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要清天劫,這清天劫意義何在?”
左小多滿心盡是不解:“清天劫啟,動輒覆滅族群,怎么就不能如現在一般維持原狀,各族并存,偶爾征戰,反而能激發自身奮斗意識,不敢稍有怠慢,更有變強的動力,怎地還非得就要滅絕其他幾家,就只保留一個主宰種族?”
“就算是所謂的永恒主角,也不過就是一個稱謂,絕對的權利造就絕對的腐化,某一族一家獨大之后,只會造成該族人口的無限膨脹,全無生存壓力可言,或者萬年,或者十幾萬年之后,難逃天地靈氣,資源匱乏的終局,一個不好,就是所有生靈盡都步上末路!”
“我是真的無法理解。”
左小多言語間盡是苦惱味道。
左長路嘆口氣,道:“這一節我何嘗不懂,星魂人族當年就曾經經歷過人口大膨脹的階段,若非天外隕石雨的降臨,滅殺了超過七成以上的人族,以及后續的道盟巫盟歸來,星魂人族或者早已經因為資源的極度消耗而自我滅絕了,但眼前局勢非你我可扭轉,我甚至懷疑,當前種種非是祖地天道的自行運行,而是超出了天道的存在,在布局。”
“現在這樣的世界,我們實力強悍,各有手段,亙古長存也不是難事,但是對于那些弱小者來說,不管是人族弱小,還是妖族弱小,亦或者是諸族弱小來說,盡是滅頂之災,所謂的弱小便是原罪,竟是這般血淋淋的展現。”
“不同種族的強者,你放眼看去,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數以千萬計!”
左長路嘆口氣道:“這樣的強者,無論哪一個出手,都有隨隨便便抹平我們人類一座百萬人口級別大城的實力!”
“而我們人族的強者,比如你的不夠大隊,任何一個到了魔族妖族,一般的中型聚集城市,豈不也可以輕易地蕩平,乃至全身而退,便如旅游了一趟,毫無難度。”
“這一點,不可否認吧?”
左小多點點頭。
“試問一句,你們在屠戮魔族的時候,心中可有絲毫的惻隱之心?”左長路問道:“在屠戮妖族,屠戮阿修羅族的時候……可有不忍心下手的時候?”
左小多搖搖頭:“沒有。”
“這不就是了,這就是癥結所在。”
左長路淡淡道:“因為我們從小所受的教育,決定了我們的基本世界觀、價值觀、道德觀。所以我們對這種殺戮,根本就不會覺得有哪里不對。”
“甚至在這樣子的殺戮之后,會感覺自己又為人族的未來多出了一份力,很有成就感。”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諸族強者的心思豈不盡皆如此?”
“長此以往,每一代生長起來的強者,對待外族就只會越來越毒辣,越來越殘酷,這個世界的韻律格調,也就只有越來越殘忍……”
左長路嘆息一聲:“但是生靈何辜?”
“弱小,當真就是原罪嗎?出生就沒有修煉資質,難道就只能在這個世道上……淪為食物,成為被捕獵者被殺戮者?”
“這一點,不管是妖族,還是魔族,還是阿修羅族,究其根本,還都是一樣。”
“我們看魔族殘忍,但我們反向屠戮魔族城市的時候,我們著落在魔族的眼中,又有什么不同?平心而論,他們看著我們,會感覺到美味,與我們烹飪美味肉食的觀感,又豈有二致?不過就是族群自幼教育的差異而已,無謂苛責。”
“在這般種族差異、絕難統一的思想之下,這個世界,若不能有所限制制約,必將長久的混亂下去!”
“即便有各族強者聯手,達成共識,促成和平局面,卻也不過是恐怖的平衡,危機隱患仍在,一時不發而已!”
“而這種狀況,勢必一直持續下去,持續到地老天荒……就算是一直不存在清天劫,但到了最終最終的結局,仍舊只能如現在的清天劫一樣,某一個族群,徹底壯大,或者將其他的族群趕盡殺絕,或者將之極限壓制,確立絕對的話語權,實現事實上的統一!這才是必然的趨勢,必然的結果!”
“而唯有去到那個時候,這種隨時隨地都可能成為別的族群口中的食物的事情,才會徹底根治,并且滅絕。”
左長路長長舒了一口氣,道:“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是兩族并存,那么這種事情,就永遠不可能避免!”
“這般詳細分析之余,至少我對于那位超脫天道,直接讓這片世界清天劫啟的那位大能……充滿了敬佩之意!”
