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里回到家中,看到眼前的一幕,陳新又高興起來。
說句實在話,這次進城給了他沉重打擊,騎車回來的路上,好幾次他都差點沖進路邊的溝里去,精神處于恍惚的狀態。
此刻,他又重新振作起來。
東西兩廂房已經收拾出來,做好的雞籠整齊碼放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龔七爺、紅臉蛋還有爹娘正在進行最后的安裝。
他們正在安給雞喂水的飲水器,這玩意兒挺神奇的,龍頭出裝了個彈簧片。平時是逼合的,雞渴了,用嘴一啄水就流出來。一是可以節約用水,二也可以保證飲用水衛生。
龔七爺年紀大,以前沒見過這種玩意兒,不住用手指去戳,每戳一下就有一股水標出來。
紅臉蛋在旁邊哇哇叫:“你戳什么呀,七爺,水不要錢嗎,你給水費啊?扣錢,陳新你得從年底的分紅中扣他的錢。”
龔七爺怒道:“這點水值得了幾個錢,老子玩上一天也用不了一噸,一噸水也就幾塊,看把你急得,沒大沒小的東西。”
紅臉蛋:“反正得扣你錢,我是東西,你又是什么。一筆寫不出兩個龔字,我是東西,你也是。”
龔七爺:“我不是。”
紅臉蛋:“那你就不是個東西。”
龔七爺滿面鐵青,提起棍子就要打。
紅臉蛋開始翻白眼,手腳發顫。
龔七爺嚇壞了:“紅臉蛋你別裝病啊,你贏了行不行,我不惹你行不行?”
陳新笑起來:“七爺,小小,你們也別吵,這水是從山上引來的泉水,又不用花錢。大家再試試其他設備,看能不能用。最多二十天,小雞就要長出翅膀,得裝籠了。”
紅石村風水好,這里的農家雞都野,動輒展翅翱翔,晚上都飛樹上睡覺。一拍巴掌,漫天飛機。
五千多只白洛克如果被本地土雞影響了,也不羈放縱愛自由,誰抓得住?
大家又試了試雞舍里燈光,取暖設備,喂食槽,都沒有任何問題。
其實,竹木結構的雞籠比純粹的鐵籠子質量要好得多。
一不會生銹,畢竟這么多雞住里面,見天要吃要拉,排泄物腐蝕性又強,用不幾年就壞了。竹木籠子使用時間長,如果壞了,大不了換條竹篾就是,不費什么工夫;二是,竹木籠子住起來,雞很舒服。
之所以現在的人養雞都用鐵籠子,主要是便宜。畢竟那玩意兒可以在工廠流水線上制造,而竹木的必須手工編制,有一定的技術性。
紅臉蛋:“對了,這飲水器雞真的會用嗎,不會一只一只教吧?”
龔七爺:“畜生懂什么,你教得會嗎?沒有人比我更懂得養雞了,它們看到東西就啄,啄幾次就知道這里能出水。”
獨手子:“去逮一只過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很快,一只雞被抓了過來。
這小精靈不愧是精靈,看到鮮紅色的飲水器,立即奔上去下了嘴。
“果然是這樣,倒也不用教。”
“呼!”獨手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打開了排風扇。
這是什么樣的風扇呢,直徑一米五,工業用風扇。
頓時,雞舍中煙塵斗亂,眾人都是被吹得襟飄帶舞,陳新媽甚至被吹得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我不行了……”大約是受到驚嚇,紅臉蛋面容煞白地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龔七爺眼疾手快把他接著,龔小不定還真摔傷了。
“小小,小小,你怎么了?”陳新看著他的樣子,大驚。紅臉蛋犯病了,這回是真的。
紅臉蛋:“藥,藥……”
大家手忙腳亂地從他壞里摸出藥丸塞他嘴里,才把娃搶救過來。
紅臉蛋看著風扇,說:“這風太大了,妖風啊!也好,才能把雞舍吹透。”
兩間雞舍一間關兩千多只雞,遇到大暑天,怕是要熱死一大片,風扇得成天開著。
亂了好一氣,突然,陳新媽驚叫一聲:“死了死了!”
紅臉蛋不開心:“嬸嬸,我沒事,扶我起來,走兩步給你看。”
陳新媽:“雞死了。”
眾人大驚,轉頭看去,卻見剛才弄來試飲水器的那只小雞已經變得僵硬。估計是連嚇帶凍,停止了呼吸。
陳新心疼得直打哆嗦:“這可是半斤重的雞呀,再過得兩個月就要下蛋了。”
眾人安慰:“它膽子小,怪得了誰。”
紅臉蛋嘆息:“這只雞的雞生就是一場遺憾啊!”
陳新:“對了,中貴叔呢,今天怎么沒來?”
“進城賣土豆去了。”眾人都說,現在新土豆剛上市,挺賣得起價錢的。陳中貴蹭了黃二娃的摩托,兩人每天天不亮就約著進城去。
正說著話,突突突突的摩托車響起。
眾人抬頭朝院子外看去,就看到黃明載著陳中貴過來。
路窄,車騎得慢,又歪歪斜斜。
黃明大叫:“陳中貴你抱我這么緊做什么,松開,我都快透不過氣來了。瑪得,你天天來坐老子的車,煩死了。你一百三十斤重,土豆又是一百斤。再加上我的洋芋,勞資的輪胎都快被壓爆了。媽德,你又不給一毛有錢,我差你的還是欠你的,憑什么只來煩我。”
陳中貴:“可你是個好人啊!”
