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二更)
次日季善醒來時,沈恒已不在身邊,太陽都快透過窗戶,曬到她床上,讓她知道,已經午時了。
她迷迷糊糊的發了會兒呆,覺得人清醒了不少,嘴里也干渴得不行了,才翻了個身,打算起床。
剛穿好里衣,門“吱嘎”一聲響,沈恒進來了,見季善已經醒了,眉眼嘴角都彎了起來,“善善,你醒了?我還說來叫你呢,沒想到你已經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一邊說,一邊已極自然的上前坐到了季善旁邊,笑著柔聲道:“好些了沒?”
季善道:“你什么時候起的,我怎么一點兒不知道?家里其他人呢,不會都知道我這會兒了還在睡吧?”
沈恒笑道:“我早就起了,爹娘一早就去了舅舅家,三嫂跟三哥去鎮上了,大哥二哥去了田里給秧苗澆水,大嫂帶著孩子們去了大伯家串門兒,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沒人會笑話兒你的。”
頓了頓,又低聲問了她一遍,“還好嗎?”
季善見他一副她不回答,他就會一直問下去的架勢,只得白了他一眼,嗔道:“好了好了!”
心里則再次感念路氏的體貼,肯定是她怕自己害羞尷尬,提前把家里的人都給支走了。
季善在他的土味情話下敗下陣來,道:“合著還是我的錯了?算了,我懶得理你了,口渴得很,想喝水。”
沈恒忙道:“那我給你端去啊,你等等。”
說完輕柔的將她放下,去桌邊給她端了水過來,還非不要她自己喝,非要喂她喝,等她喝完了,才笑道:“那善善你餓不餓?娘一早就起來給你燉了雞湯,還加了當歸和枸杞,一直煨著的,我去給你盛一碗來,你先暖暖胃好不好?”
季善對路氏的細致周到已經麻木了,也不怕家里其他人知道會尷尬了,反正她后日就要去府城了,點頭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你一說我就覺得肚子都快要餓扁了,那你去給我端一碗來吧,我正好穿衣裳。”
沈恒聽她肚子都快餓扁了,已經轉身要走了,聽得最后一句話,卻又舍不得走了,滿臉躍躍欲試的看向季善道:“善善,要不我給你穿衣裳吧,穿好了我再給你端雞湯去。”
季善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自己都知道沒什么殺傷力的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會穿,讓你幫我穿,還不知道要穿多久呢,你還是快去給我端雞湯吧,我真的好餓。”
“哦。”沈恒到底怕餓壞了她,只得應了一聲,“那我馬上去。”
卻是忽然低頭,捧起季善的臉香了一記,才放開她,心滿意足的去了。
余下季善只想罵人,她剛起床,連口都來不及漱牙都來不及擦,就KISS,KISS個鬼啊,沈恒也不嫌臭呢?就算他不嫌臭,她不要面子的嗎?
嘴角卻是根本忍不住往上翹,心里更是軟得快要成一灘水了。
等沈恒端了雞湯回來,季善已經穿好衣裳,頭發也編得差不多了。
她本就已經餓了,再讓雞湯的香味一刺激,霎時更是饑腸轆轆,忙道:“快端過來我喝一口,真的好餓。”
沈恒本來就有些后悔……這會兒見她餓成這樣,越發悔愧了,一邊走,一邊吹起雞湯來,等她接過喝了兩口,長吐了一口氣,“總算覺得好些了。”
還當經過昨晚,自己已經不會臉紅害羞了,沒想到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結結巴巴起來,臉更是燙得要燒起來了一般,不由暗暗自嘲,當真是年紀變小了,對著的又是個年下小奶狗,所以臉皮也控制不住的變薄了?
她說得結結巴巴,斷斷續續,沈恒卻依然聽明白了,已是笑容滿面,“善善,真的嗎,你也真的……沒有騙我?那我就安心了。”
心里除了高興,還有慶幸。
高興的是原來季善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愿意與他親密無間;慶幸的則是遇上她的是自己,要是換了旁人,見她那般的直白、不懂遮掩,那般的不諳世事,還不定會怎么想呢……
大白天的,季善到底不想多糾結于這個話題,這些話顯然回頭在更狹小的空間、在黑暗中說更合適。
索性低頭又喝了兩口雞湯,才岔開道:“你還是去把大嫂和孩子們都叫回家來吧,這馬上就該吃午飯了,總不能都在大伯家里吃吧?昨兒應該剩了不少菜,我蒸好米飯,再炒兩個菜,加上雞湯,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沈恒不想走,他就想和季善膩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看著她,感覺到她在自己身邊,心里就能涌起無數的柔情蜜意和幸福滿足來,遲疑道:“我還是不去叫了吧,大嫂肯定知道帶了孩子們回來的……”
季善卻是堅持,“你還是去吧,萬一大嫂一直等著我們叫她回來呢?她事情也多,哪能白白這樣耽誤,等孩子們回來了,我也可以幫著看一下,大丫和小梧好容易昨兒情緒好些了,萬一在外面聽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沈恒沒辦法,只得“哦”了一聲,“那我馬上去,你先別做飯,等我回來幫你燒火淘米切菜什么的,你就只管最后炒菜就是,省得累著了。”
依依不舍的去了。
季善這才把碗里剩余的雞湯喝完,起身腳步稍微有些僵硬的去了自家灶房,開始生火做飯了。
她當然沒沈恒以為的那么脆弱,但自己的丈夫這般心痛憐惜自己,哪個女人心里又能不受用,不熨帖呢?
