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的車隊抵達京都城時,早有禮部、鴻臚寺和太常寺的官員在城外等候。
“范大人一路辛苦了!”
“范大人此行大漲國威,陛下十分欣喜,此次回京怕是馬上就會另有重用了吧!”
“這話就說錯了,范大人早已簡在帝心,重用是必定的。”
范閑下了馬車,一臉堆笑地與那些迎接他的官員客套寒暄。他如今已是小范大人,深得慶帝器重,加官進爵指日可待,因此那些比他品級還高的官員面對范閑時也十分客氣,甚至有些諂媚的模樣。
沈望坐在馬車上,并沒有人來煩他。他雖然沒有刻意隱瞞與苦荷交手的事情,但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宣揚,因此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卻也并不多,只有那幾位消息非常靈通的主兒才知道他的身份。
車隊在一眾官員的接待下向城中行去,官道上卻突然出現了另一支隊伍,排場隱隱比使團隊伍還要大一些。
兩支車隊相遇,在官道前停了下來。
“今日還有哪位貴人要回京嗎?”范閑疑惑道。
“大皇子也是今日回京,所以說這事太巧了。”一位與范閑相熟的鴻臚寺官員說道。“說是太后想長孫了,所以大皇子只帶了兩百親兵提前回京。”
“使團回京,皇子入宮,這些事宜不是應該由禮部來安排嗎,怎么也沒人通知我?”范閑眉頭一皺,覺得此事有些不簡單,怕是有人想借大皇子來壓一壓自己的風頭。
“原來的禮部上尚書郭攸之現在還在牢里關著呢……”這人低聲說了一句,然后又道。“鴻臚寺一路上都有信給你,說讓使團慢些,誰料到你竟然一天沒歇,千里疾馳回京。”
使團回京這一路,先上遇到沈重帶人刺殺,然后又遭到二皇子刺殺,這樣的事情接連發生,哪還敢在外面多停留。
“畢竟是大皇子,那就讓一讓吧。”范閑打算讓使團讓路,讓大皇子先進城。
就在這時,一陣戰馬的嘶哮聲響起,騎兵營眾騎像流水一樣從中間分開,一位渾身披著玄素戰甲的大將拍馬走上前來。
“臣范閑,見過大殿下。”不用別人提醒,范閑就已猜到此人的身份。
“你就是范閑?”大皇子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此人常年在外征戰,身上帶著一股鐵血氣勢。
“臣正是范……”范閑拱了拱手,話說到一半,突然一道暴喝聲打斷。
“滾!”
原來是大皇子的親信騎兵借開路之勢朝使團車隊逼近過來,想要把他們從官道上擠出去。他們身為大皇子的新信,天生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完全不將別人放在眼里。
沈望哪會容忍這些人挑釁,直接抬手一甩,將大皇子的親兵連人帶馬扔了出去。
不耐煩地喝斥道:“沒長眼睛嗎,回家跟你媽擠去!”
“希律律~~”
騎兵隊伍里頓時一片騷亂,接著一陣“嗆啷”的聲音響起。大皇子的親兵們拔出戰刀,拍馬上前,殺氣騰騰地朝使團威逼而來,將他們隱隱包圍。
竟然敢動他們的人,那還了得!
大皇子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手中長槍向沈望一指,怒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管好你自己的人,別讓他們往我身邊瞎湊,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擠的。”沈望安坐在車駕上,不溫不火地說道。
“大膽,這些將士隨本王征戰沙場多年,殺敵無數,個個都是有功之士,連西蠻的大軍都沒將他們落下馬,沒想到竟然在回京都被人掀下了馬。今日若不討個說法,豈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大皇子冷喝一聲,說話時卻是向范閑看去,他認為沈望敢這么做乃是受范閑暗中指使。
“因為有戰功,就可以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嘖嘖,照你這么說,等他們的功勞再多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欺壓百姓,目無王法了?原來大皇子就是這么教導手下的,還真叫人眼界大開。”沈望譏笑道。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指責本王。”大皇子怒極而笑,大喝一聲。“將他給我拿下,軍法處置!”
“大皇子息怒啊,我這朋友脾氣不好,千萬別動手。”范閑一臉苦笑地說道,眼底卻有些興災樂禍的神色。
“今日誰來說情都沒用,本王定要將他嚴懲不貨!”大皇子已是怒火中燒,誰的面子都不給,嘶聲吼道:“給我動手!”
