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
唐老的車子駛向了白家老宅門外。
“老白啊,那幅畫給我準備出來了嗎?”
唐老興沖沖走來,白老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站在回廊下繼續逗弄籠子里的小鳥。
鳥兒歡快的在籠子里撲騰翅膀,白老呵呵笑了兩聲。
“這小鳥啊一天不出去遛彎都不行,今早沒遛它,窩在籠子里一動不動,我還以為它死了呢。”
唐老原本激動的心情,頓時被白老潑了一盆子冷水。
“我沒興趣給你談論鳥不鳥的話題,你快說,那副畫你到底給不給我?”
白老將最后一點鳥食投給小鳥,拍了拍手,這才轉身正式看向唐老。
“夜白的話可是天價,那邊能出什么價位?”
“價格好商量,聽老周說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富商主動出資買下這幅畫募捐給博物館,你開個價。”
想到昨天孫女說的話,白老沉思了一陣兒,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一個億!”白老喊出這個價格的時候,心有點發抖。
一個億買一幅畫,的確是天價了。
“好,我這就給老周回電話!”
唐老掏出手機立刻撥通了老周的電話,看上去有些急切。
似乎生怕他反悔似的。
白老心里忍不住想,一個億是不是說低了?孫女的話難道還能賣更高的價格?
唐老給老周打電話只用了兩分鐘不到,對方就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白老這時心里肯定的想,自己這幅畫看來是真虧了。
“老周那邊沒問題,這樣吧,我帶你去,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畫如何?”
“先不急,我要賣的不是《山川》圖,而是另外一幅畫!”
唐老神情一怔,睿智的眼睛頓時冷了下來:“老白,你不會是想哄我吧?我可都和老周說好了,而且我自己還要拿出自己珍愛的圍棋送給你,你可不能出爾反爾啊。”
“我什么時候出爾反爾了?我賣的也是夜白的畫作,而且比起《山川》圖更宏偉壯麗。你隨我來書房看吧。”
唐老滿心狐疑,兩個人認識幾十年了,老白那點收藏他該見的都見過了,說實在的,沒幾樣能入的了他的法眼。
可最近老白不知為何,竟然能得到夜白的畫作,這不僅讓他羨慕,更加好奇。
來到書房,白老將一幅放在木盒中的畫卷取出,平展的鋪在桌案上。
看到這幅畫,唐老渾濁的眸子頓時閃過一道驚詫的光芒!
“老白啊,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夜白?”
白老裝出一幅很淡定的模樣:“我怎么可能認識?”
白老心里得意的想,呵呵,根本不用認識,就是我老白家的人……
唐老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老狐貍。
不認識?
不認識夜白,你手里能夜白兩幅巨作?
前面的《山川》已經上他嘆為觀止了,如今見到這幅畫,無論從意境還是態度,明顯要比上一幅要高出許多。
一個億買夜白這么一副巨作,真的是太劃算了。
“你不認識夜白,那你這兩幅畫是怎么來的?”
白老小心翼翼的將畫卷卷起放回盒子里,慢悠悠的坐在書桌前的紅木以上,端起一旁的紫杉茶壺,呷了一口茶水。
“這是機密,我是不會輕易告訴你的。我就不去見老周了,畫你拿去,我給你一個賬戶,錢直接轉過去就行。”
白老將桌子上提前準備好的一張紙遞給唐老,唐老看了一眼,點頭道:“既然你這么信任我,我也不推辭,這筆錢今天就能轉過去,你記得查收。”
一間辦公室內,一個頭發花白,約莫七十來歲的老人坐在書桌前,似乎有什么心事兒,眉頭緊鎖著。
秘書敲門走了進來。
“周館長,唐老來了!”
“快,快請唐老進來!”
片刻,唐老拄著拐杖慢悠悠走了進來。
“唐老,勞煩您親自來一趟了。”
“周館長,畫已經帶到了,你看看。”
唐老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人,將木盒遞了過去。
周館長小心翼翼的捧著,來到書桌前,將盒子打開取出畫卷。
打開畫卷那一刻,他疑惑的看向唐老。
“這……這不是《山川》圖啊。”
唐老叼著煙斗,笑呵呵走到一旁的沙發前坐下。
“雖然不是《山川》圖,卻的確是夜白的作品,而且,這幅畫遠比《山川》圖更有價值,比起那幅《彼岸花》毫不遜色分毫,留在收藏更能體現它的珍貴之處。”
周館長拿著放大鏡仔細的研究了一會兒。
“從筆鋒和畫工來看,的確像夜白的作品。”他起身將室內的窗簾全都拉上之后,在去觀察那一幅畫。
畫面漸漸開始有了變化,看到畫卷上的場景,周館長驚訝的合不攏嘴。
“真的……真的是太神奇了!”