“唯有在諸族回歸的最初階段,引動這場必然到來的殘酷戰爭,盡早做一個了斷,卻能奠定未來世世代代,長久的和平!”
“縱然未來仍有戰爭,有朝代的興替,有勢力的更迭,卻就只發生在同族之間;而同族之間,縱然如何殘酷,總不會出現同族之前的血肉吞噬。”
“這樣子的一勞永逸,至少在我看來,是危機亦是契機,長治久安,未來安樂祥和的契機。”
“未來不管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是妖族,還是魔族,亦或者是巫族或者靈族……大一統只要實現了,未來就必然會有一個文明發展的社會出現……各種制度,各種法律,各種發明,各種創造也都會隨之出現……”
左長路道:“就如同我們星魂大陸,這幾千年里的發展一樣。”
“科技,文明,經濟……”
“我們的現在已經用自身的發展進程證明了,雖然發展出來了這些東西,但只要有強大的敵人存在……一切都沒有更多的意義,只要敵人來了,所謂文明,不過一夕蕩然。”
“唯有在大戰之后,實現了大一統之后,重新發展,才有可能長久的繁榮下去,否則再有價值、再有意義、再有發展潛力的研究成果,就只是曇花一現,夢幻泡影一般。”
“一頭巨大的妖獸鐵蹄落下,整個城市都沒了,談何科技文明,繁榮昌盛?”
左長路道:“或許未來,單憑著科技也能發展研究出來強大的武器,毀滅那些巨大的妖獸。但就現在而言,卻是不現實的……”
左長路講話的對象,自然不可能是左小多自己。
他看了看身前身后圍著的一群人,語重心長道:“布局的人不在乎未來唯一存留的是人族或者別的種族,但是我們自己卻必須在乎,必須爭取!”
“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哪怕付出一切犧牲,也要盡力去爭取未來人類成為這個世界的唯一智慧種族,主宰世界的機會!”
“縱然這個天地主角的時限,非是恒久,但無論是十幾萬年還是幾萬年,能有這些時間,不好嗎?”
左長路嘆息著。
話是這么說,但面對那么多的對手,那么多傳說神話,想要爭取人類成為唯一勝者這件事……
豈止是難,根本是連半點把握也沒有!
“如此說來,這還有一個難點,那就是……那些至強者怎么辦?”
在一邊認真聽著的李成龍首先提出了問題,道:“那些人,應該是很難殺死,亦或者根本就不會戰死吧。”
眾人紛紛點頭,都明白李成龍所說的指向是誰。
“驅逐!”
左長路道:“成龍所顧慮的,乃是唯有去到終局的時候,才要面對的問題。這段時間,我和妖皇妖后,無時無刻,不再討論這個問題。就是那些被淘汰的族群,應該往何處去。”
“既然有此世絕巔大能坐鎮,如何徹底覆滅?沒落已經是極限,但族群之沒落,代表了該族群的氣運不復,日益萎靡乃是定局,那么為了確保族群仍有繁衍之余地,該往何處去?”
左長路一字一斟酌的說道:“我們探討出來的結論,或者說相對可行的方式,以洞天之寶,承載小部分本族幼崽,離開祖地大陸,流浪星空……族中大能為之開辟出一線生機,之后自己去找落腳之地,生死幻滅,端看運氣,而這一片祖地大陸,卻是不會再讓他們回來了,即便彼時,也會因為氣數運道,淪為天道孽族,難以存繼。”
“換言之,就是……保留你的道統和精神,可是教祖、宗主、族首全都要遠離祖地。”
“在大一統之后,這個世界上,作為祖地,仍舊會有西方教,仍舊會有截教,仍會有闡教,乃至道教、魔教、靈教、阿修羅族、巫族等等……”
“但是所有這些,都不會再有任何的具體傳承方式!”
“就只能存留道統和精神理念!”
“真正的妖魔巫佛道靈……再不能存在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各族的巔峰強者,也會受到天道驅逐……”
左長路淡淡的笑了笑:“讓這個世界……只得一族獨大,最大限度的供給此族,最短時間完成休養生息,進而繁衍發展,陰陽輪回……才這,亦是此次次清天劫的真正意義所在!”
眾人口中緩緩念叨。
“清天劫……清天劫……原來是如此清天法。”
“所以,上古強者都出來了,欲爭一分勝機,并且將一應恩怨,盡都在當前這個階段全都了結,因為這已經是最后的機會了!”
