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
“這水師倒也頗有幾分氣勢!”
王躍看著幾乎遮蔽了江面的一艘艘戰艦。
真要是算起來,長江水師甚至比常勝軍水軍實力都強,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大型戰船……
大型內河戰船。
實際上主力就是些車船。
而且都是內河戰艦慣用的樓船,一艘艘長度接近二十丈的巨型車船,豎著高聳的船樓,甚至帶著投石機,各種火器,威風凜凜地漂浮江面,與它們相比下游逆流而上的常勝軍蜈蚣船們明顯小了許多。不過現在這支實力強大的水師已經放棄了抵抗,主要將領正在踏上瓜洲碼頭向王大王的軍隊繳械,至于投降這個詞倒是算不上。
他們依然是大宋水師,只不過奉天下兵馬副元帥的命令,上岸接受新的任命而已。
不算投降。
“只是以后沒什么用處了!”
劉錡說道。
的確,這支水師的存在就是因為南北對峙,長江是南方的最后屏障,這道屏障的守衛者就是長江水師,但現在南北已經沒有戰爭,以后這支長江水師也就沒用了。剩下就算還有些巡邏捕盜之類工作,也不需要巨型車船,而且這些車船也沒法用于海上作戰,包括這些水兵也不適合海上,他們是水兵不假,但內河水兵和海上搏擊風浪的可不一樣。
“打仗是沒用了,可航運是很好用的,愿意回家的發一年軍餉回家,不愿意回家的都整編成漕運軍。”
王躍說道。
這些人當然很有用處了。
南北一統之后,原本的漕運也得恢復,雖然過去的漕運制度已經取消,但從南方沿著運河向北方運輸糧食依然是必須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來完成江南的民兵化和糧食專營后,需要大量人力專門用于運輸各地糧食,這個制度想要真正維持,并不是什么容易事情,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運輸,目前在北方的制度,是在鄉一級設立糧站,然后那些民兵自己運到糧站。
包括稅糧和余糧。
其實絕大多數都是稅糧或者說地租糧。
租種公田的農民,交稅的自耕農,都是交糧食的,但是,這個糧食直接送到各地糧站,而糧站根據收到的糧食數量和朝廷議價,再把這些糧食的折價直接給朝廷。地方官員不能染指這個,他們俸祿是上級直接發下的,而且也不是給他們錢,都是給紙幣,他們自己去銀行兌換就行,不兌換直接使用也一樣,但他們不能染指稅糧。
稅糧由莊頭負責征集,然后組織民兵運輸到糧站,再和地方上派出的官吏對賬。
交不夠就得去向官府解釋了。
甚至還得根據情況不同受不同程度的處罰。
而糧站專門養著一支運輸隊,再把糧站的糧食運輸到縣。
縣有大型糧庫。
然后在那些商業城市設立分公司,負責區域內的糧食調節,其實主要是從這些糧庫調糧,以維持商業城市的糧食供應。
至于再上一級就是王躍的總公司了。
這個負責國家級的糧食調度,計劃安排,甚至包括肥料,水利建設,農業技術推廣等工作。
至于這個制度存在的問題,自然就是效率低了。
但是,再低也比封建時代的官府高,效率這個東西是對比出來的,相對于原本的官老爺們,這個制度效率絕對高得多的,再說作為一個主要是維持國家安全的制度,效率低點就低點吧。更何況這個時代其實也沒有那么多非農業人口需要養活,開封城內目前的確已經人口逼近了兩百萬大關,但問題是開封城外還有一堆附郭農田呢。
這個時代的商業城市,都不是純粹的商業城市。
周圍全都是農業區。
而且通常都是最好的農業區,本身古代城市就是以農業區為基礎建立,附郭的農田往往是水源條件最好產量最高的。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一旦出現問題,王躍是真可以殺人的。
那些糧站主管,分公司負責人,甚至各村莊負責糧食征集的莊頭,一旦出了問題是真會掉腦袋的,身為糧食公司老板的王躍的確無權殺人,但他卻可以讓手握尚方寶劍的王躍殺人。
另外糧食的確統購統銷,這個是嚴格執行,甚至對于走私糧食的可以在需要時候格殺勿論,可是其他食品沒有任何限制,肉類沒有限制,水產沒有,畜牧業隨便發展,尤其是沿海漁業加工罐頭甚至會得到補貼。所以那些想在吃飯上發財的,完全可以不用冒險在糧食上動手,他們可以在這些方面進行發展,反正最后增加的還是食品供應。
至于官員不發糧食,只發俸祿,軍隊同樣只發錢不發糧食,所需糧食都是就地購買,包括軍隊出境作戰,同樣也是后勤部門采購,向戰區的運輸與糧食公司沒什么關系,就是后勤部門自己的事情。實際上是后勤部門雇傭商業運輸隊,而糧食公司負責的,就是各地不能缺糧,一個分公司的區域缺糧,可以從別的分公司調運。
尤其是饑荒時候。
這樣分公司間的調運速度就很重要了。
在沒有鐵路,沒有汽車的這個時代,只能以水運為主干,各種車輛運輸為分支。
所以水運至關重要。
之前在河北這些地方這套體系還能維持,但那是因為是大平原,海運加上內河航運,平原車輛運輸就夠用,但南方山區增加,很多地方道路艱難,這個體系正要面臨巨大的考驗。除了繼續修路,尤其是在那些山區修路之外,剩下就只能加強水運了,尤其是那些溪流的水運,所以王躍需要大量負責水運的,這些士兵對朝廷來說的確絕大多數都無用了,但對他來說很有用。
“來了!”