唐老呵呵一笑:“夜白的作品問世絕對會轟動世界,周館長,人家老白只要了一個億,你可是賺大發了。”
周館長連連贊嘆:“這幅畫今后一定會成為鎮館之寶,唐老,實在太感謝您了,如果不是您去白家做這個說客,只怕白老那么愛惜收藏的人,可能不會這么容易賣這幅畫的。”
唐老擺了擺手:“老白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雖然對收藏古董很癡迷,但是在他心里,國家的榮譽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是國家級的博物館,代表的是國家的顏面,我就知道老白會毫不猶豫就獻出來的,而且,他沒有拿出《山川》圖,反而是拿出了更有價值的《星海》,足可看出他的為人了。”
“是是是,還是您了解白老啊,您放心,之前答應過您,只要能拿到夜白的話,那尊青銅鼎我會盡快讓人送到您的家中的。”
唐老面上表現的處變不驚,心里卻笑開了花。
那尊西周的青銅鼎可是他期盼了幾年的寶貝,上面的研究價值實在太高了。
這次幫忙搭橋,他雖然送出一幅白玉圍棋,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青銅鼎,這筆買賣到是劃算的。
不過,有些疑惑他還需要去解開。
這個謎其實在他心里已經存在許久了。
白淺沫剛回到劇組,白老的電話就及時打了過來。
“乖孫女啊,剛剛老唐來取畫了,我按照你說的價格提出一個億,沒想到很爽快就答應了,我把你的賬號留給了他,今天那筆錢就會到賬,你記得查收。”
“爺爺,您怎么知道我的賬號?”
“嘿嘿,我給蘇佩珊那丫頭去了個電話,提前要的。這是你應得的,你留著做投資用吧,不過我孫女應該也不在乎這點錢吧。”
只用了三四個小時畫出的一幅畫,就能隨隨便便叫價一個億。
這賺錢的能力,怕是整個白家網上數幾輩的人,都沒辦法做到吧。
白老既然已經把自己的賬戶交給了唐老,白淺沫也沒在說什么。
這筆錢不過是象征性的提出的價格,如果在國外,按照這幅畫的深度,價格應該遠遠不止。
不過老爺子說的對,這筆錢,對她來說的確是九牛一毛,所以她從不想靠繪畫為生。
畫家這種職業,應該是神圣而清高的。
追溯歷史,有幾個畫家是因為賺錢而去繪畫?
為了錢的,沒有幾個能成名。
所以她深諳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這幅《星海》就當是封筆之作吧。
掛斷電話后,老爺子一臉神清氣爽的走出書房。
搖頭晃腦、嘴里哼著熟悉的京腔戲曲。
“爸,您今個兒看著心情很不錯啊。”許華嵐笑著走了過來。
白老站在回廊下,看著院子西角的幾株臘梅。
“華嵐啊,我剛剛在想,是不是白家歷代的老祖宗們在暗中保佑著后世子孫?”
許華嵐溫柔的笑了笑,一時沒聽懂白老話里的深意。
白逸堂也好奇的走了過來。
“爺爺,您這是昨晚夢到白家老祖宗了?”
看到白逸堂,白老橫了他一眼。
“我要是夢到白家老祖宗,一定讓他托夢給你,好好的教訓教訓你這小子。”
白逸堂蹙眉,他又做錯了什么?被老爺子這么嫌棄……
白老也沒多做解釋,哼著小曲朝自己的房間去了。
“媽,爺爺今天吃槍藥了?”他實在不懂這老爺子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許華嵐卻頓時明白了,了然一笑。
“你爺爺是在夸贊淺沫呢,你非要這時候來插一嘴,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白逸堂:“……”
我是誰?我在哪兒?
他又無緣無故做了炮灰?
科研所
風羿拿著一份牛皮紙袋,推開顧爵曄的辦公室。
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眼皮都沒抬一下。
“昨晚你去見淺沫家人了?”