“錯過這一次,大多數的頂峰強者都將往無垠星空流浪,未來誰也不知道誰在什么地方落腳,再也沒有快意恩仇的機會!”
“這些,是每一位圣人都看得到的事情,所謂清天劫,大抵也就便是如此了。”
“從此青天一洗,再無諸族紛爭;只余一族主宰,盛世輪回偌久。”
左長路悠悠說道:“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但以我們人類的實力底蘊……實在沒有任何把握底氣,敢說自己能夠成為最終的駐世者。”
這番話,讓在座眾人每個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
“從現在起再也不存在什么惺惺相惜……什么異族朋友……因為大家,最終還是要生死相搏的。”
“哪怕是小多的干爹……若是最終,只余下巫族和人類相爭的話……他也是不會有任何的退讓的!”
“其實這起清天劫,還有另一種意義目的。”左長路道。
“什么意義?”
“解放。”
左長路深沉道:“解放圣人。圣人是與天道密切不能分的;但這次清天劫,卻給了圣人打破桎梏的機會……所以,圣人們是最興奮地,因為,這一次他們可以掙脫束縛了。”
“不用驅逐,圣人就會自己離去。因為……終于自由了。”
左長路有些嘲諷的口氣。
眾小一陣沉默。
果然是有得有失有喜有悲……眾生涂炭,滅絕族群的危機,對于圣人來說,卻是得了自由……
“戰火現在已經向著這邊逼近了!”
左長路沉重道:“你們也都已經在滅空塔中修煉千年,底蘊更增,登臨人族頂峰……那么,人族未來究竟如何,就要看你們的了。”
李成龍,龍雨生等都是眼中露出精芒。
這一波在滅空塔修煉的,可不只是李成龍等人;人族的所有天才,所有一時之選,盡都是在滅空塔里修煉深造。
修煉到了現階段,基本能提升的都提升了,再進乏力。
至于不能提升的,自然也只有這樣了,或許在最殘酷的生死搏殺中,還能有所領悟,但說到單純的修煉精進,基本已無用處。
畢竟,還有根骨資質方面的限制,就算再如何的渴望人人如龍,終究不可能做到這個世界當真的人人如龍。
這就是局限性!
大多數的修行者到了合道階段,便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前進一步,更多的人,到了飛天,到了歸玄就無法前進,同樣是局限性!
而對于這樣的天賦局限修行者,你勉強供給靈丹妙藥、高階修士功力灌溉沖刷,助其突破界限,不過徒勞,反而浪費資源。
畢竟,就算你借助外力突破了當前瓶頸,去到下個階段,還是要裹足不前,先天桎梏這玩意,始終都在,一次過不去就是次次都過不去,當前這等險惡狀況,哪里還有尋覓個人機緣的機會,你不行,自然有其他人頂上,誰行誰上!
出身自潛龍高武,云端高武,祖龍高武等星魂高武的種子學子,以及軍方天才,共計兩萬名盡都在滅空塔的內中修煉,天天切磋對打的慘叫聲震天。
鳳凰城。
秦方陽懷里抱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兒,滿臉盡是溫馨笑容的漫步在校園里。
旁邊的學生老師們看到就駐足行禮:“秦校長好!”
“好,好。”
小女娃兒在掙扎,于是放下地來,隨即便邁開兩條小短腿,在地上跑得飛快。
這小女娃雖然只得四歲了,卻是玉雪可愛,已經初步顯現出一個絕色美人的雛形。
正是胡若云與李長江的小女兒,李清月。
然而連胡若云與李長江都不知道的是——
這個小女娃,便是何圓月的轉世之身。
作為此事的唯一知情者、外加當事人的秦方陽滿臉笑容的注目于小女娃,在陽光下快活的奔跑,看到了一只流浪貓,就躡手躡腳的笨拙的湊上去捉,小貓跑了……小女娃就在大叫著追……
“真好。”
秦方陽一臉笑容,看著李清月在歡樂的玩耍,然而眼底深處,卻滿是一片落寞。
在他的空間戒指里,有一個精致到了極點的玉瓶。
玉瓶承載的,正是一朵嬌艷妖艷的彼岸花。
這一朵彼岸花,落到秦方陽的手里已經五年!
