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夢凝的舅舅的確是在京城,是她的大舅舅,也是經商的。
冷夢凝的舅舅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繼承家業,跟著一起學習經商。還有一個小兒子叫楊偉方,聽說挺會讀書的,如今都是秀才了。
顧明卿也見過楊偉方。
本來按照楊家的門第,顧明卿是見不到楊偉方的。只是冷夢凝親自引薦,顧明卿和唐瑾睿就見了見人。
顧明卿對楊偉方的印象一般般,太傲氣,有沒有真才實學就不知道了。
“是你那表弟楊偉方摻和進去了?”顧明卿問道。
冷夢凝哭著點頭,“就是他。明卿怎么辦啊?我舅舅他們著急得不行,銀子花了海了去,可是連去大牢見一見表弟都不能。”
顧明卿有些奇怪,“夢凝啊,我有些奇怪。就你表弟只是一個秀才,家世也不顯,他是怎么摻和進去的?”
顧明卿的話翻譯一下就是楊偉方根本就夠不上被卷進去的標準啊!
“嗚嗚——表弟糊涂啊!明卿,現在不止是表弟的事了,還有我舅舅一家。造反是要連累全家的。我現在只要想想就好怕。我舅母還見天地在家苦惱,說一定要將表弟救出來。每天都來鎮國公府跟我哭,我能有什么法子啊?這些日子,真是快把所有的眼淚都流盡了。”
顧明卿勸道,“要是你那表弟沒摻和進這些事情,想必就不會有問題的。我相公跟我說過,絕對不會冤枉好人的。”
顧明卿的話一落,冷夢凝一時間哭得更加傷心絕望,弄得顧明卿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究竟是怎么讓冷夢凝情緒崩潰的。
“可——可——可我表弟他是真的摻和進去了!還有我舅舅一家也是啊!明卿,我該怎么辦啊!難道真要我舅舅和表弟一家全都死嗎?我做不到啊!”
顧明卿一驚,她之前想的是冷夢凝舅舅一家身份低,根本不應該卷入這樣的事,說白了就是身份不夠,卷不進去。現在之所以被卷進去,想必是受了無妄之災。
如果真是這樣的情況,顧明卿還是很有把握能讓楊偉方平平安安地出來。可現在是冷夢凝的舅舅一家真的摻和進去,不是無辜被牽累,那問題似乎就有些大發了。
顧明卿想著,不禁沉默起來。
冷夢凝一見顧明卿沉默,不禁更加害怕,著急道,“明——明——明卿,我是真的沒法子了。我沒人可以求了,能管這件事的,我認識的就只有你了。祖父的身體不好,現在國公府里最擔心的就是祖父的身體,我想提我的這些事,可根本沒人聽。
我婆婆更是嚴厲警告我,不許再管我舅舅一家。可我哪里能眼睜睜看著我舅舅一家就這么沒了。我娘這些年身體越來越不好,她要是得知舅舅一家真的沒了的消息,我娘撐不住的!”
“你舅舅一家到底摻和進去什么了?他們不會真的跟東正方謀逆造反嗎?”
冷夢凝想也不想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我舅舅是什么身份?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商人,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造反啊!”
這話,顧明卿絕對相信。
“那你舅舅怎么摻和進去的?”
冷夢凝頓時淚如雨下,“都怪表弟!在東正方那逆賊謀反失敗,京城開始大肆抓人時,他居然收留了同窗一家,還幫那同窗一家離開京城。后來人都還沒出京城,就被發現,原來那一家人竟然是東正方的余黨!就這樣,我表弟也被當成了同謀抓了進去。
要不是當時我正好在我舅舅家,怕是我舅舅他們也要一起被抓進去。現在我表弟在大牢,完全就是被當成同犯啊!”
“你那表弟知道他的同窗是東正方的余黨嗎?”
冷夢凝想也不想地回答,“不知道。”
顧明卿狐疑道,“真的?”
冷夢凝遲疑了,“說實話,我——我——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我那表弟很有些書生意氣,可能會看人可憐,所以就出手幫忙吧。”
說到最后,冷夢凝自己也越來越不確定了。
這叫什么事啊。
顧明卿已經連著遇上兩個所謂的為了義氣,就把自己搭進去的傻子了!沒錯,可不就是傻子!
