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過來后,韓無當的大腦一片空白。
許久之后,他睜開眼,入目是一片暗紅色的光,卻是在一處熔巖洞中,身邊不遠處就是不斷翻滾的巖漿。
借著紅光,他看了看自己,黑色如墨、近三尺的背甲,四肢強壯,紅中透金的腹甲,腦海里閃過一個比他現在小了許多的龍龜的畫面,一個念頭浮上心間:我長大了。
可是,除了這個念頭,他又不知道該想什么了,腦海里也沒有任何的想法。
再次轉頭看向身旁翻滾的巖漿,撲面而來的熱浪讓他感到舒適,他本能的吸了一口,一絲深紅如燃的氣息被吸進腹內,他就又感到自己強大了一絲。
這個發現讓他本能的繼續做這件事,直到感到有了飽的感覺。
熔巖洞內除了翻滾的巖漿再沒有其它的變化,而“吃飽”后又讓他昏沉沉的想要睡過去。
只是,在他的心底深處,他好像感覺到有什么緊急的事要做,以他現在的狀態,這個感覺并不強烈,卻仍然讓他不想就此睡過去。
只是,到底什么事呢?
他用力去想,可就像是力竭之人想要從水中撈東西,明明知道如何去做,也用盡了力氣,卻連水都沒有碰到。
又犯困了。
想著想著,他就閉上了眼睛,卻又在某一個時刻突然驚醒。
他感覺入睡的時間并不長,但本能卻告訴他,他剛才足足睡了兩天兩夜了!
心中更加恐慌。
但他就是想不起心底那件緊急的事是什么,這讓他變得焦躁起來。
這時,背部卻有一股清涼之意平息了他的情緒。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背甲,腦海里又多浮現了一個畫面:那是一處地下瀑布,下面一邊是水,一邊是巖漿,在水和巖漿邊上,有一顆卵突然出現了裂紋,然后一只巴掌大的背甲墨、腹甲紅的龍首龜破殼而出。
辰熒龍龜。
恍然間他知道了自己種屬,然后也知道了剛才為什么在巖漿旁感到舒適,因為赤熒龍龜天生就有掌控水火之能,所以他才能吞下那些深紅如燃的氣,那是地火真焰!
想到這里,他忽然對水產生出了渴望,于是轉身循著天生對水的感應,向水源處爬了過去。
他很快找到了爬進來的入口,那是一處拳頭寬的裂縫,以他現在的體型是絕對爬不出去的,他并沒有猶豫,仿佛天生就會是,直接探爪抓了過去,而那些堅硬的山石在他的爪下就如豆腐一般,輕易就被劃開,沒幾下就夠他通過了。
他就這樣一邊開路一邊往外面爬去,轉眼又是一天過去了。
等他通過了巖縫,就到了一處更大的溶洞里,被帶著水汽的風一吹,他腦海里就又多了一段記憶:那是還只有盤子大小的自己,閉著眼,帶著一身水跡遵循著本能從遠處走進洞里,又來到了身后的巖縫,一步一步的爬了下去。
他心中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但當他想要抓住它的時候,卻又什么都沒有了。
在原地呆呆的出神,停了多半個時辰后,他終于想起了自己想要去找水的,就又本能的按曾經來過的爬了回去。
風帶來的水汽越來越濃,水聲也越來越近,當穿過兩個不相連的溶洞,感到水流激蕩產生的水霧迎面撲來后,發自身體深處和天性的渴望讓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竟然很快。
雖然中間有山石阻擋和拐彎,但曾經行走過的記憶讓他輕松的做出了應對,幾乎在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他的身體就落入了湍急的地下暗河中,激起了很大一塊水花。
身體一入水,他不僅感覺身心的愉悅,大腦也好像變得靈活了一些。
看著腦海里浮現出曾經小個的自己走過的方向,他仍然還是沒有想起心中所謂緊急的事是什么,但感覺到真回來的地方,或許能幫助他想起來。
沿著來時的路逆流而上,記憶越來越多,他漸漸的想了起來,來的時候之所以是閉著眼睛的,好像是因為消耗較大,他恢復的時候睡著了。
這一睡,中間沒醒,等到天氣轉涼,他就循著本能,去了地底的巖漿洞里。
只是,到底因為什么造成了消耗呢?
他腦海里漸漸又浮現出剛出生不久的自己,借著控水之能,不斷趕路的畫面。
是什么讓剛出生的自己要那樣拼命的趕路呢?
