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暢是最重禮儀的。
見弟子說話驚慌,心中就先有了不滿:“何事驚慌?”
那弟子道:“外面有個人,自稱是無涯老祖。”
“你說什么?”所有修士同時震驚。
舒元暢眼中更是冒出精光:“好膽,竟敢冒充先祖!”
那弟子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快說!”
弟子忙道:“那人激發了血字碑!”
這話一出,如雷轟頂。
血字碑正是當年無涯老祖所留。
當年無涯仙尊死前就有所準備,留血字碑,告眾弟子,若將來有人激發血字碑,就說明是自己轉世歸來,重登掌教之位。
那個時候,所有弟子都滿心期盼著無涯仙尊重新歸來,統領他們。
但是年復一年,數千年過去,無涯仙尊也沒有出現過。
曾經翹首以盼祖師歸來的弟子們早就沒了希望。最重要的是,天中教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如今的天中教是十二上界之一,地位輝煌,已經不需要祖師回來撐場面了。
這個時候,祖師突然回歸。
所有修士皆是莫名,然后不約而同的看向舒元暢。
舒元暢整張臉都扭曲了。
但他歷來自詡尊師重道,逢事必祖上有云,此刻也不好打自己的臉,只好道:“此人何在?”
“我已經來了。”殿外一個聲音傳至。
正是江小凡,倏然飄至,進入大殿。
“江小凡?是你?”天中教的修士有不少是知道寧夜的,自然也知道寧夜這個弟子。
怎么他會是無涯仙尊轉世?
“不可能!”旁邊舒青夜已叫了起來:“這一定是寧夜的陰謀,竟然敢派自己弟子來冒充本教祖師,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殺了他!”
已有修士準備出手。
江小凡低哼一聲:“好膽!”
不怒自威,一股磅礴威勢已散發而出。
人皇!
對方竟已是人皇境界?
眾修愕然。
舒元暢目光收縮:“且住。江小凡,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說你是無涯祖師轉世,可有證據?”
江小凡一指外間:“血字碑已經亮起,你不打算過去看看嗎?”
舒元暢冷笑:“只憑血字碑,說明不了問題。”
江小凡也樂了:“說明不了問題?天中教五千年來無人激活血字碑,本尊當年轉世時就曾說過,誰能激活,誰就是本尊轉世,你們竟然敢不承認?”
旁邊一名修士已道:“你也知道過去五千年了。五千年來,什么變化都有可能發生。誰知道你是不是用什么詭計激活此碑,冒充本教祖師呢?”
江小凡笑道:“這樣啊?那你們要如何證明?”
一名人皇修士已道:“無涯乃吾授道之師,你即為吾師轉世,那想必應該記得當年一些授業之事。且讓本尊來考校你一番。”
江小凡搖頭:“不用考了,前塵之事,早已忘卻,就連這身份,也是這段時間剛剛想起。你若問我,我是不知的。”
舒元暢臉一沉:“你既不憶前塵,又憑什么說你是吾師轉世?”
江小凡哼道:“轉世之人,前塵記憶就會遺忘,又不是什么秘密。五千年來,我歷次轉世,經歷磨難無數,前塵忘卻,又什么好奇怪的了?不過我也能理解你們的想法,既然激活血字碑這個理由還不夠,那用這個如何?”
他說著手一指,正落在大殿中央神像上,手指所向,正是神威塔,無涯蓋。
這兩件神器,正是當年無涯仙尊所持之物,也是天中教的鎮教之寶。
只是無涯仙尊死后,眾弟子難以發揮其威能,大多數時候,都是將其供奉于殿上,作為鎮殿之用。
看江小凡手指所向,眾修已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江小凡能掌控此二物,那恐怕就是真的本尊了。
大家一時不敢決斷,皆看向舒元暢。
舒元暢也是內心矛盾已極。
“怎么?不敢讓我一試?”江小凡笑嘻嘻道。
長吸口氣,舒元暢長笑道:“好,你若要試,那邊試吧。”
說著已讓出身位。
江小凡也不和他廢話,信手對神威塔與無涯蓋一抓,就見二寶騰生華光,已自神像中冉冉升起,寶光輪轉中,竟放出歡鳴之聲。
那是五千年未見,終于遇到了自己曾經的主人,發出的喜悅鳴動。
這是天中教任何人掌控此物都無法達到的。
隨后就見那一片光華轉動里,兩件寶物已嗖的落到江小凡手中。
江小凡手中落寶,腦海中竟然浮現出少許回憶,頃刻間已知運用之法。
長笑一聲,就見無涯華蓋撐天而起,整間殿堂都發出轟鳴顫動。
所有修士元神搖曳,竟有種望之膜拜之感。
同時神威塔則光華內斂,形成一輪輪漩渦般的存在,與無涯華蓋一收一放,形成一片吞吐天地之勢。
就連江小凡身后都現出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那赫然是與殿堂神像一模一樣的面容,正是無涯仙尊。
看到這一幕,眾人哪里還不明白,眼前之人,真的就是無涯仙尊轉世。
“如何?”江小凡已道:“還需要證明嗎?”
他看向舒元暢。
這一眼望去,舒元暢卻有種如墜冰窟的感受。
今日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尊師重道的,心心念念的是祖師教誨。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醒悟了。
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愛自己的師父。
有些人,只有死掉了,不存在了,才值得尊重。
一如神,高高在上,無需下界。
一旦下了界,分了權,那便不再是需要尊重的存在,而是眼中釘,肉中刺了。
這一刻的舒元暢,終于大徹大悟。
他發現自己看清了自己。
他,從來都不希望無涯仙尊的回歸!
江小凡的目光帶著絲絲笑意。
他看著舒元暢,不說話。
其他修士也在看著舒元暢,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
未必和舒元暢一樣,但也未必有多大不同。
沒人希望自己又多一個頂頭上司。
良久。
舒元暢道:“你若是吾師,那當記得,當年第一次收我為徒時,對吾之教導吧?”
江小凡眉頭一皺:“所以還是需要證明?呵呵,那么久遠的事,莫說我記憶未全復,就算恢復了,也不會記得這樣的事吧?”
舒元暢冷道:“那就還是不夠。”
江小凡到是明白了:“其實我就算真的記得,回答了你,你也可以說回答錯誤的,對嗎?”
舒元暢沒有說話。
江小凡已笑了起來:“我不奇怪你會做這個選擇。我有些遺憾,但也有些慶幸。”
眾修一起看著他。
江小凡道:“我遺憾,是因為當年的我,果然收了一群好徒弟……我慶幸,也是因為如此一來,殺了你們,也就沒什么心理障礙了。”
“好膽!”舒元暢大喝已聲,已率先出聲。
他再不想聽這個人說多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