“住手!”
大皇子的聲音剛落,一道有些尖利的大喊聲遠遠地傳來,聲音里帶著一些急迫和緊張。“快住手,使不得啊!”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阻攔我……侯公公,你來做什么?”大皇子向城內瞧去,眉頭不由一皺,卻見慶帝身邊的大太監侯公公一路小碎步地跑了過來。
“奉……陛下旨意……請沈先生……和小范大人……進宮面圣。”侯公公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大皇子眉頭一皺,覺得此事有些不簡單,向侯公公問道:“侯公公,這位沈先生是什么身份?”
“據陛下說……這位沈先生是……”侯公公說到一半,連續喘了幾口粗氣,直到大皇子等的有些不耐煩,才輕聲吐道:“大宗師!”
“什么!”
‘大宗師’三個字如晴天霹靂一般在大皇子耳朵炸響,讓他如遭雷殛,身體一陣搖晃,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慶國皇宮,御書房。
“沈先生,請坐。”
沈望和范閑在侯公公恭敬、熱情又敬畏地接引下,進入御書房。慶帝起身相迎,在他身邊還站著那被位世人認為是四大宗師中最神秘的洪四庠,洪公公。
沈望在侯公公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同時好奇地打量了洪四庠一眼。
這位傳說中有資格問鼎大宗師的老公監長了一個鷹勾鼻,雙眼微陷,尖嘴猴腮,面相看起來有些刻薄。
洪四庠自然不是那位神秘的大宗師,真正的大宗師是慶帝本人。不過,洪四庠的功力也十分深厚,遠超九品,已經具備了所有成為大宗師的條件,唯獨差了些運氣,所以一直沒有辦法成為大宗師。
慶帝是個極善隱忍的人,從來沒有在人前出過手,一直讓洪四庠頂著大宗師的名頭吸引別人的目光,自己卻在暗中布下驚天棋局,想要將世上的大宗師全部滅殺。
大宗師具有一人敵國的實力,只要苦荷和四顧劍不死,慶國就不可能真正的一統天下。
這世上知道慶帝是大宗師的只有兩個人,除了洪四庠之外,另一個是葉家老祖,創出了流云散手的大宗師,葉流云。
范閑也沒有客氣,自己找了個小板凳,在御書房角落坐下。他知道慶帝真正想見的是沈望,所以心安理得地當一個吃瓜群眾。
“算起來,朕跟沈先生是第二次見面了吧。”慶帝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陛下好記性,第一次是在下剛剛入城,在慶廟門口跟陛下有過一面之緣。”沈望點頭道。
“那時沈先生還沒有現在的威勢,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沈先生就已經成為了大宗師。朕聽到這個消息,也嚇了一跳,沈先生的才能當真是天下無雙,驚艷世人。”慶帝贊嘆了一聲,他確實沒想到沈望的晉級速度會這么快,快到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就成了大宗師。否則的話,他說不定真會動點其他心思。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陛下過獎了,在下其實還不是大宗師,只是我修練的功法有些特殊,勉強能跟大宗師過兩招。”沈望十分誠實地道。
“沈先生過謙了,大宗師本就只是一個稱號。能跟大宗師交手的只有大宗師,所以沈先生完全不用謙虛。”慶帝笑了一下,又問:“苦荷大師可還好?”
“苦荷前幾天不知道跟誰打了一架,受了傷。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有膽子跟苦荷交手,結果也只是被苦荷追著打,大宗師的名號實在受之有愧。”沈望自嘲地道。
“苦荷大師受傷了?什么人能將苦荷大師傷到,難道是四顧劍?”慶帝臉上恰如其份地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我就不知道了。”沈望搖了搖頭。
其實他們兩個都知道,苦荷是被五竹打傷的,但是他們都沒有表露出來,全是戲精,都在演戲。
“沈先生是我慶國中的大宗師,身份尊崇,不同凡俗。若有任何訴求,盡管提出來,朕一定盡力滿足。”慶帝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
“在下確實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當講不當講?”沈望倒也不客氣,直接說道。
“哦,旦講無妨。”慶帝道。
“在下想跟這位洪公公切磋一下,不知可否?”沈望向洪四庠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