回頭我一并拿給你便是,若是三五百兩的,我自己這么多年攢下的體己應當就差不多了;便是上了五百兩,我跟我爹說一聲,再去賬房現支就是了。不過既然要開飯館,何不索性直接開個大些的,憑善善你那手藝,不愁不能客似云來,賺得缽滿盆滿啊!”
季善卻已改了主意,“晨曦我想了一下,你還是別入股了,就借我幾百兩銀子吧,我給你按票號的利算利息,你覺得怎么樣?等回頭小飯館開張時,我再請了你一起去坐一坐,想來也就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輕舉妄動了。本來葉大掌柜一家也夠慘了,那聚豐樓的當家大爺與其他人總不能真趕盡殺絕到這個地步,連最后一條活路都不給人家留,那就真是太絕情絕義,必遭反噬了!”
與其回頭一個不慎,就會給羅晨曦和羅府臺換來個“與民爭利,借機斂財”的名聲,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將他們父女牽連進來的好。
所以她寧愿給羅晨曦借銀子,等回頭賺了,她再每過上一年兩年的,給她按本金的比例算一次利潤便是,一個是她的好朋友好姐妹,一個是人品德行都萬中無一的好父母官,她真是絲毫的險都不愿他們冒。
當然,若萬一不幸虧了,她也不會賴了這個銀子不還,亦不會讓葉大掌柜分擔,她一定會自己想方設法,把銀子都給還上的。
羅晨曦急道:“善善為什么又不讓我入股了,才不是還說得好好兒的嗎?莫不是你擔心有心人會以此來做文章?那倒是大可不必,就我知道的,這會寧府的什么守備通判千戶家的女眷們十個有八個都在城里甚至省城都有鋪子的,名頭便是賺點兒脂粉錢,便是誰想以此來做文章,也是枉然,根本傷不了家里丈夫和父兄的筋骨,所以你安心便是了,要真不能做,我也不會一口就應下了。”
季善仍是搖頭,“那不一樣。我聽我相公說過,像府臺大人這樣出身寒門,卻能憑一己之力做到四品大員的,本朝自開國以來都可謂鳳毛麟角,要說沒人明里暗里盯著,羨慕妒忌恨,肯定不可能……晨曦你聽我把話說完,你才說的那些什么守備通判千戶們,他們應當都背靠家族,妻族也都是大族大戶吧?那他們的家眷開鋪子,在旁人看來,便真是所謂‘小打小鬧的掙點兒脂粉錢’,萬一有個什么,也自有家族為其奔走開脫……”
可羅府臺有什么,自己便是整個家族最出息的人,全家乃至全族都靠著他過活,還要防著他們拖后腿;羅夫人還早早去了,聽起來娘家也沒比羅家好到哪里去,一旦有個什么事兒,能指望誰的?
關鍵郭家在會寧府家大業大,聚豐樓真正是日進斗金,家族里也不少有功名的人,就算斗不過羅知府,給他添點兒堵,或是壞他的事兒,卻是綽綽有余的,——那就絕不是季善想要看到的結果了!
羅晨曦聽季善說完自己的顧慮,霎時就跟方才季善聽得馮叔帶人給葉大掌柜一家搬了那么多東西回去時是一樣的感受。
真的,這世上怎么就會有善善這么可愛、這么周到的人,這個人還是她的好姐妹,她何其有幸!
她不再堅持了,只點頭道:“行,善善,你考慮得也有道理,這些年我爹都是兩袖清風,也就我娘還在時,買了兩個莊子和一些地而已,我要是忽然跟你一道開起了酒樓,沒準兒真會讓人盯上,若因此致使我爹晚節不保,我就真是要無地自容了。那我給你借銀子吧,不過利息什么的就別再說了啊,再說我可就要惱了。”
季善這才笑了,“好,那就這么說定了,等我到家后便算一算大體需要多少銀子,回頭等我與葉大掌柜商定好了,再初步擇好地點后,就找你拿銀子啊。”
羅晨曦也笑起來:“嗯,就這么說定了。那你回頭選址時,要我陪你一起么,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季善卻是笑道:“你就別陪我一起了,有時間多陪陪羅大人吧,我請楊嫂子陪我一起到處選址就是了,再說不還有葉大掌柜的次子嗎?葉大掌柜年老體弱可以不用那么操勞,他次子卻是年輕力壯,這時候不跑腿出力,更待何時,總不能就在家里白白等著天上掉餡餅兒,他只要吃就夠了吧?”
