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杰的洗三宴過去十天后，又出了一件大事，太孫妃蔣芷珊生下麟兒，普天同慶！就連凌平縣這個小縣也到了消息，不少衙役敲鑼打鼓，走街串巷，還去鄉下村莊大肆宣傳。
顧明卿和唐瑾睿當時正從朱舉人家出來，正遇到衙役報喜。
唐瑾睿神色未名，好一會兒才跟著顧明卿重新坐上了馬車，朝家去。
顧明卿看唐瑾睿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柔聲道，“心里不舒服。”
唐瑾睿也沒瞞著顧明卿，點點頭，“嗯。倒不是我看不得太孫妃生子。而是太孫妃這次有子，這是皇室第四代的第一人啊！這意義是不一樣的，皇太孫的地位怕是更加鞏固了。
從皇太孫在邊關犯了大錯，皇上心軟，看在純懿皇后和先太子，以及對皇太孫的情誼上，終究是選擇保留下皇太孫。可見皇上是真的老了，對皇太孫——皇太孫尚且如此，這剛出生的皇曾孫怕是更——
隔代愛！這可真是沒說錯啊。”
唐瑾睿說的，正是顧明卿想到的，她心里也不是不擔心。
“相公，其實一直以來你都是希望以最和平的方式度過皇儲交替。可是有時候和平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如果不能和平，那就只能刀劍相撞了。”
唐瑾睿身子一緊，驟然看向顧明卿，他聽懂了顧明卿的話。可就是因為聽懂了，心里才愈發的不安。
沒錯，唐瑾睿就是希望在孝康帝活著的時候，他親口宣布廢掉皇太孫，重新立下皇儲。這樣能減少很多流血。可如果孝康帝沒有那么做，那么皇太孫登基后，那些對皇位有心思的，可能就會起兵造反，到時候這大晉的江山就真的是要血流成河了。
這是唐瑾睿萬萬不想看到的！
趙王可能不會，因為趙王對皇位無心。
韓王，唐瑾睿對他不了解，不好說韓王是個什么樣的人，所以暫時不評價。
但是楚王——更準確地說是燕錦，他的確是個有野心的人，唐瑾睿之前是因為燕錦的野心而投奔，但是現在——
如果皇太孫沒有在邊關犯下這樣的大錯，導致地位不穩，喪失民心，燕錦也未必會起這個心思。畢竟藩王的勢力看著大，但是要跟那九五之尊比起來，終究是不夠看。
唐瑾睿掀起轎簾往外看了一眼，只見外面的衙役還在那里敲鑼打鼓，高聲報著太孫妃生下麟兒的喜事。
那震天的響聲，讓人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響。
唐瑾睿抬頭看了眼天。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沒有陽光燦爛，沒有藍天白云，而是烏云滾滾，太陽更是被烏云遮住。
唐瑾睿的心驀地沉了下去，他覺得這就像是未來的局勢，暗淡無光，叫人看不真切，不知以后的路在哪里，或者說大晉的未來在哪里。
驀地，一只后放在唐瑾睿緊握的手上，唐瑾睿回頭看向顧明卿，后者莞爾一笑，“相公，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唐瑾睿握緊的拳頭倏地松開，轉而握緊了顧明卿的手，兩人的手緊緊相握，就像是他們的心正緊緊相連。
李氏正抱著唐杰哄。
唐杰剛喝了奶，正沖著李氏無意識地笑，李氏看著唐杰的笑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化了。
唐晶晶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唐晶晶的心情卻不是很好，因為太孫妃蔣芷珊生下了一個男孩兒！
李氏抬頭看了眼唐晶晶，繼而低頭重新哄著唐杰，“娘的杰兒，你一定是個有大福氣的。你想想你出生后沒多久，皇曾孫就出世了。這說明你有福氣啊！娘就等著你將來考狀元，給娘掙個誥命夫人！”
唐晶晶正為蔣芷珊生子的消息不高興，李氏的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她的眉眼倏地冷了下來，“真是好笑！世上跟皇曾孫同一天出生的孩子都有，難道個個都是有福氣的！？更別提你手上抱著的這個，還不是同一天出生呢!這算什么大福氣？
這樣的話，你以后還是少說，平白地叫人笑掉大牙！”
李氏不解道，“我不就是那么一說，你那么急干啥！小心嚇到你弟弟！”
唐晶晶冷笑，“行！你的心里就只有你手里抱著的這個。你生的三個女兒，我看你是早就忘記了！算了，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行了，你繼續抱著你手上的這個做夢吧。我不攔著你了！”
唐晶晶越說越來火，恨恨起身，離開了李氏的房間，然后狠狠一甩門，劇烈的響聲嚇到了李氏懷中的唐杰。
李氏又開始忙著哄唐杰，也顧不上唐晶晶了。