劉錡突然說道。
王躍立刻將目光轉向上游,那里一艘明顯故意扮可憐的小破船,正載著一群身穿囚服的人順流而來,穿過江面擁擠的戰艦靠向瓜洲碼頭。
“走吧,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王躍說道。
他倆緊接著走下城墻,然后走出瓜洲城門。
這時候那艘船也靠上碼頭,一群囚服的老家伙,簇擁著一個囚服的年輕人走上碼頭,王躍趕緊擺出了笑容,然后加快腳步上前,但就在快到時候故意慢了一步,那個年輕人很懂事地跪倒在地……
“罪人趙樞恭迎天使!”
他低著頭說道。
王躍隨即上前,迅速把他扶起來。
“肅王這是何故?豈不是折煞王某!”
他說道。
好吧,這是趙樞和他那幾個大臣,比如呂好問之類的。
趙桓并沒有明說該如何處置他弟弟,雖然他弟弟真的很無辜,大畫家走后趙樞是完全被逼著繼位的,實際上就是個傀儡,后來又自動取消帝號,然后改稱監國,王躍正式南下之后,連監國也不自稱了。但趙桓至今也沒下旨剝奪他的肅王封爵,雖然這樣其實他更害怕,不過此刻見面,王躍還是得以肅王稱呼他,他這是前來迎降的。
“樞一時鬼迷心竅,犯下大罪,此刻唯有俯首待罪。”
趙樞說道。
“大王此前所為,的確令陛下頗為傷心,但大王終究是陛下兄弟,而且也未曾鑄成大錯,就是僭號了幾天而已,全當發了瘋病神智不清,陛下也是知道大王有舊疾,在京城時候就時常發作,故此這待罪什么的就無需再提。陛下的意思是大王繼續保留封爵,然后到遼陽去居住,那里氣候不似江南濕熱,想來大王可以靜養,說不定過些年也就好了。”
王躍說道。
好吧,神經病也是可以用的。
什么肅王僭號,那都是他神經病發作,我們對于一個神經病還是要寬容一些。
估計他神經病發作也是因為江南炎熱,所以把他送到遼陽,在這種氣候相對清涼一些的地方休養,養些年也就好了。
“中山王說的極是,小王此刻回想之前,真是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哥哥寬宏大度,實在是我這做弟弟的對不起哥哥,小王去了遼陽一定靜思己過,從此潛心修道,再也不問外事。”
趙樞擦著眼淚說道。
不得不說這真是兄友弟恭啊!
“來人,快給大王把衣服換了,穿這個像什么樣子!”
王躍笑著說道。
手下侍從趕緊上前,給趙樞把身上的囚服扒了,王躍解下自己的披風,親自給肅王披上,然后兩人攜手并肩,對著江上數萬水軍和瓜洲十幾萬百姓宣布江南正式回歸朝廷,大宋重新完成一統……
當然,只是象征性的。
畢竟這只是代表著鎮江朝廷放棄了抵抗,但各地官員士紳們如何選擇還是另外一回事,王大王接下來還得繼續向前,一個路一個路完成收降,甚至接下來公田法正式展開后,會不會還有士紳失去理智,再次發動叛亂,這個同樣也是未知數。此刻的王躍只是和光頭佬一樣,完成了大宋形式上的一統,真正想要恢復整個國家的秩序還需要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