站在一旁裝木頭人的古晉朝風羿瞪了一眼。
風羿假裝沒看到,走到顧爵曄對面坐了下來。
顧爵曄收起桌面上的資料,將手里的方筆放在一旁。
目光朝古晉斜刺一眼。
這一眼射來,古晉心虛的低下了頭。
心里暗恨,風少這張大嘴,實在太不靠譜了。
“找我什么事兒。”
風羿笑了一聲,將牛皮紙袋放在桌面上。
“別怪古晉這小子了,是我昨天找你,打你電話一直沒人接聽,我就只好打給他了,他說你在白家做客,我想著你見未來老丈人要緊,就沒在打攪你。”
話落,風羿努了努下頜:“這是你要我調查的資料,都在上面了。”
顧爵曄伸手拿起牛皮紙袋,打開袋子,將里面的資料抽了出來。
資料上有一張男人的兩寸證件照,西裝革領、五官清秀、意氣風發。
下面則是這個男人的一些信息。
快速掃了一眼,其中一條信息吸引了顧爵曄的目光。
“李羽書在出國第二年的時候,曾無故失蹤了三天?”
“從他就讀的學校里的人說,當時學校曾報警尋找過他的下落,結果在一處郊區找到了昏迷的他,據他向警方交代,自己深夜行駛在路上遭遇了劫持,車子和身上的現金、手機都被搶走了,他隨后被綁匪注射了不明液體,等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三天之后了。”
顧爵曄繼續翻看資料。
從中發現了一個比較怪異的地方。
李羽書在出國之前是個循規蹈矩、性格沉穩內斂的人,不善言談,學術性很強。
在出國之后考取的也是M國知名大學的法律系,可他在就讀一年之后,也就是昏迷三天不久,卻又兼修了語言專業。
按道理,一個性格沉悶、不喜言談的人,如果不是受到某些外界的刺激,是會排斥和自己性格相左的職業。
通過尋訪之前和李羽書同班的學生來看,李羽書剛去學校的第一年幾乎不怎么說話,也不愛交談,也幾乎不參加學校組織的課外活動。
雖然長得帥氣,但從不主動追求女孩子,有女生熱情的追求他,他也會盡量躲避,實在躲不過就會言辭拒絕。
可第二年開始,他不僅兼修外語系,還逐漸融入團體,同年,在學校里也談了一個女朋友,不過只談了幾個月就分手了,據說是男方出軌。
“他的性情似乎在入學第二年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風羿點了點頭:“據和他比較熟悉的同學說,李羽書之前雖然不善于社交,卻屬于彬彬有禮的人,有同學需要幫助,他也會竭力想幫,但是第二年開始,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令人覺得不安。”
“不安?”這個詞很值得推敲。
“從他失蹤被警方找到開始,他整個人變得有些乖戾,即便性格看似開朗了,也善于和同學來往,尤其女性朋友很多,確切的說,他就像個中央空調,婦女之友,女生都非常迷戀他,但其中有些女生卻覺得,李羽書看上去很禮貌,骨子里卻透著不羈放蕩,甚至是對女性的鄙夷和仇視!”
顧爵曄將資料丟在桌面,清冷的目光盯著那張照片。
沉吟許久。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性情大變,失蹤的那三天很關鍵,你查了警方的案底嗎?”
風羿勾唇輕笑。
“我和你的想法一樣,那三天非常關鍵,好幾年前的事情,一時半會兒的不好調查,不過我從李羽書租住的房東先生那里獲得一個有用的消息。”
風羿停頓了一會兒,朝古晉看去。
“古晉,當我倒杯水過來。”
古晉不滿的瞥他一眼:“風少,我是七爺的護衛,不是您的保姆。”
風羿挑眉,這小子心眼可真小,現在還生氣呢。
“你幫我倒杯水,我給你一樣好東西。”
“什么好東西?”古晉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先倒水,我待會兒給你。”
古晉猶豫了幾秒鐘,暗暗想,就先信他一回。
沒有說話,古晉直接走出辦公室。
這時,屋子里只有顧爵曄和風羿兩個人。
風羿壓低聲音在顧爵曄耳邊低語了一句,顧爵曄眸光微閃,目光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光芒。
“你確定?”
“暫時還不確定,先看看再說吧。”
“恩,這件事最好調查清楚再說,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的李羽書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人了,不過,能把樣貌偽裝的這么像,還能逃過李家父母的懷疑,應該是蓄謀已久的替換。”
“我猜淺沫那邊應該已經調查到不少有利的消息,你要不要用一用美男計換取一些對我們有用的信息?”風羿痞痞的笑道。
顧爵曄冷冷瞥了他一眼。
“看來你最近沒見到風鈴,心里發癢了。”
聽到“風鈴”的名字,風羿的臉色突變。
吊兒郎當的模樣頓時收了起來。
“開個玩笑,別當真嘛。”
“嘟嘟嘟……”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
顧爵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遲疑了幾秒鐘,才伸手拿起來接聽。
“喂!”