很快沈恒便叫了姚氏和孩子們回家來,原本安靜的家里立時熱鬧了起來。
沈恒在路上已看到自家煙囪在冒青煙,知道定是季善沒等他回來,就在生火做飯了,是以一回家,便徑自進了灶房,與季善道:“善善,我不是說了,等我回來我來做嗎,你著什么急呢?”
季善笑道:“就只是生個火做個飯而已,又不是什么重活兒累活兒,我怎么就做不得了,跟我生了什么大病,動彈不得了似的,我又不是琉璃娃娃,哪有這么脆弱?而且我本來就喜歡做飯。倒是你,‘君子遠庖廚’不知道呢?快出去吧,至多待會兒吃完了飯,你刷碗就是了。”
沈恒難得瞪她,“不許口無遮攔。是有‘君子遠庖廚’這一說,卻也有君子為了自己所愛之人,洗手作羹湯的先例,前人既做得,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一邊說,一邊已上前幫季善燒起火來。
可惜說話間姚氏也進來了,見竟是沈恒在燒火,忙道:“四弟可是秀才老爺了,怎么能做這些事兒?快出去,快出去,這些可都是我們女人的事兒,讓人知道了,成什么樣兒?快出去吧,啊?……小松,你們兄妹幾個快叫了你們四叔出去,跟你們玩兒去……”
要不是顧忌著叔嫂有別,都忍不住要上手推沈恒出去了。
沈恒無奈,只得看了正抿嘴笑的季善一眼,對姚氏說了一句:“大嫂,那就有勞你多辛苦一下,多為善善分擔一些了,她、她身體……總之,有勞大嫂了。”
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廚房。
姚氏這才笑著打趣季善,“四弟也太會心痛人了,生怕四弟妹累著了,這么會疼人的相公除了咱們家四弟,可往哪兒找去?四弟妹可真是好福氣!”
心里不無艷羨,四弟長得好、書念得好、前程更好也就算了,竟還這般的會疼人,誰家新媳婦兒圓房的次日,不照樣什么家務都得做,且為了給公婆妯娌留下好印象,還得有眼力價兒的什么都搶著做?
她家四弟妹倒好,婆婆疼的什么似的,相公也是這般的體貼,惟恐她累著了一點半點,這可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她相公能有四弟一半兒體貼,她睡著都能笑醒了!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日子已經比村里大多數媳婦兒都好過了,再跟被休了的宋氏一比,更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又覺得沒什么可羨慕季善的了,畢竟各人有各人的命,強求不來的。
季善已笑道:“不用往哪兒找去,就咱們自己家,便好幾個,爹也好,大哥三哥也好,可都是村兒里數得著的好相公,可見疼媳婦兒是咱們家的家傳,我和大嫂三嫂能嫁到沈家,都是福氣。”
姚氏既已想通,自然不會再抬杠什么的,笑著點頭:“可不是四弟妹這話,都是咱們的福氣……四弟妹坐著就好,我來切菜炒菜吧,不然待會兒四弟可該心痛了。”
“大嫂又笑話兒人,干嘛得是他心痛,就不能是大嫂自己心痛我呢?”
妯娌兩個說笑著,很快做好了午飯,等叫了孩子們一起上桌吃畢,姚氏又搶著刷了碗,安頓了孩子們睡午覺后,季善見沒什么事兒了,這才回了自家房里。
沈恒立時迎了上來,“善善,你累不累?要不要我給你按按?”
季善笑著搖頭,“我不累,不是說了,我沒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嗎?不過有些困倒是真的,你找本書自己看去,我要睡一會兒。”
沈恒聽得她要睡覺,雙眼一亮,“我也有些困………”
季善呵呵,“我傻了才會信你的話呢………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才不會那么健忘!”
