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會正以最快的速度向馭獸門飛去,忽然之間,一道微弱的聲音經由背后的望氣劍傳遞過來,直接響在了他的腦海里:“邢步背叛,挾持了我。”
他瞬間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轉頭向羽劍宗方向看去。
此時,他已經離羽劍宗接近千里,但神魂之中浮現出羽劍宗的全貌,然后有一片陰云飄過。
出事了!
這會兒出事不用說,肯定和姬平年等人的陰謀有關。
雖然他不知道對方是如何躲過他的探查,要知道,他離開之前可是使用望氣術觀察過,金慧和羽劍宗的氣運沒有異常,尤其金慧的氣運,極為前所未有的旺盛,按理說不該發生變故才是,難道是盛極而衰?
現在他也顧不得后悔懊惱,直接轉身,直線向夏洪灘方向飛去。
之所以沒有返回羽劍宗,原因在于他斷定邢步挾持金慧后,肯定會去找封決,現在的路線明顯距離少很多,而只要能在他們逃出去之前將人搶回來,事情就還有挽救的余地,以他們兩者的速度差距,他應該能在對方見到封決之前截到人的!
當然,趕路的過程中他也沒有忘記調動羽劍宗的力量,出動單橫等峰主攔截抓捕邢步,如果他們那邊能夠將人攔下,才是最理想的結果。
另外,他也想過叫上黃聞他們和他一起過去,這樣的好處是,即便最后對上了封決,有他們四名金丹在,也足以對封決形成很強的牽制和影響,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要以什么樣的理由說服黃聞他們跑一趟?
是,現在五家已經結盟,但對方也是金丹,豈會無緣無故的聽他調遣?
實話實說,剛剛結盟的關系,他們會陪他面對那么大的危險?
換成是他,他估計也會想辦法推托吧?
退一步講,就算勉強把他們叫過去,或者編一個其它的理由把他們騙去,面對排名第十二的斷宗刀主,封決要是態度強硬,他們就真的愿意和他共同進退?
到時候封決隨便給個理由,比如個人恩怨之類的,他們為了不給自己招惹強敵,說不得就借著臺階后退了。
這是很有可能出現的局面。
當然,也有可能會和他站在一起承受封決帶來的壓力,但這個可能到底有多大,他心中殊無底氣。
相對于他們,他更相信趙陽。
只是趙陽專門提醒過他,結果僅過去一夜,就又出了問題,這讓他實在羞于向他說起這件事……
所以,最好的局面還是在夏洪灘之前將邢步攔下!
很快,單橫等人就傳信回來,邢步已經不在羽劍宗,他們也派人去尋找了攔截了。
收到傳信,盡管知道邢步決定動手,肯定會有所準備,輕易不會被發現,但他心中還是添了一份了焦躁不安。
努力穩住心神,他一邊急速飛行,一邊尋找代表金慧和邢步的氣運。
只是,邢步作為羽劍宗排名數一數二的峰主,自是知道他所修煉的望氣劍,明顯有所準備,他竟是一直沒有發現代表兩人的氣運。
不過,不管是從常理上推斷,還是作為金丹,對于常陪伴在身邊的金慧,他仍然有著直覺的感應,所以能感覺到邢步確實在向夏洪灘方向逃竄。
隨著離夏洪灘越來越近,他也感受到了金慧留下的氣息,這個判斷也就確定無誤了,但同時也說明邢步現在跑在了他的前面。
而且,等又往前追了二十里,他已經能看到邢步踏劍飛行的身影了。
看到這一幕,他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又隱隱感覺到不對,因為考量距離兩人的速度,邢步按道理不該跑到他前面才對……
想到這些,他頓時提高了警惕。
到了現在,不管是趙陽最近一系列事中發揮的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且這件事他也專門提到過,本人應該也在那個方向附近,最后出現了他不想看到的局面,還是要趙陽出手相助,所以盡管心中為難,他還是覺得應該將此事告訴他。
秘境中,金艷坐在一邊,表情木然的看著趙陽身邊散落了一地的損毀的各種各樣的法寶和材料。
此時那顆七寶紫髓丹的藥力不僅補回了損失的氣血,剩余的藥力還在不斷增強著她的狀態,同時,被從蒙逍等人手中救下,擺脫了被作為謀害父親誘餌的命運,再經過一夜的休整,她也能正常的思考了。
然后,她就發現越來越看不懂趙陽了……