冷夢凝的這個比文氏的還要嚴重。文氏的那個堂弟是在事前交好,冷夢凝的這個是在事后包庇。
“明卿,我表弟和舅舅一家會不會有事啊?我——我——我真的好怕啊!”冷夢凝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了。
顧明卿看著冷夢凝哭得紅腫的眼睛,太陽穴“凸凸”跳,擺手道,“行了行了,夢凝,你別哭了。我也跟你說一句真心話好了。你現在問我,我也沒法子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不過等我相公回來,我幫你問問他。”
冷夢凝咬著嘴唇,哽咽道,“明卿,我也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可——可——可我真的不能放著我舅舅一家不管啊!”
顧明卿忙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咱們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我還能不明白你嗎?正像我說的。咱們多年的朋友,如果能幫忙,我一定會幫。可要是——真的沒法子的話,你也別怪我。”怪了也沒辦法。
冷夢凝連連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明卿,我沒那不識好歹。現在誰敢摻和這樣的事。你能幫忙,我便感激不盡了,其他的,我不敢奢求。明卿,我——我——”
“說吧。”
冷夢凝羞愧道,“我是想問能不能去牢里給我表弟送些東西。我表弟在大牢里一定被用刑了。我表弟從小嬌生慣養的,在牢房那樣的地方,他哪里受得住啊!”
楊偉方比冷夢凝可是小了十二歲。冷夢凝十分疼愛楊偉方這個表弟。
“我問過我相公后,再給你答復吧。”
把冷夢凝送走后,顧明卿讓門房將其他人通通打發走。
文氏和冷夢凝兩個是沒法子,出于交情不能不見,其他人就算了吧。顧明卿是一點也不想管了。
聽說東正方謀逆還牽累到了正在守孝的洛家二房。
顧明卿聽洛歆妍說,洛二夫人成天去她那兒哭,弄得洛歆妍不能不裝病拒絕。洛歆妍是絕對不會為了洛家來找顧明卿求情的,更不會因此使她王妃的權力,她跟洛家真沒那么好的交情。
晚上,唐瑾睿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晚。
顧明卿讓人將灶上溫著的飯菜拿過來,又拿了一碗冰糖紅棗燕窩,給唐瑾睿好生滋補滋補。
等唐瑾睿吃完后,顧明卿看著他眉眼間的疲憊,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文氏和冷夢凝的事。
唐瑾睿一眼就看出顧明卿有事了,一直等著顧明卿開口,可是顧明卿卻久久沒有開口,最后還是他先忍不住道,“娘子,你有什么要跟我說?咱們是夫妻,有什么你就說。”
“來找我的人很多,不過我大多都沒見。就只見了三個。”
唐瑾睿問道,“哪三個?”
“我妹妹,她提的是武將孫家,我理都沒理她。”顧明卿說著,補充道,“那孫家挺有錢倒是真的,居然一下子就能拿出五萬兩銀子。想必給我那妹妹的好處也不少吧。”
對此,顧明卿是絕對相信的。
“孫家?孫家這一次摻和得挺深的,不說誅九族吧。三四族也要的。”
顧明卿對此也不驚訝,沒不再說孫家,轉而說起文氏的事。
唐瑾睿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文家的也還好,如果查清,的確沒什么關聯牽扯的話,最后想把人放出去,這也不難。”
顧明卿最后說了冷夢凝的表弟楊偉方的事。
唐瑾睿皺起眉頭,“這就有些麻煩了。”
顧明卿本來是不想再說,但還是多說了一句,“夢凝這些年都沒求過我什么。夢凝的家人都在凌平縣,長年見不到,就只有她舅舅一家在京城。那楊家的人我也見過,普通的商戶,頂多是有些錢罷了,他們哪兒來的什么膽子摻和進謀逆造反這樣的大事里。”
唐瑾睿明白顧明卿的意思,“我派人好好查查,看看能不能讓楊家破財免災吧。”就光聽顧明卿說的,要把楊家定成東正方造反的謀逆同黨,這怕是一點也不難。
唐瑾睿插手,能讓楊家平安無事,只是破財,這已經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顧明卿一喜,也不再多說什么,深知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文氏那兒倒是很快就得到了通知,她可以通知她的叔叔嬸嬸去牢里見她的堂弟。
冷夢凝那兒,顧明卿只讓她將東西交給她,由她轉交。顧明卿見顧明卿還是一臉擔憂,于是稍微給冷夢凝透了一點風聲,讓冷夢凝安心。
唐瑾睿將顧明卿說的事情放在心上,孫家的就算了,該怎么來就怎么來,反正對方本來就不無辜。用刑用得狠了,那也是對方活該。
文氏的堂弟,唐瑾睿特地關注了一下,真的跟文氏說的一樣,只是喜歡交朋友,交了許多三教九流,雜七雜八的朋友。東正方的幼子只是其中的一個。文氏堂弟被抓,還真是受了無妄之災。不過這也提醒人,交朋友需要謹慎。
唐瑾睿插手一下,文氏的堂弟很快便出了大牢。