眼光從他背后照來,照在李清月的身上,她在陽光下快樂的玩耍,這是她的童年,正是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煩惱憂愁,也沒有任何責任壓力的時間段。
屬于她的時光,就是玩,就是快樂。
秦方陽立身于一片陰影之中,看著一片陽光下的李清月,嘴角露出來一絲微笑。
“太遲了!”
“太慢了!”
“太快了啊……”
秦方陽英挺的面目,在陰影里,光線著落在他臉上,分外的斑駁,滿是光影錯亂。
“真想陪著你長大呢……”
“只可惜,我沒時間了。”
秦方陽臉上閃過深刻的思念還有遺憾。
“秦叔叔,快來啊……”李清月連聲呼喚著,聲音分外清脆。
“來了來了。”
秦方陽笑了一聲,快步上前。
當天晚上。
李長江家的酒桌上,酒過三巡。
秦方陽拿出一紙任命,放在桌上:“長江,恭喜你,從今天起,你又是鳳凰城二中的校長了。”
“這……這是……什么意思?”
李長江滿心懵然,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御座那邊給我發來了消息。”
秦方陽淡淡的笑著,道:“最終一戰,即將到來了。我需要趕去前線那邊。以后,鳳凰城二中,就全權交托給你了。”
李長江和胡若云聞言登時陷入了愣神狀態。
最后一戰,就要來了?
“看好清月。”秦方陽微笑道:“我們會勝利的。一定會的!”
李長江眼中閃過一抹焦急之色,道:“可是……你一直在尋找老校長的轉世之身,你還沒有找到啊,這么就……”
秦方陽苦笑一聲:“這一切都是命,不找了。一切都留待戰后再說吧。唉,其實就算是現在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呢,不過徒添煩惱而已。”
“若是戰后我還能活著……”
秦方陽勉力做出一副藹然的笑容,突然一股心酸從心底油然涌動,他頓了頓,勉力克制著自己,幽然道:“若是戰后我還能活著……就再說,若是我隕落了……那就一切休提。”
“長江,什么話都不用說,今晚,陪我……一醉方休!”
說罷,秦方陽慨然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眨眼間,時輪已經過了午夜,不勝酒力的李長江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秦方陽悄然站起身來,一應行囊都早已經準備好,安置在空間戒指里面。
該安排下去的,也都早早安排了下去。
這幾年的時間,他不過是名義上的校長,一應事務仍舊是李長江在管理,負責學校的運作;秦方陽在學校,便像是護法神一般的坐鎮效用。
他如今抽身一走,絲毫也不會影響學校的運作,更加不會有半分的紊亂。
剛剛打開門,驀然一個聲音響動:“現在就走?”
說話的正是胡若云。
秦方陽沒回頭,道:“是。”
“我有一句話想問你。”胡若云輕聲道:“清月,是不是……就是老校長的轉世身?”
秦方陽淡淡的笑了,斬釘截鐵的道:“不是!”
兩人良久無言。
再過半晌,還是胡若云遞過來一個空間戒指:“這里面的全都是鳳凰城特產,茶葉,小吃,還有二中的校徽等,其中有你的,也有小多成龍他們的,各有名目,你按人名交付……秦老師,此去千萬保重,盼有重聚之日。”
秦方陽伸手接過戒指,哈哈一笑:“若我不死,一定回來再當校長!”
話音未落,亦是推門而出,一閃就已經身在高空!
胡若云疾步追了出來。
只見天空中,當空一輪圓月,清輝灑遍整個人間世界!
秦方陽虛空肅立,沐浴著漫天清輝。
“千萬保重!”
胡若云揮手。
高空中,秦方陽的臉龐側著對著胡若云,唯見平靜笑容,盡是祥和淡然。
他揮了揮手,身子便如一陣清風,扶搖直上高空,如同沖到了月亮之上一般。
就在一片圓月清輝照耀之下,秦方陽化作一陣長風,急疾而去。
那如水月光,一直照耀著他。
他走到哪里,月光就照到哪里。
胡若云出神的看著當空明月。
清輝無言,灑遍山河萬里。
長風過處,流溢關山幾回。
她突然想起了當年老校長寫的那首詩。
男兒平生志,一戰在雄城;
重肩家國任,豈止兒女情;
今日離別后,天涯莫飄零;
此心如明月,夜夜照君行。
秦方陽在月光下一路急行,驀然行至鳳回頭之巔,陡然顯現身形。
轉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鳳凰城萬家燈火。
心中,說不盡的留戀。
抬頭,看了看天空圓月。
“此心如明月,夜夜照君行。芊芊,我好想你。”
秦方陽一聲低低的呢喃,伸手從懷中取出來那一朵彼岸花,放在眼前看了許久。
終于嘆口氣。
旋即一運功,隨著砰地一聲脆響,質地殊異,堅比玄金的玉瓶應聲碎裂,連帶瓶中的彼岸花一同化作漫天齏粉,遍撒鳳回頭。
“此去此戰,萬死無生,情深緣淺,夫復奈何!芊芊,我走了!”