回想幾個時辰里發生的事,趙陽展露的實力首先完全超乎了她的想像,要知道,幾個月前,他才剛剛突破罡氣境,現在殺大衍都是那么的容易,而蒙逍等人中任何一個,都是她不可匹敵的。
這些她還看得見,與之相比,趙陽怎樣發現的這處秘境,又怎樣突然的攝拿過來一顆如此厲害的牙齒,她就發現完全看不明白了。
包括不斷試驗和損毀的材料和法寶,很多都異常的珍貴,他卻毫不珍惜,雖然能猜測他是在測試,但到底測試什么,她也一樣一頭霧水。
不過,傳信符傳信的烏光和孟廣會在信上寫給趙陽的內容,她既看得見,也看得懂,接著就心急如焚起來。
然后就見到趙陽一皺眉,她頓時心中一沉,馬上想到他是因為已經提醒還是出了問題而不滿,這時,她明明知道趙陽對她很冷淡,但事關自己的母親,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趙亮,你,你一定要救救我母親……我,我愿意……”
她很希望能說得出讓趙陽心動的條件,但看著地上那一堆珍貴的材料,她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東西?
除了她自己……
現在為了救母,她情愿把自己獻給他,但一來,她能感覺得到趙亮對她似乎興趣不大,二來,這種話她一個女兒家如何說得出口?
幸好在她急得滿臉通紅不知道如何往下說時,趙陽動了,然后在傳信符上寫下了兩個字:回去。
看到這兩個字,她滿心的期待頓時轉為了絕望,然后一咬牙,道:“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去救!”
趙陽只是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她馬上就想到,別說她現在修為被封禁,就是狀態最好時,別說面對封決,就是面對姬平年,她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想到這些,她除了仍然急得要瘋,只剩下了滿心的悲傷,眼淚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視線。
收到信后,孟廣會卻是大松了一口氣:這樣回復,很大可能是幫他救人了。
他也瞬間想明白過來,只要他好,金慧就不會有事,相反,他出了事,對方為了永絕后患,金慧就絕難有什么好下場!
同時,他又淡淡后悔起來,如果一開始就將此事告訴給趙陽,他們兩人一追一截,或許都有可能已經把人救下來了!
不過,現在要不要立即退走呢?
以他的速度,他又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十余里,然后他的感知中就發現了金慧竟然已經渡過了金丹之劫,成就了金丹。
當時因為相隔千里,他又心急趕路,沒有察覺到她在羽劍宗渡金丹之劫,這時卻恍然大悟過來,她之所以突然出事,一切都是金丹之劫造成的。
這總歸算是一件好事,但現在的問題是立即離開,還是直接追上去將人救下?
兩人離得這么近,以他的修為,只要追上去,定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救出金慧!
不過,眼看就要出羽劍宗的地盤了,他略放慢速度冷靜的想了想,邢步既然往這邊逃,肯定是和封決他們商量好的,他現在追上去,就算還是在羽劍宗范圍內,也很難說不落入對方的圈套。
想到這里,他最終還是決定按趙陽說的來,先離開這片險地。
只是,當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一道如高山雪崩的刀氣向他斬了過來:“好久不見,孟掌門這么急著走做什么?”
孟廣會臉色一變,很快就判斷出,因為見識過對方的出招,起動又慢,如果不擋,肯定就會被這道刀氣斬中。
沒奈何之下,他只能轉身一劍斬下,將迎面的刀氣從中劈開。
這時,封決哈哈大笑著從下方的山林中飛了上來:“孟掌門,幾日不見,看來風采依舊啊。”
孟廣會這會兒如何不明白,對方早就埋伏,等著他出了羽劍宗的地盤,然后從后方掩殺,徹底斷了他的后路——剛才如果不猶豫,立即離開就好了,那樣出奇不意,封決絕想不到他會退走,就算想攔也留不下他!