這邊,聽到兒子的聲音,秦琳冷傲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
“兒子啊,你在哪呢?”
“今天周二!”
秦琳撇撇嘴:“我知道周二,你就不能用正常人的口氣和我說話嗎?”
顧爵曄輕扯唇角,似笑非笑:“您下次如果能直切重點,我會省去很多廢話。”
“好了好了,我只說吧,我和你宋青阿姨在,聽說今天有夜白最新的畫作要在這里展示,你過來陪媽一起看看吧。”
秦琳從小就對繪畫感興趣,雖然清高自傲,但是在秦老耳需目染之下,對藝術的天賦還是很高的。
在新派畫家里,秦琳對夜白的欣賞非常高。
只是夜白之前只問世了《彼岸花》這一幅作品。
隨后白淺沫那個丫頭在阿曄生日宴上,陰差陽錯的展示了夜白的《山川》圖。
這次是夜白的第三幅作品,而且聽內部人說,夜白本尊也會到場。
剛巧她和宋青受到邀請,就很準時的來了。
聽到夜白的名字,顧爵曄神情微微有了一絲變化。
“幾點?”
“下午兩點,在會展中心,你要不要過來?”
思索片刻,顧爵曄點頭應了下來。
“好!”
這兩天顧家收到霍家婚約書的事,他都懶得去過問。
老爺子那邊目前沒說什么,不過他相信,兩位老人家會遵循他的意愿,所以他絲毫不擔心。
只不過父母這邊,怕是要費點心思,尤其是秦女士這邊,必須趁早切斷她的想法。
如果沒猜錯的話,今天又是一場相親宴。
得到兒子的回應,秦琳高興的掛斷電話。
她笑著對身旁的宋青道:“成了,只要這小子肯來,我相信他見到霍秀秀,肯定會喜歡的。”
宋青看向秦琳:“你很喜歡這個霍秀秀?”
“無論從家室還是品貌上,霍秀秀都比那個沒教養、性子古怪的白淺沫強多了,而且,兩家祖上有婚約在,顧家這么注重清譽承諾的門第,老爺子和老太太那邊也不好拒絕這門婚事兒。”
秦琳松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只要我一想到我兒子今后可能娶白淺沫那個丫頭,我就整天睡不好覺啊,最可氣的是,這個小狐貍精把一向精明的二老都哄的一愣一愣的,想要收拾她都無從下手。”
想到什么,秦琳揚眉得意的笑了一聲。
“現在好了,這個霍秀秀出現的可真是及時,而且,手里還有老一輩人留下的婚約書,如果阿曄和霍秀秀能看對眼,那就更好了!”
在秦琳不注意的時候,宋青不屑的撇了撇嘴。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要用心去看。”
秦琳瞥了宋青一眼,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把目標轉向霍秀秀,不再提你那個干女兒,你心里不舒服了?放心吧,等過幾天顧家舉辦家宴的時候,你和你干女兒一起過來,阿曄如果喜歡她,我保證不阻止。”
宋青冷笑一聲:“看你這樣子,似乎只要不是白淺沫,其她女孩兒誰都可以?”
秦琳揉著太陽穴:“別再提那個丫頭的名字了,提起她我就腦袋發脹!”
宋青搖了搖頭:“你還是把心思放在霍秀秀身上吧,我干女兒不是一件物品,隨意被人挑來揀去的,以她的能力和性格,也根本不屑!”
“宋青啊,你以前可不是這么小氣的人,真的生氣了?”
宋青心里鄙夷,呵呵,對一個瞎子,我有什么可生氣的?
“顧伯母!”人群中,一抹高挑優雅的身影緩緩走來。
秦琳看到來人,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容。
“秀秀來了!”
“您來的這么早啊,我剛剛進會場的時候還在找您呢,我給您安排的是貴賓區,在二樓呢,我陪您一起過去吧。”
“你這孩子可真細心,對了,這位是我的朋友宋青,你應該在太太們的茶話會上見到過。”
霍秀秀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雍容華貴、溫文爾雅。
“紀伯母!”
宋青冷淡又不失禮貌的朝對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