唐晶晶回到自己的房間，單手撐著腦袋，想著如今的局勢。
要說以前的唐晶晶是不會有這功夫想這些朝廷大事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認識燕鴻了！而且跟燕鴻兩情相悅！唐晶晶得為燕鴻著想啊！
唐晶晶覺得她既然是穿越種田女主，那么她以后的成就絕對是不止局限于一個小小的藩王世子妃的！她還能當上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皇后！
別問唐晶晶是哪兒來那么的自信。唐晶晶會很驕傲地回答你，當然是前世看過的諸多穿越小說了！
唐晶晶覺得現在的情形真的是對她太不利了。
皇太孫有了兒子，而且還是嫡子，是皇室第四代的第一人！這就給皇太孫增了多少籌碼啊！
以前唐晶晶對皇太孫還是很有好感的，因為皇太孫是下一任的皇帝，而且年輕，跟她很般配。
可是后來皇太孫娶了太孫妃，而且還納了妾。那時候唐晶晶就知道他和皇太孫沒緣分了。
更別提，燕鴻還告訴了唐晶晶邊關實情。
這令唐晶晶對皇太孫的印象就更差了，簡直可以用跌到谷底來形容。
在唐晶晶看來，皇太孫就是邪惡的大反派！而她和燕鴻則是正義使者，終有一天，他們會打倒皇太孫這個大反派，然后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而她唐晶晶則是獨一無二的皇后！燕鴻唯一的女人！
一想到那場景，唐晶晶再次渾身火熱，心跳動得極為厲害，更是不停喘著粗氣，只希望那一日能夠盡快到來！
唐晶晶沉沉吐出一口濁氣。想象是很美麗，但是現實很骨感，她和燕鴻還沒能在一起，皇太孫的地位還是很牢固，尤其是在皇太孫有了嫡長子后。
該怎么讓皇太孫下臺呢？
唐晶晶煩惱起來。
蔣芷珊生了男孩兒的第二日，蔣夫人就來了東宮探望蔣芷珊。
蔣芷珊正靠在大紅的大迎枕上，頭上戴著深紫色葡萄紋抹額，因為剛剛生產完，所以面色有些慘白，眼底的喜意卻是顯而易見。
蔣夫人進來后，正要行禮，蔣芷珊連忙攔了，吩咐下人給蔣夫人搬了繡墩，就在蔣芷珊的床邊。
蔣芷珊揮揮手，讓身邊伺候的下人都下去，她想跟蔣夫人單獨說話。
蔣夫人一臉喜意，“姍姍，你這次一舉的男，你以后的地位就穩了！”
蔣芷珊也高興他一舉生下了男孩兒，“嗯。有了建鋒后，女兒的心終于有了著落。”
蔣夫人不明所以，“劍鋒？”
蔣芷珊在蔣夫人的手心里寫下“建鋒”而字，“這是皇祖父給孩子取得名字，只是還沒有傳開。”
蔣夫人點點頭，“建鋒這名字好啊！皇上愿意親自給皇曾孫取名，可見他心里是看重孩子的。娘之前還擔心太孫地位不穩，那段日子一直心驚膽戰的！好在現在沒什么事。你又生下了皇曾孫，總算是否極泰來了。”
想到前段日子的擔驚受怕，蔣芷珊回想起來，至今心驚膽戰，“女兒那時候也害怕。偏生父親也——”
蔣芷珊可不會忘記那時候皇太孫地位不穩，蔣芷珊懷著身孕去吏部尚書府求吏部尚書幫忙，可他呢？避重就輕，說了一堆沒用廢話，就是不給一句準話！
那時候蔣芷珊就對那所謂的父親徹底失望了！那人配當她的父親嗎？在他的心里，她這個女兒究竟算什么！蔣芷珊現在是完全不敢想！想一想，就覺得惡心！
想起丈夫的無情，蔣夫人心里不是不難受的，但是她不能讓女兒記恨上丈夫，這次來，丈夫對她也是千叮嚀萬囑咐，所以蔣夫人只能對蔣芷珊說丈夫的難處。
“姍姍，你也別怪你父親。你父親也難啊！”
蔣芷珊眉眼不動，她的父親是真的徹底傷了他這個當女兒的心！不過蔣芷珊還記得她是蔣家的女兒，知道什么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還需要娘家人幫她穩住地位！所以——
蔣芷珊硬是忍下了心頭的恨，扯出一抹釋然的笑，“母親，女兒不是那不懂事的。女兒明白父親的難處。女兒是不會怪父親的。”
真的嗎？蔣夫人對蔣芷珊的話感到很懷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蔣夫人還想再勸，但是蔣芷珊不想聽了，轉而跟蔣夫人說起孩子，“娘，鋒兒如今在我婆婆那兒，您去看看鋒兒吧。鋒兒長得可是像極了我呢。”
說起孩子，蔣夫人心里一動，她是真的很想看看她的嫡親外孫，于是叮囑了幾句蔣芷珊，讓她好生休息，她去太子妃那兒看孩子。
顧明月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大大的肚子，她的月份只比蔣芷珊小一個月罷了。
顧明月的預產期也就在這一個月了。
靜蘭給顧明月端了一碗紅棗燕窩羹，柔聲道，“良娣，您一定也能生個男孩兒。”
顧明月接過靜蘭手中的紅棗燕窩羹，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調羹晃著紅棗燕窩羹，“是兒是女，這要看老天爺的意思。誰能保證呢？就是生了兒子，有太孫妃生的嫡長子在前，我的孩子怕是也得不到多少重視。這一點，我心里早就清楚了。”
