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陳嘯完全懵住了。
看著站在對面的趙陽,感受著頂在脖子上的冰冷的刀刃,他心里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惜,刀是真的,被砍掉半塊的手掌的傷痛和正在噴涌的鮮血是真的。
他竟然輸給了趙陽?!
意識到這個結果,再看到趙陽持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剛才失去控制的飛劍離趙陽的后腦勺只有三四米遠,陳嘯心中忽然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這個時候趙陽肯定不會想到他會動手,那么,他就很可能在趙陽發覺前將他殺死,然后他就能反敗為勝!
要不要動手?
他很想不顧一切的出手,因為他無法接受被趙陽打敗的結果。
但就在這時,趙陽忽然眼睛一瞇,又輕輕的往他后頸處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馬上明白,趙陽已經有所防備,這意味著他一旦動手,趙陽肯定也不會看著,雖然三四米之內,御劍速度會快如閃電,但此刻趙陽的刀就頂在他的脖子上,稍微一動,或許就能將他的頭切下來!
尤其往他后頸看的那一眼,他無法形容那個感覺,但那個動作帶給他的危險,直覺上竟是比此時橫在脖子上還要劇烈!
他忽然就沒有了冒險的沖動。
而且,他很快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他是陳家這一代的嫡系天才,何必跟一個贅婿拼命?不值得!
想到這里,他將心思迅速轉移到控制流血和如何將削斷的手掌接回去上面,但要讓他親口說出認輸的話,他卻又難以啟齒。
他不說話,趙陽就仍然將刀橫在他的脖子上,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這會兒他的關注點全放在了斷手上面,因為斷手要想恢復得好,就要盡快接回去,趙陽偏偏只是防備而不開口,他就只好將眼光轉向了陸斷。
陸斷作為裁判,自然可以直接給出裁斷。
收到他的目光,陸斷直接開口道:“趙陽勝。”
說完他上前,將陳嘯的劍摘到手中,并將那枚傳法玉簡遞給趙陽。
趙陽這才收刀后退,又充滿歉意的對陳嘯拱手道:“陳公子還請海涵,面對你,我只能拼盡全力,所以……”
陳嘯沒理他,趕緊將斷手撿起來,又迅速對在了傷口上。
趙陽歉意一笑,接過傳法玉簡,略退后半步站到了陸斷的身邊。
直到這時,晨梅才大口的呼出一口氣,然后又激動得臉色脹紅的看著江心月道:“小姐……”
江心月雖然有所期待,并且也盼望趙陽能贏,但卻沒想到他竟然贏得這么快、這么利索!
三刀,僅三刀,趙陽就幾乎毫發無傷的打敗了陳嘯。
此時再看趙陽,原本閉關三個月突破后,對他都只剩下了近似符號般的印象,現在卻又將他從見面到如今全部聯系起來,于是他在她心中又變成了“活人”。
腦海里回想那三刀,相比刀技和戰法上的巧妙,趙陽那份悍不畏死的男兒氣概和勇猛,卻更讓她觸動。
“小姐?”
見晨梅轉頭向她看向她,江心月反應過來,剛才好像看趙陽的時間有些久了,她不著痕跡的嗯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江秋山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趙陽竟然打敗了陳嘯,這絕對出乎了他的預料:他一直的打算就是等趙陽落敗后,借機將陳嘯挑戰的事揭過去。
現在趙陽贏了,這原本是好事,如果完成這件事的是江家本家嫡系的人,他絕對會感到興奮和喜悅,但是,趙陽只是江家招贅的女婿……
他知道自己并不怎么開心,而且,還因為趙陽傷了陳嘯,他甚至還感覺有些麻煩……
不只是他,在場其他圍觀的江家的人,也沒有多少人表現出開心的模樣,甚至都沒有人談論。
倒是耿壘等人,則在小聲的議論剛才兩人交手的情況。
此時,見陳嘯撿起了被削掉的半只手掌,他反應過來,趕緊吩咐身邊的家將許老,道:“去把我的金芝膏拿來,給陳公子療傷。”
陸斷既不管江秋山一聲令下,江家急急忙忙的動了起來,也不關心耿壘等人的議論,甚至都沒管陳嘯在身邊,他就直接對趙陽道:“我們也切磋一下如何?”
和其他人不同,他在趙陽最后一刀上看到了刀意的存在,并且趙陽的刀意很奇怪,好像不是任何一家他曾接觸過的功法,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陳嘯仿佛沒聽到一般,低著頭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趙陽微笑道:“切磋就算了,你的情況不一樣,不過,陸公子你要是不嫌我修為低,倒是可以交流一下修煉和對敵的心得。”
陸斷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廢話的道:“可以。去哪?”