月光下,秦方陽頭也不回,一聲低嘯,撕裂空間,身形一閃而逝。
遙遠的空間中。
多寶一劍遙遙指向燃燈佛祖的咽喉,淡淡道:“過去佛,當年之事,你如今可曾后悔?”
燃燈淡淡道:“過去即為過往,往事已矣,何悔之有?”
“如此,便以你之一尸抵我截教弟子當年因果,又如何?”
“既然戰敗,自然無不可行。”
燃燈神色間,愁苦之余終添三分落寞。
隕落一尸,便代表著終此一生,再也無望圣位!
但而今敗在多寶手中已是事實,不想認卻也唯有認下了。
身邊,云霄,龜靈,烏當,烏云等人盡皆的一臉快意。
當初恩怨,今日終于得以討回公道,告一段落。
當初燃燈身在闡教,心向西方,在幾位入了西方的闡教弟子之中,燃燈乃是最為死心塌地的一個!
亦因此成就橫三世佛之中的過去佛祖尊位!
無數的截教弟子,直接間接的慘死在燃燈手中。
如今,終于了卻因果。
看著燃燈離開,云霄快意之余,仍自心有不忿:“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以他之修為,只隕他一善尸,不說出氣出得不夠順暢,便說他多半仍舊會在此次量劫之中興風作浪,便殊為不值。”
多寶將手中的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和落寶金錢交給云霄,道:“這些你且收著。”
隨即才解釋道:“隕他一善尸,于我們而言,已經是極限,他始終是西方教的過去佛祖,做得太過,只會引動西方教的戮力反噬……但我們不下殺手,仍舊有太多人不會放過他,燃燈這些年來所結因果,當真不少,由別人來下手,更好些。”
“大劫甫啟,便即截殺西方教三世佛之一,我委實擔心給師尊帶來不可預料的變數,此次清天劫,劫數席卷周天諸族,我更愿意少些變數,不要在此次量劫初期,便即引發極端。”
多寶嘆口氣,他亦是西方教的三世佛之一,身為曾經的現在佛,幾乎就是最接近圣人的存在,也唯有這般級數的存在,才能在一切理順了之后,清晰的了解到,將原本截教的罪孽清洗干凈,乃是一件何等艱難的事情!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在這等時候,他是真心不愿意再為通天教主,再為截教招惹任何因果了。
作為截教的掌教大師兄,即便是了結過往因果,也要克制,除了有的放矢之外,更要記得收手,一旦結下死仇,便是截教結下死仇,而在這清天劫之下,便當真是不死不休,至死方休了!
“捫心自問,我現在更想……解決以往因果后,便即跟師父,一眾師弟師妹們……離開這方世界,不再招惹任何是是非非。”
“試想,蓬萊仙島、金鰲島、云來仙島,三島聚合,載著一眾截教上下,超脫此世,遨游星河,該當是何等快意之事!”
多寶唏噓一聲,道:“這么多年下來……始終是算計來算計去,委實是太累了。”
他看著無垠星空,一聲嘆息:“師兄這些年下來,心累啊,云霄。”
一干截教弟子,盡皆默默無言,眼神中盡見淚光閃動。
是啊,真的……太累了!
云霄手中愛惜的拿著定海珠,對于那同屬于絕世寶貝的落寶金錢卻不屑一顧。
低頭輕聲道:“等下次見到小多,我把落寶金錢和二十四顆定海珠都給他吧,這些寶物他應該用得著。”
她現在對著這些寶貝是真的全不在意,絲毫也不曾看在眼里,唯有觸景傷情。
“不錯,給小多師弟倒是一個好辦法。”多寶溫文微笑,道:“看來云霄師妹,對這小子觀感不錯啊。”
云霄微笑:“豈止是不錯,就不說他救我出麒麟崖之事,只說我之前去妖皇宮找陸壓復仇,也是他極力制止我殺死陸壓……避免了一份天大的因果。”
“嘶……”
多寶吸了口氣,一只手扶住額頭,苦笑不已:“你居然真的孤身一人去了妖皇宮……而且還是當著妖皇的意欲單挑了陸壓……哎……你怎地不等等?咱們一起前往,怎地也好有個照應……你自己去,多冒險!”