靜蘭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開口，“良娣，奴婢覺得您最近都怪怪的。像是斗志全無，您都有些不像是奴婢從小服侍的小姐了。”
靜蘭是從小就陪在顧明月的身邊，可以說是跟顧明月一起長大的。
顧明月吃著紅棗燕窩羹，眼神莫名，語氣幽幽，“你說你不認識我。其實我也有些快不認識我自己了。自從我進了東宮以后。靜蘭，你說我汲汲營營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甚至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也因為我非要跟皇太孫而變得大不如從前。
我那二妹也是因為才嫁去窮鄉僻壤。我究竟得到了什么？一個良娣的分位，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我能順利熬到皇太孫登基，并且皇太孫的位置一直穩固。那么我現在付出的一切，還是值得的。可是太孫的位置真的穩固嗎？”
說到最后，顧明月的聲音因為恐懼而破碎顫抖。
靜蘭嚇了一跳，“良娣，太孫的位置怎么可能不穩固呢？他可是太孫啊！”
顧明月不再跟靜蘭解釋，這樣的想法，其實不是一天兩天了，皇太孫自邊關狼狽回到皇宮，那段時間處處傳著皇上要廢了皇太孫，而皇太孫在東宮更是如一頭被關在鐵籠里的野獸，暴躁不安，打罵宮人的聲音更是時時響起。
那時顧明月身懷有孕，她無比害怕又心涼。害怕皇太孫的地位不保，又心涼于這樣沒擔當，隨意發泄怒氣的男子真的是他一生的依靠嗎？
哪怕最后皇太孫的位置保住了，看似雨過天晴，顧明月的心卻從未放下，她真的害怕。
可惜困在小小的東宮，她什么也做不了。顧明月苦笑出聲。
這難道是報應嗎？
顧明月忍不住問自己，她為了保住名聲，讓顧明卿代嫁，她卻落到這樣難堪的境地？
半月后，顧明月產下一女，取名燕芷瀾。
顧明月只是生下燕芷瀾一個女兒，在蔣芷珊生下燕建鋒一個男兒在前，真的是一點水花都沒有漂起。
顧明月在得知生下的是一個女兒后，心里不是不失望的。終究還是男孩兒比女孩兒好啊。
皇太孫倒是安慰了顧明月一番，他雖然想要兒子，但是好在蔣芷珊已經為他生了。一兒一女，兒女雙全，這樣很不錯了。
“你好好休養，孤派人回你娘家傳信。”
剛生產完的顧明月面色蒼白，海藻般的秀發自然垂落，透出一股楚楚動人的絕美姿態，她柔弱一笑，“多謝殿下。”
皇太孫一暗，不過顧明月剛生產完，他也不可能做什么。
江南忠勇侯府很快就得到了顧明月生了一個女兒的消息。
顧琴難掩失望。
沈茂沒什么失望，也沒什么高興。
顧琴喃喃道，“怎么就生了一個女兒呢明月明明是宜男之相啊！她該生下個男孩兒才對啊。”
沈茂回憶著顧明月的相貌，弱柳扶風，婀娜動人，美是很美，但那是宜男之相嗎？顧明月的長相跟宜男之相是完全相反吧。
沈茂扯扯嘴角，提醒失態的顧琴，“明月生下的是天家子嗣，就是一女孩兒，也不是你可以議論的。”
顧琴這才重新閉上嘴巴，但是眼底還是時不時流露出失望。
顧明月生了女兒的消息，林氏也知道了，是來侯府看俞氏時候聽她說的。
林氏在得知這個消息后，激動地差點沒有仰天長笑，不過好在她還記得自己在哪兒，死死忍著，一直等回到自己家才笑出來了。
鐵彤彤這次沒跟林氏去忠勇侯府，所以不知道林氏到底是為什么笑得那么高興。
“娘，出什么事了？你笑得那么高興？”
林氏笑著把顧明月生的是女兒的事說了，鐵彤彤聞言也高興的不成。
“我一看就知道，那顧明月肯定是個沒出息的。現在看看，她可不就是一個沒出息的！費了那么大的勁兒才成了皇太孫的女人，結果就只是一個良媛！好不容易懷孕，結果又生個女兒。我看以她那沒福氣的樣子，就是個生女兒的命！”
自從顧明月懷孕來，顧琴那得意的臉，林氏只覺得辣眼睛！好在現在她不用難受了，顧明月就只生了一個女兒，看顧琴以后還能得意個什么勁兒!
“不行，那么大的喜事得寫信告訴明卿才行。太孫妃生了皇曾孫，那是大肆宣揚，全天下都沒人不知道。顧明月就生了一個女孩兒，誰在意她啊！更別提顧明月就是一個小小的良娣，她生男生女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
鐵彤彤扁扁嘴，她敢說要是顧明月生的是個兒子，林氏保管不會這么說。
不過好在顧明月生的是個女兒啊！這可真是皆大歡喜了！除了顧明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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