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觀。
中年道士張仲,那副長期在外,曬成古銅色的圓臉微笑著,細長的眉毛底下,一雙明亮的眼睛坦然,給人一種俊美,憨厚的感覺。
此刻正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所見所聞。
語畢。
房間中沉默了一會。
陳良輕聲道:“你的意思是說,長仁剛剛突破,就斬殺了玄月樓的一個脈輪境弟子?”
“沒錯。”
張仲平靜道:“我親眼所見。”
“你若不信,可喚長仁進來問詢。”
“不是不信,但那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陳良輕輕搖頭。
“罷了,還是讓長仁自己進來吧。”
過了一會。
劉長仁扣響大門。
“師尊。”
“進。”
踏入大門,就見得兩雙眼睛望來。
一雙眼睛來自陳良。
一雙眼睛來自陳良的心腹張仲,也是那個渾身冒著彩光,助自己解圍的道士。
劉長仁臉色不變,行至房間中央,朝著兩人拱手行了一禮。
陳良迫不及待地問道:“長仁,能否將身上脈輪展示出來,讓為師一觀?”
“當然。”
劉長仁輕輕點頭,心念微動,數十道赤色脈輪,便從皮膚底下浮現而出。
陳良簡單數了數,有著三十九道。
“上等焚風脈輪!”
陳良雙目放光,看向劉長仁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知道劉長仁天賦很高,但想不到,竟然這么高。
看來,一開始將劉長仁強搶過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放在其他長老門下,只會埋沒了他的天賦。
唯有在自己這兒,才能將天賦完全展露出來。
陳良想了想,忽然出聲道:“長仁,等下你隨我出去一趟。”
“是,師尊。”
劉長仁沉聲問道。
也不問陳良到底要帶他去哪兒。
而站在一邊的張仲,則是投來驚訝的目光。
“陳長老,現在帶他過去,是不是太早了些?”
“長仁現在已經晉升脈輪境,不早了。”陳良隨口道。
張仲聳了聳肩,不再勸說。
劉長仁則在一邊暗思,等下陳良究竟要帶自己去哪兒。
讓張仲都提出了異議,顯然不是一個尋常的所在。
一個時辰之后。
三人離開了拂柳觀。
行了好半天,終于來到目的地。
靠河北面的一座茶館,為數不多的茶客們,坐在水面的茶亭上,有的向外看水,有的打瞌睡。
“隨我來。”
陳良只說了一句,隨后便上了茶館。
劉長仁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緊跟其后。
剛至門口,就有一個小廝迎了上來。
“原來是陳客官,這次跟往常一樣?”小廝問道。
“一樣。”陳良輕笑道。
雖然對方是普通人,可卻也沒有因此而輕視對方。
“好嘞,里邊請。”
在小廝的帶領下,三人最終來到一間封閉的茶室。
小廝走后,陳良看向劉長仁,輕聲問道:“長仁,你很疑惑?”
“是的,師尊。”
劉長仁點頭道:“那小廝不過是普通人,何以讓師尊平等以待?”
處了這么多天,他自認為對拂柳觀也有了解。
觀中大部分的道士,對待凡人的態度,只有兩種。
一種是輕視。
另一種是無視。
但總歸都不是什么好的態度。
而陳良,據他多日觀察,在拂柳觀風氣影響之下,也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會對一個凡人露出微笑的人。
陳良臉上笑容微微收斂,認真道:“既然到了這里,那我也跟你稍稍透個底吧。”
“這座茶館的主人,實力強大,地位很高。”
“所以,雖然那個小廝只是一個凡人,但也絕對不可因此怠慢!”
原來如此。
劉長仁輕輕點頭。
這才符合他心目中陳良的形象。
不過,實力強大?地位很高?
該不會是……那個人吧?
劉長仁將自己疑問問出口,可陳良卻再也不說。
只是臉上帶著一抹迷之微笑。
問了旁邊的張仲,也是如此。
過了好半天。
三人依舊待在茶室當中。
陳良倒是向劉長仁投來驚訝的目光。
在他認知當中,以劉長仁現在的年紀,應該是那種好動,坐不住的。
可沒想到,時間過去這么久,竟然還能平心靜氣地坐在這里。
但仔細想想,又覺釋然。
如果沒有此種耐性,即便擁有天賦,也無可能短時間,就到達脈輪境。
一聲輕響,茶室大門打開。
劉長仁下意識轉頭,待看清來人長相,心底便暗道一聲果然。
來人看去很是衰弱,衰弱到不能走路,手腳像是蘆柴棒一般的瘦,身體像弓一般的彎,面色像死人一般的慘。
咳著,喘著,進了屋子。
就像個瀕死之人一般。
但是,劉長仁卻不敢絲毫輕視眼前之人。
因為,此人的名字,叫做焦巳!
正是那個嘗試挑戰古禮,而被逐出拂柳觀的上代觀主!
“傳聞只是說,焦巳在出了拂柳觀之后,心灰意冷,隱居起來了。”
“但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然就住在州城中央。”
“距離拂柳觀的駐地,也是不遠。”
“以他的修為,幾乎可以說是轉瞬及至!”
焦巳掃了一眼三人,視線在劉長仁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陳良連忙在一邊道:“師尊!”
“這小子是我收的徒弟。”
“天賦極高,短短幾天時間,就由一個普通人,突破到脈輪境。”
焦巳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驚訝,朝著劉長仁輕輕點了點頭。
一個天賦極高的少年,還是值得讓他看一眼的。
接著。
陳良便跟焦巳在一邊談論起來。
劉長仁則與張仲在一邊靜靜聽著,也了解了許多秘聞。
比如說。
焦巳那推翻古禮的念頭,并未拋棄。
居住在州城一座茶館當中,便是明證。
還在暗中聯系了多位長老與多個弟子。
只待時間一至,振臂高揮,先將當代觀主拉下馬。
然后在將陳良捧上觀主之位,廢除古禮。
再比如。
焦巳的女兒,當年之所以違反古禮,并非是不小心。
而是聽從了焦巳這個父親的命令。
當然,后果很不好看。
被逐出拂柳觀之后,與焦巳的關系也僵了。
之后更是憤而改名,加入了州城另一個與拂柳觀不相上下的宗門,千鳥宮。
聽說過的還不錯,現在已經走到了少宮主的位置。
最后。
陳良忽然一指劉長仁,道:“師尊,我此次前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這小子。”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焦巳輕輕點頭。
“功法,可以給他。”
說著,便從懷中巍巍顫顫地拿出一本冊子來。
劉長仁下意識望去。
封面上的“焚風”二字,很是顯目。
是后續羽衣境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