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敲門聲響起,棕樹木做成的門扉結實而粗糙,在冰島這樣寒冷荒涼的地方,這樣材質的門能阻擋野獸和從北極刮來的寒風。
“來了!”
年邁的老查理高喊后,低聲嘟囔道:
“亨利,我們過去瞧瞧。”
同樣老得快要走不動路的獵犬站起來,無精打采地搖了搖尾巴,忠誠地跟上主人。
老查理順手取下獵槍,斜著杵在地上,他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了,在八十六年的漫長歲月中,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野外跟狡猾的獵物爭鋒相對,警覺與孤傲已經深入骨髓
——事實上,這也是他在發妻病故后,沒有跟子女住在一起,而是一人待在空曠祖屋的原因。
老查理走到門前,問道:
“誰?”
“一個想討杯水喝的旅者而已,我的朋友。”聲音粗礪沙啞,這是屬于老年男人的共同特點。
老查理停頓一瞬,還是拉開了門,來客毫不客氣地走進屋來,如同回到自己家中。
年邁的客人一屁股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不住地搓著雙手,感慨道:
“這操蛋的天氣……朋友,有酒水么?”
老查理皺了皺眉,對來客的無禮感到不適,但也許是因為一人在祖屋里太過寂寞、也許是因為來人同樣是蒼老的男人,對自己毫無威脅,他居然真的從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扔給客人一罐,自己也坐在沙發對面烤著爐火。
“謝謝了,朋友。”
客人沒什么誠意地道謝一聲,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啤酒,感慨一聲:
“男人這一輩子,美酒、女人、斗爭……缺一不可。”
客人微卷發,頭發黑白相間、亂糟糟地一團,他的面容蒼老,一根根皺紋爬滿臉部,看著就讓人揪心,不過他身材高大,毫不佝僂,反而顯得比老查理年輕一些。
老查理看著客人飽經風霜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在三月份的冰島獨自一人旅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啊,老哥,特別是咱們這個年紀。”
“唉,沒辦法,即使是我們這樣的老人,也總要出來做些活計,不然恐怕活都活不下去啊。”
“哦……老哥沒有子女?”
“子女成群、孫子都有好幾個,可那又怎樣?”
蒼老但高大的來客又喝了一口悶酒,吐槽道:
“沒用啊,都不是省心的主,一個個的都不聽話,臨了還讓我一個老人家獨自前往遠方……唉。”
老查理心生同情,自己雖然孤身一人住在這間小屋里,只有年老的獵狗陪伴,但這是自己主動要求的,他的子女們還算孝順,能經常來看看他,可眼前的這名陌生人雖然年紀跟自己差不多,但聽他話的意思子女卻似乎什么也不管,可比自己慘多了。
老獵人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到別處:
“老哥要做什么活計?我對這附近也算熟悉,說不定能幫到忙。”
“嗯……去外地做些事情,馬上就走。”
“哦?去美洲?還是亞洲?這兩年超凡降臨,我們這把老骨頭可是跟不上時代了。”
“既不是美洲也不是亞洲,那個地方離這里很遠很遠……所以我在去之前,專程來這里最后看你一眼,查理。”
老獵人僵住,他仔細打量了一眼來客,搖搖頭,緩聲說道:
“抱歉,我似乎從沒見過你,而且最后一眼?這個說法可不好聽……”
蒼老的客人用粗礪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你真的不知道么?你今天早上已經死在臥室里了啊……朋友。”
一片寂靜,屋子里除了壁爐里薪柴噼里啪啦的燃燒聲,再無其他任何聲音。
半晌,老查理才將啤酒一飲而盡:
“果然啊,我今天起床后不知怎么地,很害怕回臥室,好像那里有什么大恐怖一樣……床上躺著我的尸體吧?”
“是的,八十六歲,猝死,沒有受到一點痛苦。”
“哈哈哈!也算不錯!”老獵人笑道,他高興地像個孩子,老查理這一生參過軍、打過仗、殺過很多兇猛的野生動物,對死亡并不恐懼。
但他笑著笑著,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問道:
“那……您是死神?專程來接我的?”
來客摸了摸獵犬順滑的頭頂,這條老狗確實忠誠,即使在今天早上看到了主人的靈魂,也依然不離不棄。
他喜歡這樣忠誠地動物,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愛犬。
“我不是死神那種卑劣的小丑,查理,你把大半生都奉獻給我……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
老查理瞳猛地一縮,如同被閃電擊中一樣全身顫抖起來,澎湃的熱血在他心中燃燒,這個歷經風霜的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動跪下:
“貝爾納德·查理參見冕下!”
客人安然受過查理一跪后,輕輕將他扶起,點頭:
“查理,我的信徒,你從十一歲時就開始信仰我……這么多年,不曾有一絲背離,我會將你的名字刻在金和木上,你的下一世會成為我麾下戰將……伴我打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我的榮幸,冕下。”
查理躬身回道,他知道眼前的存在是一位真正的神明,在查理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時,他就夢想著能和祂一起征戰到世界盡頭。
客人接著輕道:
“戰爭已經開始,會有大批的神明隕落,諸神黃昏在這場大戰面前也會黯然失色,我感到……由衷地高興。”
客人把啤酒舉起,眼神熱烈、充滿真摯:
“我可能會死去,但是即便衰亡,我也會以勝利者的姿態離開!”
“……您是不敗的神王,冕下。”
客人哈哈大笑,將酒全喝了下去,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不錯,為了那群依然弱小的孩子們、為了我的子民們、為了一切的一切……當然也為了你,查理。”
“我不會敗。”
炙熱的戰意和龐大的殺意肆無忌憚地出現在藍星外,這尊神明外泄的少許力量幾乎使遙遠的木星停轉,不過當他強行壓抑自己時,一切又歸于正常,藍星人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家鄉差點被戰意勃發的神明撕成碎片。
客人走后,老查理又拿出一罐啤酒,他的身體越來越冷了,獵人恍惚間明白,自己馬上就會死亡。
老獵人把酒倒在地上,用已經虛弱的聲音念出神明的禱詞:
“您是戴寬邊帽子的男人,又稱老邁的法術家;
您的忠狼叫做基利和庫力奇,即貪吃和暴食;
您的渡鴉叫做福金和霧尼,即為思想和記憶;
您的長槍名為岡格尼爾、您的戒指名為德羅普尼爾;
您是星期三先生;
您是諸神之王,亦是死者之王、戰神、權利之神、魔法之神;
偉大的……奧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