現在麻煩了……
他迅速穩住心神,沉聲問道:“這里是羽劍宗的地盤,北湘家主已經和貴宗掌刀使傳話,你偷襲于我,就不怕北湘家主怪罪嗎?”
封決隨手挽了個刀花,口中微笑道:“孟掌門言重了,怎么能叫偷襲呢?上次因為一些意外,沒能領教孟兄高招,這次辦事經過,沒想到正好碰到了,所以就想留孟兄切磋,還望孟兄成全!”
孟廣會搖頭道:“孟某自認不是封刀主的對手,切磋就不用了。我還有事,就不陪封刀主閑聊了。”
說著話,他就要離開。
“慢著!”
封決把刀往他一指,刀意鎖定了他,然后冷冷的道:“孟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待客之禮吧?”
孟廣會心中恚怒,但卻不想給對方留下任何發作之機,臉上就只能帶笑敷衍道:“封刀主要想孟某盡地主之宜,不如隨我一同回羽劍宗,到時孟某定然用心招待于你。”
封決嘲弄的看著他,然后忽然問道:“這樣好了,你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能讓我滿意,我就隨你去做客好了,如何?”
孟廣會自然不相信他說的這句話,但為了尋找脫身的機會,就還是問道:“哦,不知道封刀主想問什么問題?”
封決盯著孟廣會的眼睛,問道:“剛才我看到你在和人傳信,不知道那人是誰,能告訴我嗎?”
原本,姬平年等人為他設計的計劃進行得很完美,但在最后時刻孟廣會給什么人傳了信,收到回信后很快就決定退走,他很懷疑傳信的對象就是他一直尋找的、和他爭搶機緣的斷宗另一位刀主。
孟廣會肯定不會把趙陽的消息出賣給封決,但很快意識到,這對他來說一個不錯的機會,他完全可以把趙陽說成另外的人,讓封決心有顧忌!
想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道:“是北湘懿。”
現在還有什么比北湘家族的人更讓封決知難而退呢?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聽他說完,封決卻是冷笑一聲,直接一刀劈了過來!
對于孟廣會的話,他并不相信,但卻一定程度上排除了斷宗另外一位刀主的可能,而且,他知道這次差不多是他斬殺孟廣會最后的機會,最好要在另一位刀主趕來前殺掉他!
他只要殺完人,把尸體丟到羽劍宗外面,北湘家族事后知道又怎樣?
孟廣會一驚,一邊用力抵抗,一邊沉聲怒喝道:“封刀主,今天的事一定會被北湘家族知道,我勸你三思!”
封決卻臉色猙獰的一邊出刀,一邊埋怨的解釋道:“這可怪不得我!是孟兄拿話哄我,那只能打敗孟兄再聽你講真話了——這一招雪崩平湖很是霸道,孟兄小心了!”
真正交手,孟廣會立即就發現他和封決之間的差距,尤其封決的刀意長于力量,這本就是他所缺的。
此時盡管得到封決的“提醒”,但面對仿佛雪崩填塞湖河的刀意,他眼里和神魂除了刀光再也看不到其它東西,無處躲藏,只能拼盡全力出劍化解。
但甫一接觸,他就感到仿佛被一座山碾過,五臟六腑瞬間受傷,整個人也被斬飛出去了近千米!
封決哈哈大笑著提刀追上來,:“孟兄很不錯,竟然能接住我這一刀,再來!”
說著話,他又一刀斬落下來。
孟廣會這次有了防備,以一張玄級一品的重山符擋住了這一刀,本人則迅速向東面飛去。
封決則繼續一刀向他斬來。
他又掏出一張重山符扔了過去。
如此,他迅速飛出去了十多里,但越往回飛,他神魂中越有一種晦暗遲滯的感覺,甚至感覺到眼前的一切都越來越缺少生機。
他知道,這是修煉氣運之道對危險的示警。
而且,就算沒有這些示警,他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返回羽劍宗的時間,平時全力趕路都需要接近一個時辰,現在無疑會更長,而即便只是一個時辰,以封決的實力,他也很難安全回到羽劍宗——像重山符這樣保命的符篆,他并沒有多少。
而且,姬平年等人既然說動邢步叛變,就不能說動其他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除非完好無損、或者保存足夠的實力的返回羽劍宗,否則就仍然禍福難料!