“就算妖皇不肯自貶身價,以大壓小,便是那陸壓一聲號令,妖眾群起而攻之,你有幾條命回得來?”多寶責怪道。
云霄憨憨的一笑:“當時被仇怨蒙心,委實是沒想那么多……在碧游宮見過師尊之后,總感覺因果了了,那一股壓了這么多年的憤懣突然涌動,竟是再也克制不住了……”
“一時間腦袋發熱,就沖過去了……”
“量劫之下,總有彌天迷塵擾心,以后一定要多思多想,切不可這般魯莽行事。”
多寶教訓道:“現在妖族牽扯到了潑天的干系……我們截教于此次量劫只為了了結因果,更有應對清天劫末的手段,無謂參與清天劫太深,但若是殺了十太子陸壓,恐怕就真的陷進去了。”
云霄低頭受教。
“走吧,下一關,去找廣成子算賬,了結因果舊怨。”
“好。”
“找完了廣成子,再去找懼留孫,他比廣成子還要更可恨。”
“至于慈航,文殊,普賢三人就算了,但也要讓他們將被奴役的師弟們放回來才行!”
“是!”
截教眾弟子,化風而去。
另一邊,乘坐著九龍沉香輦的元始天尊,駕臨碧游宮。
“我欲離去,可愿偕行?”
通天皺皺眉,道:“我還需周全一下因果,須得稍延一下時日。”
“什么因果?”
“你能不翻白眼兒么?”
“你操心太多!”
“都像你似的除了打自己兄弟就是睡覺,確實不須操什么心?”
“那是老大打你,與吾何關?”
通天哼了一聲,道:“老大臨走時留下了字條,讓我找你算賬!豈是無由?”
說著便得意地拿出來紙條。
可是展開照眼之瞬,卻是如遭雷擊。
元始在一邊冷笑:“老大留下了什么話?”
通天兩手顫抖,突然一聲爆吼,將紙條震的粉碎,厲聲大吼:“老匹夫!莫要讓我再見到你!吾要與你不死不休,至死方休!”
委實是氣得瘋了!
千萬年圣人道行,居然被一張空白紙條生生打敗!
是的,就是空白的紙條,并無一字內容!
上面原本的‘當初之事,去找老二’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元始冷笑:“我就說你是空口無憑!”
通天七竅生煙!
這么多年,什么都改變了,就只有那三人之中只有自己吃虧這一點的狀況,始終也沒有改變!
“你這就要走……不帶走你的那些個徒子徒孫了?”
“恩怨糾纏,能帶走的,不過寥寥。”
“但總要帶走一些吧,要不然你們道統如何繼續?”
“自然要帶,但是你之截教……卻又怎么說?”
“多寶意欲將三島連成一氣,作為日后遨游星河的座駕。”
“倒是有心,然而你所說的因果……乃是……關乎上古三族之事?”
“不錯。”
“嗯,闡截兩教,因果已經不過意氣……這許多歲月磨礪,還有什么看不開的?!”
“鳳凰族貌似在那女娃身上有些算計,我截教這段時間里,得小多相助良多,因果莫甚;我勢必想要看看……這鳳族,到底在搞什么。”
“關鍵時刻,你會出手?”
“你說錯了,未必是關鍵時刻,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手。”
“隨你。”
元始更無贅言,徑自轉身而去,身子飄上九龍沉香輦的那一刻,終于停住。
良久后一聲喟嘆。
“通天。”
“在。”
“一旦離開此世,茫茫星空萬古……未必再有相見之日了。你,多多保重,遇事,多多思量;與多寶等多多參詳,切莫一意孤行。”
“是,謹遵二兄教誨。”
“你截教號稱有教無類,無類你做到了,做得甚好,但有教二字,你做得卻是遠遠不夠。天道因果,孽緣孽果,果報不爽……你好自為之。”
“是。”
元始點點頭,并未再多說話,而緩緩離開地面的九龍沉香輦,忽有一個葫蘆從九龍沉香輦內飄了出來。
那是一顆遍體紫光,倍顯貴氣的葫蘆。
“我與那小子也有因果羈絆,但僅止于這枚葫蘆,你便代我轉交了吧。當初我見獵心喜,得了這顆葫蘆,卻是欠下了葫蘆藤一份因果,時至今日……因果了然,于此世再無瓜葛矣。”
通天這邊才剛剛接下那葫蘆,九龍沉香輦已然消失在茫茫星空中。
通天教主手捧葫蘆,站在碧游宮門口,竟現出悵然若失之色。
他知道,二師兄這次,就只是來告別的。
今日一別,當真是后會無期。
但是心里,卻也為自己,更為玉清與太清高興。
因為……今日一朝得脫,卻是真正的掙脫了天道束縛!