沈恒惟有干笑,“那個、那個……我真的也好困,根本一個字的書都看不進去,必須得睡一覺起來,才有精神看書,你自己不也常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嗎?”
季善卻仍鐵面無私,“不行,你有前科,還沒過觀察期,無論如何都不行!再說你實在想睡,還可以去客房睡,干嘛非要在這里睡,不嫌熱呢?”
沈恒又是一番好說歹說,甚至想直接賴到床上不走了,到底還是在季善的軟語哀求下:“好相公,人家真的很累很困了,想好生睡一覺,你乖一點兒,看你的書或是自己找地兒睡覺去吧,啊?”
敗下陣來,只得又趁機討了一些小甜點,還趁機提了一堆的要求,才繞到外間書案前看書去了。
卻是一轉過身,嘴角已是高高翹起,心里說不出的快活。
季善心里同樣說不出的快活,褪了外裳,上床躺下,閉上眼睛,很快便進入了甜甜的夢鄉里。
等季善黑甜一覺醒來,已是夕陽西下,沈松兄妹幾個都在院子里又是歡笑又是拍手的,也不知在高興什么。
她只覺精神煥發,下床穿了衣裳,便去了灶房幫著姚氏做晚飯。
等晚飯做得差不多時,先是沈石沈河從田里回來了,隨即沈樹溫氏和沈九林路氏也一前一后都到了家,家里便越發熱鬧了。
季善與姚氏便將飯菜都端上了桌,大家團團坐下開吃后,少不得都要關心一下今兒路舅舅家辦酒的情形。
沈恒先就笑道:“舅舅向來人緣好,今兒又是去錦上添花,肯定客人遠超預期,多得舅舅家的屋子院子根本裝不下吧?”
路氏正低聲問季善身體可有不適,“雞湯可都喝了?別仗著如今年輕,就不知道保養,尤其你早前還虧空過身子,更得好生注意才是,等回頭你們去了府城也是一樣,記住了嗎?”
見季善一張臉艷若桃李,不過一日,就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嬌艷與嫵媚;再看沈恒,也是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眉宇間也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成熟與剛毅。
小兩口兒都一夜之間,從青澀的小姑娘和少年郎,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和男人,心里就越發的欣慰了。
問得季善是滿臉通紅,只能小聲哼哼,“都喝了的,也知道保養的,娘只管放心吧。”
沈九林見路氏顧不得回答沈恒,遂自己回答起來:“客人的確多得不得了。不但路家村兒家家戶戶都去捧場了,周圍其他村兒的人聽說你們舅舅家今兒擺酒后,也去了不少人,每次都是席開八張,還足足開了四輪才開完,鞭炮聲簡直響得老遠都能聽見,可讓你們舅舅好生破費了一把。”
沈樹笑道:“就算破費得再多,舅舅舅母心里也是高興的吧?”
本來今兒沈樹也說要帶了溫氏去路舅舅家捧場的,想到他若去了,沈石沈河是去還是不去呢?去的話,萬一路舅舅不歡迎,連門兒都不讓他們進呢?不去的話,旁人照樣要說嘴,路氏與沈恒心里只怕也不會痛快,且這個當口,沈河又哪有心情?
只得沒去,借口要去鎮上看溫父溫母,只讓路氏給路舅舅帶了禮錢。
路氏已與季善說完了話兒,聽得沈樹這么說,笑著接道:“可不是,你們舅舅今兒高興得什么似的,比當初他自己成親,比當初他第一次當爹,當爺爺都還要高興,當然花再多銀子也是心甘情愿。”
路舅舅本就是性情中人,尤其此番沈恒還那般的替他長臉,替路家長臉;關鍵沈恒還憑自己的本事學識,狠狠踩了孫秀才母子的臉,還肯那般維護路氏,對路舅舅來說,簡直就是二十幾年的大仇一朝終于可以得報了,花錢算什么,折壽他都愿意!
沈恒道:“那也不能讓舅舅舅母破費太多才是,娘,您該多給舅舅拿一些銀子的。”
路氏道:“你當我不想呢,問題也得他和你舅母肯要啊,反正明兒他們兩個要來咱們家為你送行,你到時候自己給他們說,看他們要不要你的銀子吧。”
“舅舅舅母還要來給我送行啊?這么大熱的天兒,又是何必呢,爹娘該勸他們別來啊。”沈恒忙道。
路氏還是那句話,“我要勸得住,怎么可能不勸?總歸你有什么話,還是明兒見了他們自個兒說吧……”
一家人一邊吃著飯,一邊說著話兒,很快便吃完了,姚氏與溫氏便收拾起來。
季善見自己沒什么需要幫忙的,遂先回了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