羅晨曦點頭,“這倒是,升米恩斗米仇,你就算一心幫他們,也不能凡事都自己來,不然回頭把他們慣壞了,誰知道會是什么結果?葉大掌柜倒是不擔心,其他人誰能說得準呢?”
“我就是這么想的,一旦開始合伙做生意了,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只是朋友故交了,規矩便也得一開始就立起來,先說斷后不亂才是……”
兩人說著話兒,不一時便到了季善家,季善感念羅晨曦連日為她找人辛苦了,今日更是一直陪著她,便立時要去菜場買菜回來,好生犒勞她一番。
羅晨曦卻是道:“還是算了吧,你今兒也夠辛苦了,還得籌謀開飯館的事兒呢,就先記下,回頭再補償我就是了,我也得回去陪我爹了,走了啊。”
說完不待季善再說,已不由分說出了院門,復又上了馬車。
季善無法,只得追出院門,“那你路上慢點兒,過幾日等我得閑了,一定好生補償你啊。”
直至羅晨曦的馬車駛出老遠了,才笑著關了院門,回了屋里,開始籌謀起來。
次日一早,季善與楊嫂子草草用過早飯后,便鎖了家門,到巷口叫了一輛馬車,直奔葉大掌柜家而去。
因為有了昨日的經歷,今日季善便稱得上是輕車熟路了,不一時便已站在葉大掌柜家的大門前,在拍門了。
而葉大掌柜一家大抵也是有了昨日的經歷,今日聽得拍門聲,倒是不怎么慌張了,很快便由葉廣開了門,笑道:“果然是沈娘子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季善便笑著與楊嫂子進了門,待葉廣關好門后,才問他:“令尊令堂可好?今兒又不請自來了,還請二少爺千萬不要見怪。”
葉廣忙笑道:“沈娘子這是什么話,您這樣的至交,我們全家若不是怕耽誤了您的正事,巴不得您日日都來呢……這位是?”
季善便笑著給他介紹楊嫂子,“這是孟夫子家的楊嫂子,因孟二哥和我相公一道去省城秋闈了,連日便是楊嫂子與我作伴。”
正說著,葉大掌柜從堂屋出來了,瞧得季善,立時也是滿面的笑容:“沈娘子來了,快屋里坐。”
季善便請楊嫂子在院子里坐了,等自己一會兒,然后隨葉大掌柜進了堂屋,彼此落座后,方笑道:“瞧葉老今兒氣色倒是好了不少,讓我瞧了心里也高興。太太和大奶奶呢,也好些了沒?”
葉大掌柜道:“昨兒沈娘子回去后,我把您說的那些話反復想了幾遍,深覺自己的確不該再消沉悲觀下去了,我是沒了長子,可還有次子和孫子們,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我也是沒了事業,但當年我一樣什么都沒有,當年既能白手起家,干出一番事業來,如今自然也是一樣!”
季善連連點頭:“您這樣想就對了,從來能徹底打敗我們的,便只有我們自己,只要我們自己能始終振作,那便無所畏懼。”
原來是葉大掌柜那口氣又上來了,果然精氣神兒一上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葉大掌柜又笑道:“沈娘子雖年紀輕輕,卻懂得這么多做人的道理,我老頭子實在佩服。老妻和大兒媳因為昨兒沈娘子的雪中送炭,也都好多了,待會兒應當就可以過來當面向您道謝了。”
季善忙擺手,“您千萬讓太太和大奶奶別那么客氣,如今她們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咱們來日方長,還怕以后沒有見面說話兒的機會不成?”
葉大掌柜笑了一下,“那也沒有您一再來探望,卻不出來相見的道理。只不知沈娘子今兒再次光臨,有何要事?還請直言,等您說完了,我正好也有話要說。”
“那您先說吧。”季善忙道。
葉大掌柜卻是笑著堅持,“還是您先說吧。”
他的話實在有些不好啟齒,但如今再不好啟齒,他也必須得開這個口了。
季善只得笑道:“那我就先說了啊。是這樣的葉老,我打算開一個小飯館,只您也知道,我家相公還要科考,若是臺前幕后都由我親自出面,回頭萬一落到有心人眼里,指不定就會影響到我相公的名聲和前程。正好昨兒與您重逢了,您又是做了幾十年大酒樓大掌柜的人,擱平日可是重金也挖不來的人才,我就想著,能不能與您合伙開這個飯館,屆時我只管出菜譜,旁的都您全權做主,當然,本金也我出,回頭得了利潤,我們一人一半,您愿意嗎?如此便您也能養家糊口,我也能讓我相公沒有后顧之憂的繼續……”
話沒說完,已被葉大掌柜激動的打斷了:“沈娘子,我愿意,我非常愿意!不瞞您說,我想與您說的,也正是這事兒,打您昨兒離開后,我便一直在想了,畢竟這么一大家子人要吃飯要活下去,旁的我也做不了,那做生不如做熟,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倒不如仍做老本行的好。”
頓了頓,臉上的激動都被赧然取代了,“只我如今一窮二白,根本拿不出本錢來,唯一能拿得出來的,也就是自己這幾十年的經驗與閱歷了,所以實在不知要怎么向沈娘子開這個口。卻不想,沈娘子竟先想到了,還先說了出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季善也忍不住激動起來。
倒不想葉大掌柜竟與她不約而同了,還說出了‘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的話,只要他有這個心,他們的小飯館雖還沒開起來,至少也已成功一半了!