“去我住的小院吧。”
在長青山,除了自己住的小院,趙陽也找不到別的適合談話的地方,說完后他向江秋山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倒是不介意向他請示一下。
江秋山一直注意著陸斷的情況,見他要和趙陽談所謂的交流,因為位置和隱刀術刀意的隱蔽性,他只認為趙陽能勝是因為他拼命的打法和陳嘯大意所致,這也是在場除陸斷外幾乎所有人的觀點,但既然陸斷想談,他自然不會拒絕:“去吧。陸公子是江家的貴客,你要好生招待。”
晨梅忙向江心月請示道:“小姐,我去伺候吧?”
江心月點了點頭。
江秋山則欲言又止,在他看來,江心月去和陸斷交流修煉更合適,但陸斷既然點名趙陽,他也不好把女兒也塞過去。
……
在回小院的路上,從陸斷那里求證了一番,確定戰利品傳法玉簡沒有問題后——前世趙陽見過很多性格類似陸斷的人,這樣的人往往內心都很高傲,就算作為敵人也很少欺騙,所以他還是很相信他的,也就順道把功法學了。
然后他就明白了陸斷當時為什么看了陳嘯一眼:首先,這枚傳法玉簡是一次性的,他學完之后就毀掉了;
其次,里面記載的功法名為八門遁風術,根本不是什么一聽就土拉吧唧的穿林越崗步。
而與這個名字匹配的是,八門遁風術十分的玄妙,在真氣運行之外,還能感知、界定、利用外界八門氣機的變化,對他來說,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先天后期才能修煉。
雖然功法上沒有說明,但他感覺上它甚至比風火步還要高上一個大的品級,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一本玄階的功法!
因為修為的緣故,他現在都沒辦法修煉它,但是,其中的一些原理未必不能借鑒,如果參透了,蜃字真符的特點加入八門的運用,兩者結合,對他要創造的身法必然會有很大的幫助和提升。
陸斷路上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甚至到了趙陽住的小院,也沒有主動開口。
趙陽之所以答應和他交流,是因為他本身也有很多疑問,于是他就主動微笑著開口道:“陸公子,我這邊不知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陸斷看向趙陽,沒有說修煉的事,而是聲音有些生硬的道:“江家對你并不好。”
趙陽知道陸斷這樣的人,如果不被認可,他可能會毫不在意,只有被看上,才會因為惺惺相惜而表現出一定的關心。
他笑了笑,道:“沒事。”
他自是知道江家對他不重視,并且會一直把他看作外人,地位也不可能提到和嫡系一樣,但除了一開始靠著和江心月的交易獲得了入門的功法,其它的,他都會靠自己的努力去獲取——
其實,江家對他的不重視,他只會認為是對方的損失。
認真說起來,他和陸斷是一類人,內心都很驕傲。
關于這一點,陸斷只說了一句,聽趙陽說完,他就又直接說道:“我想了解你的刀意——你的刀意好像并不是來自江家或者其他的功法,是你自創的嗎?”
“沒錯。”
趙陽沒有掩飾的打算,正如他因為有了蜃字真符,對陸斷的真符傳承就有比較清晰的察覺到,真符傳承接近真符,應該比刀意要高,陸斷應該也能看得出來他當時使用了蘊含刀意的隱刀術。
不僅如此,他還會盡量將怎樣領悟出隱刀術的過程都講出來——這種事并非知道了就能領悟得出來,也不是知道了就能防住,而且,他相信陸斷的為人,知道了也不會擴散或者講給其他人聽。
這樣做,對他來說也會是一次重新梳理和認識的過程,對他也有好處。
另外,他如此坦誠,他相信陸斷也會有所回報。
所以,說完他不等陸斷再問,就又從屋里取出了那張尋牛圖遞給了他:“我的刀法正是結合了它和月相的變化才領悟出來的。”
陸斷接過尋牛圖看了起來。
這時,晨梅托著茶盤從江心月的院子里走了過來。
她之所以搶著來伺候,就是想著趙陽剛才那么危險,所以“假公濟私”,泡上一壺松仁茶給他補一補:“姑爺,喝茶。”
趙陽接過茶喝了一口,自是馬上發現是用江家那棵玄級寶松的松仁泡的,就對她笑了笑。
晨梅一雙眼頓時笑成了月牙形,又想到有外人在這里,臉上就飛出了兩抹飛紅。
趙陽看陸斷的表現,知道這會兒如果不受到危險的刺激,他可能都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很安心的喝著松仁茶,同時期待他能領悟出別的東西。
等他一杯茶喝完,陸斷抬起了頭,道:“你能不能給我演示一下你的那式刀法?”
趙陽笑道:“可以呀。”
說著話,他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陸斷伸手去接,但手卻摸了個空,他身體一僵,看著出現在身前的那杯茶,神情不由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