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津橋,午夜。
“戰況如何?”
王躍坐在悠悠晚風中的橋上端著茶杯說道。
對面朱雀門一片燈火通明。
那些守衛這座城門的禁軍同樣在燈火中看著他,南邊的交戰已經暫時停下,雙方都在歡樂地喝酒吃肉,他們后方都有充足的后勤,無論是西邊那些犒軍的豪門顯貴還是東邊那些發財的商人,都會無微不至地滿足雙方士兵一切要求……
還能聽到音樂聲呢!
據說蔡少師為了能讓他爹在六鶴堂安享晚年,親自出面都把趙元奴請出來在西邊給守軍獻唱。
真是孝子啊!
“沒死幾個。
咱們這邊傷亡也就一百五十,打死對面估計也不會更多,這些混賬東西根本不瞄準,弓箭也罷神臂弓也罷都是胡亂射,兩邊都一樣,對面也是胡亂射,被射中也是運氣太差。
而且雙方都沒沖鋒。
咱們這邊那些廢物不敢沖過御街中間,都是出去亂哄哄舉著盾牌跑幾十步立時逃回,至于對面那些更是不出街壘。
另外兩邊不少人應該都認識,還在一邊射箭一邊取笑呢!”
史進說道。
這個結果早在王躍預料之中。
雙方有大量互相認識是必然,府界第二將和府界第三將,番號都是連著,中下級軍官恐怕多數都認識,士兵也都是開封府周圍招募,難免有些親戚朋友同鄉什么的,尤其是都還有大量本地禁軍,那更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種情況下雙方都沒什么血戰的心思,對面那些士兵也都明白,這明顯是發財的好機會,要是沒有這場戰斗哪來那些犒賞,為了繼續得到犒賞,他們才不會讓這一切結束,這樣菜雞互啄多好。
反正有人伺候著。
至于這邊說到底也都是些純粹的烏合之眾,搶錢時候士氣如虹,真冒死時候就都老實了。
他們就依賴那些具裝騎兵。
后者不出動,指望他們冒著對面箭雨沖鋒是很難的,不過王躍本來也沒指望他們,想打開防線很簡單,他拎著陌刀過去就行,甚至他過去吼一嗓子說不定也能行,他吼一嗓子那些烏合之眾立刻就注入勇氣了。
但是……
“將軍,您在等什么?”
史進好奇地問道。
這個問題南邊所有烏合之眾們都想問。
誰都知道楊大將軍出手立刻就是摧枯拉朽,但楊大將軍卻始終坐在這里悠然地喝茶,甚至連回頭都懶得回頭。
他在等什么?
“等一些值得我出刀的人。”
王躍淡然說道。
就在這時候,朱雀門前吊橋緩緩放下了,同時緊閉的城門打開,里面大隊的騎兵涌出……
“快備戰!”
史進急忙朝前面吼道。
前面御街東側,那些擺出桌子啃著羊腿賭錢的騎兵們,立刻混亂地拋下他們手中東西,然后拿起武器沖向各自的戰馬,很快三百騎兵就完成集結,在龍津橋頭列陣。雖然陣型依然慘不忍睹,但至少已經勉強算是列陣了,而且一個個夾著錐槍,氣質和上次明顯有了差別。
三百騎兵分兩個小陣型,中間留出一條通道,那輛專用馬車迅速駛入通道。
然后所有人都轉頭看著后面……
王躍依然在喝茶。
對面騎兵同樣已經涌出,還是白天那些,依然背靠護城河列陣,但卻沒有發起沖鋒,甚至那些士兵的目光明顯也在看著王躍。
氣氛有些尷尬。
王躍慢悠悠地喝完了杯中茶,然后拿起茶壺,悠然地又倒了一杯,緩緩端起……
突然間他將茶杯砸在地上……
就在同時他猛然站前,一把抄起了立在一旁的陌刀,大吼一聲狂奔向前,那些騎兵一片亢奮的吼聲,甚至就連史進都揮舞手臂吼叫著,在他們的吼聲中,王躍突然縱身躍起,從后面掠過那面正在敲響的戰鼓,直接落在馬車上,然后手中陌刀向前一指……
“殺!”
他大吼一聲。
“殺!”
……
那些騎兵一片吼聲。
緊接著伴隨馬車的向前,三百騎兵開始了沖鋒。
對面騎兵立刻開始向前。
兩支騎兵就這樣在寬闊的御街上開始了相對沖鋒,距離不斷拉近,很快對面騎兵就沖到了十字路口,但讓人意外的是,他們沒有繼續向前而是直接左轉。
“他們不敢打!”
王躍身旁那都頭激動地高喊。
那些騎兵們同樣一片吼聲,然后更加士氣如虹。
他們就像一群跟隨老虎的惡狼般,跟著王躍的馬車繼續向前,很快同樣到了路口,而這時候對面那些騎兵已經全部轉入商業街,正在繼續向東狂奔,王躍帶著他的手下同樣沒有絲毫猶豫地轉向。要是對手向西逃的確不能追,但向東逃就不用擔心會遭到伏擊,因為東邊向南的街道都在鋤奸軍控制下,一些士兵甚至收起錐槍拿出弓箭,朝前面那些明顯逃跑的騎兵射箭。
王躍卻在減速。
不過這些騎兵也并沒多想,亢奮的他們勇往直前,再說這種事情的確不需要王躍,真正交戰他們離不開楊大將軍,但打落水狗就不需要了。
很快他們就超出了王躍的馬車。
后者繼續減速。
不過鼓聲并沒停下,隆隆鼓聲依然在鼓舞那些追擊的騎兵。
很快他們就沖過了保康門,而王躍的馬車卻在路口停下,車夫和鼓手全都疑惑地看著他,然而楊大將軍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拄著陌刀轉身看著對面……
“高慶裔,你們女真人難道就是如此藏頭露尾嗎?
啊,我忘了,你不是女真人,你是渤海人,你只是女真人腳下搖尾乞憐的一只狗,汪汪叫著祈求殘羹剩飯!”
他喊道。
下一刻保康門吊橋緩緩放下。
緊接著城門打開,城內火光的背景中,一片鋼鐵的反光閃爍,一個全身鎧甲的身影緩緩向前,很快走出門洞,在了城樓的燈光中通過吊橋……
“我渤海與女真兄弟一家,又豈是閣下所能懂,倒是閣下,不過是趙家養的一只野狗,如今不思報答主人恩情,反而想咬主人一口。我大金與大宋乃兄弟之國,閣下為大宋之亂臣賊子,亦大金之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等應大宋皇帝之邀,正欲以閣下首級,以述宋金兩國之好!”
高慶裔冷笑著說道。
他身后全身鎧甲的女真騎兵源源不斷涌出,迅速在他背后開始列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