但他現在就已經受了傷,要保證完好無損和足夠的實力又怎么可能?
他很快確定了一件事:不能回去,只能去西邊,找趙陽!
于是,他故意露出一個破綻,讓封決越過他,攔住了他東逃的路。
封決一越過他,馬上就比剛才還要兇猛的向他劈砍過來。
孟廣會原本還想演得真實一點,但封決的力量實在太大,他擋了兩刀,真符都受到了影響,變得有些不穩,就只能向西邊退去了。
封決自是想在羽劍宗地盤以外的地方殺孟廣會,所以,只要孟廣會向西退,他的攻勢就放緩,但要往東,就會受到他全力的痛擊。
孟廣會則感到越往西去,神魂中越感到明亮,但為了不引起封決的懷疑,他還要不時回頭掙扎一下,然后像是趕鴨子上架一樣,逐漸出了羽劍宗的地盤,并且越離越遠。
秘境中,金艷默默流了一會兒淚,但也知道,僅靠流淚是救不了她母親的,于是,她收起眼淚,站起身,然后咬著唇伸手摸向了腰帶。
她的衣服是一件玄級八品的法衣,腰帶就是控制的樞紐,已經被她煉化,所以,動念間就從她身上脫了下來,露出了從未在外人面前展露過傲人的身材。
她一站起來,趙陽的注意力就被引動了一些,然后余光中就看到了兩條豐滿修長的腿,因為盤膝坐在地上的緣故,往上……而曾經初見時給他留下印象的一對大燈,仿佛雪山般,愈發的雄偉,直接擋住了上面的視線。
他皺了一下眉頭,喝道:“穿上!”
他很快想明白了她的想法,就想和她解釋,但是,他不說話時,她大腦一片空白,還不知道做什么,他一說話,反而給了她勇氣,直接就撲過來抱住了她:“你去救我母親,我什么都給你!”
明明是以自己身體作交換,但此時說來,她卻感到了一種讓自己感動的熱血和神圣感。
趙陽也不看她,拿一根手指戳著她的額頭將她推開,隨后從儲物手環中取出一條毯子扔到她身上,然后嘆了一口氣,道:“你多大了?怎么還這么蠢?救人是不選擇時間地點,不管不顧的就往前沖的嗎?”
被推開的一瞬間,金艷只覺得一盆涼水澆到了身上,再聽到前面兩句話,她更是感到了一種心如死灰般的羞辱,不過,聽到后面那句話,她整個人馬上就像是將死之人得到了救命的靈丹妙藥,突然活了過來,她馬上抓住趙陽的胳膊,急切的問道:“你,你是說你會救我母親,對不對?”
問完,她見趙陽皺起眉頭,又感到身前一涼,才意識到他扔在她身上的毯子掉了,就趕緊收回手,拿起來擋在了胸前。
趙陽心中竟然略微有些遺憾,但他很快讓這個念頭像是輕煙般消散了,然后面無表情的道:“你什么都不懂,大人的事,別管。”
她身體縮在毯子后面,聞言馬上乖巧的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只要他答應救母,她絲毫不介意他訓斥她,而且,他這樣說,反而愈發讓她感到安心,然后心情也忽然變得明朗起來。
趙陽拿起牙齒,準備繼續試驗,但這時,通過蜃鏡術,正好看到孟廣會向這邊逃來。
他隨手取出幾張保命的符篆放在她面前,吩咐道:“你在這里等著吧。”
說完,他站起身,一步跨出了秘境。
金艷看著他的身影像是跨過一道門似的消失,然后低頭看向面前的一疊符篆,從毯子里伸出手將它們拿回來。
想到剛才的一切,她忍不住把頭埋進了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