他想不起來,但卻感覺和他心中所著急的事并不是同一件事。
沿著曾經來時的路往回趕,因為體型增大的原因,有些時候需要他開路,所以花了九天的時間,他才終于回到當時停留的地方。
然后,近十天不眠不休的趕路、開路、趕路,他的身體一點沒事,但神魂卻疲憊了,于是他忍不住又睡了過去。
這次,因為心中有事的原因,他睡得很不安穩,睡了一天就醒了,并且是被噩夢中驚醒的。
但他做的噩夢并沒有具體的內容,而更像是一種感覺。
他仔細體會那種感覺,腦海里突然出現了類似的畫面,然后雙眼一瞪,幾個詞從他心中冒了出來,亢山老鬼,天威,拜祭……
緊接著他就記起了腦海中畫面到底是什么事,雖然還沒有徹底理清前因后果,卻知道了那所謂的亢山老鬼拜祭他,給他帶來了危險!
當時,他記得很清楚,還慶幸他拜祭的時間不長,否則會給他帶來災難性的后果——他隱隱感覺到自己擔心的事和這件事有關,但一時間又理不清。
想了一會兒,弄得心情煩躁,他就暫時先放在一邊,卻是想到了亢山老鬼和他剛出生就拼命向這邊趕路有關,接著一個人名“趙陽”,冒了出來。
想到趙陽,他腦海里忽然又冒出一個畫面:那是在林縣的大街上,他看到牽著馬風塵仆仆從城門走進來的青年,那一刻,他的真符感氣而動,結合季節、時辰、方位,卻是數十年來,第一次呈現出“開”門的卦象。
隨后就是主動叫住了他,接著場景換到了旁邊的茶館內,兩人一個問一個答,他隱隱記起了當時說過的話,說的是江家招贅,講的是江家多么的好,還說了修行的一些事……
趙陽叫他“魏兄”,他說自己叫魏興源,但他卻感覺自己不叫這個名字。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韓無當?
我叫韓無當!
當記起自己的名字后,瞬間無數記憶涌上了心頭,他的生平,他的修行,他的家……
然后,他迅速記起了去年發生的事,包括替女兒擋天劫,借辰熒龍龜重生,再到算到趙陽有難,想要提醒他,然后看到亢山老鬼,知道趙陽的劫難落在他身上,然后是拜祭給他引來了天威……
這時,他終于記起了感到緊急的事:很快就到韓嫣渡金丹之劫的日子了,同時也是她認為他身死道消的日子,雖然他留下了不讓拜祭的話,但一周年的祭日,她萬一忍不住要做些什么嗎?
當時,亢山老鬼只是隔空拜祭他,就差點引來了天劫,以他們兩人關系和她金丹的修為,真要那樣做了,后果只會更糟!
況且,不說當天的祭日,以現在的節氣算,再有半個多月就到清明了,那天她也有可能會禱念他,同樣也是一個劫!
以他現在的情況,是絕對不適合去見她的,那就只能派人通知她。
這個人,必須能讓她相信,一般人是不行的,算來算去只有兩個:一個是魏興源,一個是他曾經特意提到過的趙陽。
只是,他現在的狀態,去見魏興源,不說彼此之間的關系太過緊密,他又有成就金丹的可能,而人心是最難捉摸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有別的心思?
反正他不愿意去賭的。
事實上,他唯一想到的人是趙陽,原因不只是相信趙陽的為人,趙陽真實的修為比魏興源低也是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長遠的考量。
尤其現在,他看著自己的身體,心中充滿了恐懼:他不是嫌棄,而是一次沉睡后,他的實力飛速的得到了增加,但神魂卻差點迷失!
這種血脈對神魂的壓制,想來會隨著實力增加越來越嚴重,他這次因為時間短和實力增長不大,幸運的找回了記憶,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據他所知,辰熒龍龜成年后,實力是相當于真仙境的,那是比金丹高兩個境界的修為啊!
到時,他還有信心保持原來的記憶和完整的神魂嗎?
這次的經歷也愈發讓他堅定了當時為自己算的那一卦,趙陽的人道修行,不僅是能幫他消除天劫的威脅,而且還能幫他保持人類神魂的完整!
走出地面,看了一眼前方的明玉山。
以他現在的實力,能清晰的感受到山中的妖獸并沒有受到影響,或許和現在的身份有關,這些也給了他一份信心。
想到這里,他邁開步向歡樂谷趕去。
從明玉山里走,血脈的壓制讓妖獸不敢招惹他,同時也不會被人發現,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很順利的來到了歡樂谷。
出于辰熒龍龜的能力,他竟是隱約能看穿趙陽通過蜃字真符布下的幻陣,而且,憑借對水的感知,他相信順著水就能直接進去,但他自然不會做這種犯忌諱的事。
想了想,他想立起身子,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現在身體該有的姿勢,然后向院內傳聲道:“趙道友,老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