文氏大喜,當即就備下了厚禮,親自送去給顧明卿。
顧明卿本不想要的,只是文氏再三要送,顧明卿也只能收下了。
冷夢凝的表弟楊偉方的情況就有些復雜了,他藏匿東正方余黨,這可是人贓并獲,無從抵賴。
不過唐瑾睿確定一點,楊家的人跟造反什么關系也沒有,更準確地說是不夠格摻和進去。
唐瑾睿還親自去牢里見了一趟楊偉方,之前楊偉方可是被打了個半死不活。
不過冷夢凝送了許多傷藥和吃食。
顧明卿收到后,就交給了唐瑾睿。
唐瑾睿把傷藥給楊偉方用了,飯食嘛——也將冷夢凝送來的東西,照著一日三餐,給楊偉方吃。這兩天,楊偉方過的還算是人日子。
不過前些日子受的苦太大了,楊偉方至今沒緩過來。
在發現有人進來后,楊偉方拼命將身子縮成一團。
這些日子,只要有人進來,那就是拖著楊偉方去用刑。
想到鞭子打在身上時的痛不欲生,楊偉方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在發現進來的人是唐瑾睿(之前冷夢凝領著他見過唐瑾睿),楊偉方才漸漸松了口氣,總算不是渾身豎刺的警戒模樣了。
楊偉方哭著沖向唐瑾睿,當然了,還沒靠近唐瑾睿就被他身后的衙役給攔住了,“唐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一個小小的秀才,我瘋了才摻和進這些造反的事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
唐瑾睿瞧著眼前哭得跟個孩子似的楊偉方,不禁點點頭,“我信你。”就楊偉方這樣,也不像是有膽子敢摻和進去的人。
楊偉方還來不及露出欣喜的笑容,唐瑾睿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跟我說說,在東正方造反后,你為何收留你那同窗一家。事前你知不知道你那同窗一家是東正方的余黨。”
楊偉方瘋狂搖頭,“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那同窗一家是東正方的余黨,殺了我,我也不敢把人帶回家啊。”想到這些日子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楊偉方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唐瑾睿也不知有沒有信了楊偉方的話,繼續問道,“為何要幫你那同窗一家離開京城。”
楊偉方的事情之所以麻煩,不僅僅是楊偉方收留了那逆賊一家,而且還打算借著楊家的商隊把人送出京城。
楊偉方哭著回答,“是我那同窗跟我說,他在老家的祖母去世,他們要回老家奔喪。可因為京城戒嚴,所以他們出不去。我想著同窗一場,所以就幫忙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那同窗一家是東正方那逆賊的余黨啊!”
“你那同窗一家死咬著你不放,說你們楊家是同謀。”唐瑾睿看著眼前涕泗橫流,哭得傷心絕望的楊偉方,心里卻毫無波動。
楊偉方的哭聲一頓,打了一個嗝,“什么什么同謀?唐大人,都是他們冤枉我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他們是信口雌黃,他們是在血口噴人啊!”
楊偉方現在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要是他那同窗此時就在他面前,他怕是能沖上去咬死對方了!對此,唐瑾睿十分相信。
唐瑾睿還是信了楊偉方的話,因為楊家實在是沒有同東正方余黨勾結的必要。再者,楊偉方在大牢里受的罪也夠多了,可也沒見楊偉方松口承認。
對此,唐瑾睿還稍微高看了一眼楊偉方,別的不說,總算是還能受得住苦。
不過唐瑾睿對楊偉方還是不太看好。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覺得楊偉方太過傲氣。年輕人有些傲氣,這也不算什么,可是楊偉方太傲了。
再說這一次的事,也說明了楊偉方毫無防人之心。要是楊偉方稍微長點心眼,怕是也不會被他那個同窗算計了。
唐瑾睿是真心不看好楊偉方進入官場,這進官場,怕是沒多久就要下場,要么就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一輩子待在一個位置上,難以動彈。
這些念頭,唐瑾睿只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便放下了。這些事情還遠,現在要緊的是如何解決眼前的事情。
唐瑾睿可是知道冷夢凝跟顧明卿的關系。顧明卿嘴上雖然沒說,但還是想幫冷夢凝的,只是擔心給唐瑾睿添麻煩罷了。
唐瑾睿知道顧明卿心里的想法,做丈夫的,自然得幫妻子解憂了。再者,唐瑾睿覺得楊家的事情也不難解決。當然了,其中有一個大前提,那就是楊家的確沒有摻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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