季善忙笑道:“您不知道怎么感激我,那回頭就把咱們的小飯館一步步做大做強,做成大酒樓,讓大家都能有好日子過就行了,畢竟一開始咱們本錢有限,肯定開不了大的,只能積少成多,慢慢來了,這可就得靠您老的本事,靠您老點石成金了。”
葉大掌柜忙擺手,“點石成金萬萬不敢當,但沈娘子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不辜負您期望的。只是我說句冒昧的話啊,就算一開始只開個小飯館,至少三五百兩的本金也少不了,您……只怕也難吧?”
這年頭不做官不做生意的人家,別說三五百兩的積蓄了,能一起拿出三五十兩來的,都不容易了,叫他如何能不擔心?
季善已笑道:“這您老就不用擔心了,我如今是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來,但我朋友拿得出來,已經說好要借給我了,還不要利息,多久有了多久再還便是。”
“就是昨兒與您同來的那位小姐嗎?”葉大掌柜道。
想到昨兒羅晨曦那周身的氣派,想到跟她的那些人,還有昨兒她大手筆給自家送的那些東西,倒是不擔心沒有本金了,“那位小姐可真是太好了,也足見沈娘子人品德行好,才能交到這樣的好朋友。只是那么多銀子,我也不能只讓沈娘子一人承擔風險,就算是我與您一道借那位小姐的,回頭利潤也您八我二就行了,沈娘子覺得怎么樣?”
沈娘子顯然是為了幫他,才要開這個小飯館的,不然就算如今她手頭算不得太寬裕,至少衣食也是無憂的;等到沈相公中了舉人后,她更是夫榮妻貴,轉眼便是舉人娘子,就更用不著為衣食發愁了。
若不是為了幫他,幫他們葉家,又何必來淘這個神,費這個力?
那他還要把風險都讓沈娘子一人扛,自己就出點兒力而已,便要分去一半的利潤,他成什么人了,不是妥妥的忘恩負義嗎,他寧愿一家人都窮死、餓死,也干不出這樣的事兒來!
季善忙笑道:“三五百兩的風險我還承擔得起,畢竟我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只要我想,有的是能變錢的法子哈,所以您就別操心本金的事兒了。至于利潤我八您二,那我成什么人了?您這樣的大掌柜,擱哪個大酒樓,都不止高薪,還要給干股的,結果到了您忘年之交這里,反倒讓您吃虧了,還算哪門子的忘年之交!”
“且我不是說了嗎,我回頭只管出菜譜,旁的不管是經營也好,找可靠的廚子也好,那都是您的事兒,我一律不管的。這樣一想,五五分都已經讓您吃虧了,還八二,我可干不出那樣的事兒,我相公回來知道了,也肯定要罵我的,您就別害了我吧?”
葉大掌柜卻還是很堅持,“開飯館最重要的兩條本金和菜譜您都已經出了,當然不用再出旁的,只要您愿意多出幾兩銀子,什么能干的掌柜找不下?又不是非我不可的。再一點,我如今的處境沈娘子是知道的,一旦讓人知道了咱們飯館的掌柜是我,甚至以為飯館就是我的,還不定會惹來多少破事兒,到時候也就只能盼著沈相公的案首名頭,能讓那些人收斂些了。若沈相公之前中的不是案首,而只是個尋常的稟生秀才,我方才也沒臉向沈娘子開口,就怕連累了您,所以您就答應了我,您八我二吧,不然我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案首在普通百姓眼里倒是足夠體面風光了,可在真正的豪門大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他向沈娘子開口,已經夠不厚道,夠自私了,哪還有臉再得寸進尺,回頭指不定還會連累沈相公,當然若他此番能中舉人,肯定又不一樣,可這不是秋闈還沒出結果嗎?