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二兄保重!”
通天輕聲道:“未來……我們定有再見之日……莫忘記你們欠我的,還沒還我,吾等三人羈絆,不死不休,至死方休……”
星空中。
已經快要到昆侖山的元始臉上露出一絲莫名微笑:“傻呵呵的,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以為我聽不明白么……”
玉虛洞前。
慈航,文殊,普賢三人重復往日道裝打扮,再現道骨仙風,出塵拔俗。
九龍沉香輦停下。
元始卻并未下來,隔著簾子看著自己的三個徒弟,一言不發。
三人齊齊拜倒在地:“參見師尊。”
元始仍是一言不發。
三人三跪九叩首,將地面磕的咚咚作響。
自始至終,沉香輦重的元始,一個字都沒說。
簾子微微飄動。
“弟子今日……拜別師尊。”
三人淚如雨下:“以后星河飄渺,諸天相望,弟子不能侍奉膝前,誠為不孝。師尊!”
沉香輦內,仍舊一片寂靜。
“師尊!”
三人長跪不起。
又過了良久良久,元始終于出聲。
“去吧,以后要好好的。”
“是,師尊。謝師尊!”
“將懼留孫與燃燈,于我留下。”
“是。”
三人跪在地上,壯起膽子道:“師尊,弟子……欲再見尊顏一面。還請師尊,成全。”
元始悠悠道:“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
沉默半晌,道:“且去!且去!且去!”
三人神色悲戚,但看到沉香輦簾子毫無飄起之意,便知道師尊心意已決,只好又磕了幾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弟子告退,日后晨昏定省,無時無刻,唯祝師尊福壽金安……”
三人一步三回頭,許久才離開了玉虛宮。
在三人身影即將消失的那一刻,元始終于現身虛空,遙望那已經化做三個小黑點的身影。
目光分外悠遠。
遠方,慈航三人身體陡然一震,就在云頭猛然停下,翻身拜倒:“師尊!”
急急抬頭看去。
卻見前方云霧升騰,整個昆侖山,盡皆消失不見。
三人不由悲從心來,淚落長天。
燈上古佛凄凄慘慘向著西方而去,半路遇到了懼留孫佛趕來救援,兩人相遇,百感交集,盡皆唏噓不已,相偕往赴西土。
驀然間,前方一團祥云陡然涌動,。
一個白衣道人,自祥云間緩步而走,余者盡皆在其身邊一字排開,盡是闡教十全仙人之屬。
為首的白衣道人緩緩睜開眼睛,目視兩人,淡淡道:“兩位佛祖,別來無恙!”
兩人聞言之下,齊齊臉色大變。
自從叛出闡教,眼前這位存在,便是兩人的終生夢魘,從未有變。
從離開那天起,玉清元始圣人就再也沒有再見過這兩人。
這么多年下來,雖然面上不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心頭壓著的那塊大石越來越見松動。
下意識的以為元始大人大量,只怕早已經將這件事放下了,畢竟圣人之尊,懶得計較這些小事,倒也可以理解……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次清天劫甫啟,居然在這里遇到了。
而且照面第一句話,就是這等誅心之言!
兩位佛祖,別來無恙!
此言聽在燃燈的耳朵里,自動衍化成了另外一個意思:撬我墻角,撬的開心嗎?
燃燈稽首行禮:“師兄安好。”
元始緩緩搖頭:“當不得,當不得。”
燃燈臉色登時一苦。
懼留孫佛則是緩緩拜倒:“師尊!”
元始緩緩搖頭:“當不起,當不起。”
懼留孫佛長跪不起。
元始輕輕道:“劫數起,吾當棄此濁世而去;此番去,不再回。臨別之際,心底一點縈繞牽掛,竟難脫卻,特來了結與爾等之因果,愿彼此不再有紛擾羈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