“麻痹,放手,放手,勞資最討厭被男人抱,你特么多長時間沒洗澡了?”
眾人都笑起來。
陳中貴跳下車:“啊,雞籠都裝好了?我來遲了。”
他有點抱歉。
陳新:“都裝好了,中貴叔你不要不好意思,還是賣土豆要緊。錯過了這幾天,洋芋就賣不上好價錢,你那邊的事正經。對了,黃二娃,你不去打牌賣什么洋芋。牌桌子上做兩把大牌,什么都有了。”
“那是,我起早貪黑賣洋芋,泥碼才賣了一百多塊,只夠一把清一色的。不是家里洋芋種太多,堆墻角看著礙眼嗎?”
“再說了,最近手氣不順,歇一把,誰他瑪叫我打牌我可急眼了。”
話還沒有說完,有電話進來,黃明接通:“喂,我黃明啊,什么,二缺一,斗地主。等著我,快把位置給我占了,任何人都不許上。不然,我急眼了。”
說完,摩托車屁股上冒了一股黑煙,跑了。
眾人都是一笑,這黃明賭性太大,狗改不了吃屎。
黃明最近手氣是真的不好,只要屁股一沾龔竹家的椅子,就是一個輸字。
等到趕到小買部,兩個牌友已經等在那里。
那么,坐下去決一決雌雄,分一分公母。
這一打就打到天黑,輸了一百二十塊。
錢倒是不多,問題是他今天賣土豆才賣了一百一,得,這樣一來,不但賠進去十塊,還倒貼二三十塊油錢。摩托車的消磨和自己所付出的勞動還沒算。
想起自己這幾天的辛苦,最后都給牌友做了貢獻,黃明怒火中燒,抓起撲克就扯了個粉碎。
龔竹笑吟吟過來:“黃明兄弟,要不要借錢,不夠的話從我這里挪。”
她的小買部今天生意不好,只黃明這一桌人,桌子錢也就十塊。
不像往常,怎么也有四五桌。
生意這種事情講究的是個人氣,只要小賣部有人,就不難把其他人給勾過來。
黃二娃他們這桌的人如果一走,小賣部今天估計就不會再有生意了。
黃明這人挺混帳的,每次借錢要催好多次才還。龔竹今天主動借錢給他,除了是要維持人氣之外,還有就是不怕他不還錢或者還錢不爽快——反正你每天都要進城賣土豆,賣了就有錢。回來的時候,我直接在村口就把你給截住了。
黃明大怒:“誰要借你的錢,我可被你給害苦了。”
龔竹:“黃二娃你什么意思,我一片好心都當驢肝肺了?”
黃明爆發了:“勞資每天那么辛苦挖土豆,天不亮就進城,天黑才回來。忙一天,都送你這里來喂狼了。你這是設賭,是犯法。我要向宋輕云舉報你,讓公安把你抓了。還有,這次選村主任,勞資不但不會投劉永華的票了,我還要讓大家別投他。劉永華這個賭場害了多少人啊,他就沒資格當村主任,我呸!”
“我呸!”竹花大怒,也是一口唾沫吐過去:“你給我滾蛋,以后這里不歡迎你。你家買鹽巴就得跑幾十里地,慢慢跑吧!你就是個爛賭鬼,還說我不是。這叫什么,這叫屋漏怪檁子稀,滾滾滾!”
從竹花家出來,黃明想打人,心中頹喪到極點。
最近的農活實在太累,別人累了,好歹看得到錢。自己可好,全輸了。
這究竟在圖個啥啊!
回家之后,他飯也沒胃口吃,扛了鋤頭下地,準備再挖點洋芋明天一早送進城去。
走到溪流邊上,就看到陳長青蹲在那里洗菜。
黃明:“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陳長青你也洗菜做飯,睡醒了吧你?還有,怎么不去你哥家吃?”
陳長青:“我今天弄了好菜,當然得先緊著自己。”
黃明定睛看去,頓時大吃一驚,陳長青正在洗一支雞。
那雞大約半斤重,總算看得到肉了。不用問,是陳新喂的。
“好啊陳長青,你偷你侄兒的雞,好象有點過分哦。”
陳長青:“你說什么呀,我去我大哥我侄兒家喜歡啥,直接拿就是,需要偷嗎?這雞得病死了,被扔在漚肥料的池子里。我想這不是浪費東西嗎,又沒壞,就撈起來洗吧洗吧。大不了等下做的時候多下點辣椒花椒。”
黃明聽說是從漚肥料的池子里撈的,感到一陣惡心:“你可真不講究。”
“不干不凈,吃了不得病。”
“你是個狠人。”黃明由衷感嘆。
趁著夕陽最后一絲余光,村中各家都在地里挖土豆,晚霞染紅了大家的脊背和屁股。
黃二娃家的地挨著陳中貴,他對著正在忙碌的陳中貴喊:“我明天不搭你了。”
陳中貴:“怎么了,我可沒得罪你。”
“勞資不高興搭你怎么了,煩死了,自己想辦法。”
第二日一大早,黃二娃果然沒有搭陳中貴,自己一溜煙騎摩托車跑了。
陳中貴沒有辦法,只得把家里那輛二八大杠收拾出來,在行李架處掛上大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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