但他已然被逼上了絕路,縱然知道不厚道,少不得也只能冒險搏一把了。
季善擺手笑道:“原來您老還擔心這一點,倒是大可不必。說句不好聽的,與您再是忘年交,再是感佩您的人品才德,跟我相公比起來,在我心里肯定還是他更重要一些,若果真會影響到他的前程,您一家就算如今再可憐,我也至多定期來瞧瞧你們,力所能及搭把手而已。但我既敢開這個口,肯定就是方方面面都深思熟慮過,覺得沒有什么可忌憚的了,所以您老只管安心吧。”
葉大掌柜聽她說得篤定,眉頭皺得沒那么緊了,遲疑道:“沈娘子的意思,是不用擔心那些人會來找事兒嗎?可郭家有功名的人是真不少,與官府也向來走得近,光沈相公一個……難道,此番沈相公不但有把握能一舉得中,還有把握再延續奇跡,得中解元不成?”
季善見葉大掌柜說到最后,已是滿臉的喜色,不由失笑,“他才到府學念了兩個月的書而已,哪有這么好的事兒?要舉人真這么好考,也就不會物以稀為貴,人人都羨慕敬仰了。他此番下場,主要還是為了試試水,為下次做準備,解元更是做夢都不敢想。”
“那您……”葉大掌柜不明白了。
好在季善立時為他解了惑,“昨兒與我同來那位小姐,是府臺大人的千金,我們之前因為一場意外認識,聊了一次后發現十分的投緣,之后便時常往來,感情也是越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回頭要放到我們飯館賣的那些菜,她都很愛吃,早巴不得我能開個酒樓了,此番見我終于要付諸于行動了,當然要支持我已經說好,不但借銀子給我,回頭等我們飯館開張時,還要去坐一坐了,所以……”
葉大掌柜霎時驚喜的都不知該怎么才好了,“我是說那位小姐一看就不凡,卻不想竟是府臺大人的千金,不怪昨兒沈娘子能找到我這兒來,不過是府臺小姐一句話的事兒罷了。沈娘子也果然不凡,竟能與府臺小姐短短兩個月,便已是這般的要好,足見您為人是多么的可圈可點了。”
有了府臺小姐的庇護,聚豐樓上下但凡有點兒腦子,想必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們固然是地頭蛇,可蛇說到底如何能與強龍相提并論,尤其還是府臺大人那樣真正愛民如子,剛正不阿的強龍,他們就更不是對手了,不怪沈娘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們的飯館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開張大吉了!
季善笑道:“您老就別夸我了,主要還是羅小姐不拘小節,我與她也確實有緣罷了。那現在您老沒什么可憂慮的了,咱們就定了五五分,好商量其他的事兒了,您看怎么樣?”
話音未落,葉大掌柜已道:“那不行,五五分絕對絕對不行,這可不是在談生意,而分明就是您好心,在拉我們全家,幫我們全家脫離困境,我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您就聽我的,還是二八,好嗎?”
“可二八我也太過意不去了,我不成趁火打劫了嗎?我也無論如何不會答應的……那四六,四六總成了嗎?”
“不行,也不行,還是就二八吧,只要咱們飯館能做大做強,二已經不少了,真的……”
“那也不行……您老怎么就這么固執呢,還沒見過您這樣生生把錢往外推的哈……三七,三七總成了吧?您再不答應,我可真要惱了啊,真是的,口水都快給我說干了……”
兩人經過好一番討價還價,總算定下了股份與利潤都是季善七,葉大掌柜三。
葉大掌柜這才笑了,“那我明兒就開始帶了兒子選址去,下午則先給老董去一封信,看他愿不愿再回會寧來,還跟我一起搭檔,這咱倆都搭了幾十年了,就不信他真舍得。所以我方才才厚顏多要了沈娘子那一成股和利潤,都是打算給老董留的。”
季善忙笑道:“什么厚顏不厚顏的,您又來了。那您下午就給董大廚去信吧,若他老人家愿意回來繼續與您搭檔,當然就最好了,我一定不會讓他吃虧的。當然,若他實在不愿意回來,也沒關系,咱們又再另找大廚,或是自家培養也就是了。”
葉大掌柜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到底那是故土,好容易回去了,誰又想再折騰呢?但您放心,就算老董不愿意回來,我也一定會盡快替咱們飯館找到一位不輸老董的全案全席大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