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大悲戚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后終于和紅石村一道消失在山彎那邊,唐光明搖搖頭,有點難過地把眼睛閉上。
他這次南下只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祖先所生活的地方,看看自己血緣關系上那個所謂的“父親”究竟是什么模樣,來了,就算是了卻了心中的一個念想。
他可從來沒有想所認祖歸宗,也沒想過要喊那個陌生人做爸爸,更別說接受他的施舍。
可是外婆那六萬塊手術費怎么辦?
藥費需要六萬塊錢,醫生說最好在一個月后手術,拖點時間籌錢也行,但不能拖太久。
這就頭疼了。
唐光明學歷不高,即便去大都市,收入也就六七千塊,扣除吃住根本就存不下錢來。
六萬塊對他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
唐光明很無奈,但多想無益,還是先回大都市找個工作正經。
想到這里他就掏出手機訂了張下午從W市到省城的公共汽車票,又去看機票。
這一看,心中卻咯噔一聲:“實在太貴了。”
從省城去自己工作的那座大都市,白班機一千吧,夜機也得一千二。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從這里出盆地,無論是飛機還是高鐵都貴,還基本沒有折扣。
難道真要去坐普快,來的時候已經耽誤了兩年,再在路上耽誤幾/天,一個星期就過去了。加上找工作……外婆那邊還等著錢呢?
山路蜿蜒,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或許回被這雄奇的山岳所震撼,但天天在這條路上跑的人卻很無聊。
今天鄉村小巴上就唐光明一人,開車的依舊是那個司機。
司機話多,就和拉開了話匣子,問唐光明哪里人,到紅石村來玩覺得如何?
唐光明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司機:“看你模樣像個學生,現在學校還沒有放假,怎么想著一個人過來玩?”
唐光明:“我早畢業幾年了,現在G市打工。”
司機:“G市啊,珠江三角洲,大灣區,咱們國家最發達的地區,正是干事業的地方。”
唐光明苦笑:“我一技校生,從事的都是最簡單的勞動,干什么事業,混口飯吃而已,就連吃飯錢也賺不到,只能算是餓不死。混到年紀了實在呆不住就回老家務農。”
司機說兄弟你謙虛了像你這種年輕人在大都市找個工作,一個月上萬總是有的。在我們這種小地方普通人一個月也就兩三千塊不能比的。
唐光明再次苦笑,說哪里有月入上萬的,你別聽人吹牛。進公司也就五六千好的時候超不過八千。這點錢光房租就得兩千,還有飯錢、交通費、通訊費、交集應酬、衣服鞋帽……
他噼劈啪啪一算帳,最后道,到最后根本就存不了錢。這還是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如果遇到點事就得刷信用卡擼網貸。師傅,我倒是羨慕你,至少每天下班可以回家。收入雖然一般,卻穩定。
司機笑了笑:“看樣子在大城市也不是遍地黃金,既然一年下來存不下錢你還去干什么不如留在家里隨便找個工作。”
唐光明:“我們老家窮得很,根本就找不到工作去大城市打工,好歹餓不著。不然……還能怎么著呢?”
他本是個開朗的年輕人以前總覺得年輕有著無限的可能。現在突然有六萬塊錢的經濟壓力,頓時有些頹喪。
司機突然道:“兄弟有沒有想過在咱們這里找個工作?”
唐光明:“……”
這師傅是不是有點唐突啊?
司機說W市去年上了個制鞋廠的項目據說投資了十多個億剛建成試生產,如今正在招收工人,據傳一口氣要招三千多名流水線上的工人。要求也不高,只要身體健康,文化程度高中以上,只要去了,基本都會被錄用。
唐光明笑笑不說話,他是在大都市上慣了班的人,可從來沒想過去小地方,甚至進廠。
“去吧,去吧。”司機說:“我可以幫你介紹,算了,等下進城我直接讓人過來接你。收入很不錯的,一個月能拿到上萬塊錢工資。”
“上萬?”唐光明覺得他在吹牛,一個小縣城會有上萬月收入的工作機會。
看他不信,甚至有點嘲諷的模樣,司機道:“算了,我跟你說實話吧,這一萬包括社保和醫保,還必須加班。只要你舍得加班,七八千塊錢工資還是能夠拿到的。關鍵一點是,人家包吃住啊!住工廠集體宿舍,吃伙食團。你光棍一條,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睡覺,賺的錢也沒地方花去。干上幾年,存個幾十萬回家買房娶老婆,不比你在G市混到最后一無所有實在?”
司機的話好象很在理的樣子,唐光明有點動心。
也是,外婆的手術費大姨說要八萬,其實兩萬塊就夠了。說是一個月后做手術,其實拖個兩三月也是可以的。在工廠干上幾月,不就把錢湊夠了。到時候大不了我自己帶她老人家去醫院,至于給大姨寫下的欠條……以后慢慢還吧!
這大概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如果司機所言是真。
見他沉吟不語,司機也不多勸,便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說了唐光明的情況,道:“我還有一個半小時進縣城,你在城西村的招呼站接人吧!”
他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拿著手機,汽車開得歪歪扭扭,好幾次都差點沖到懸崖下去。
鄉村小巴到了W市郊區的招呼站,就有輛白色的國產SUV等在那里,開車的中年婦女是巴士司機的老婆,看面相很精干。
剛開始的時候唐光明還有點緊張,心中涌起了諸如人販子之類的不好的聯想。、
和那位大姐聊了半天,才知道人家是是開信息部的。小地方的信息部主要的業務是給人介紹保姆、介紹工作,然后吃介紹費。
大姐很熱情,說,小兄弟你不是擔心被我騙了?咯咯,這樣吧,你先去廠里看看,如果覺得不好,腿兒長你腿上,想走沒有能攔。如果覺得好,要留下來上班,等下個月領了工資,再給我介紹費,反正這事怎么看你都吃不了虧。
唐光明:“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就去看看吧,謝謝大姐。”
大姐開著車拉著唐光明行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一個叫高新區戰斗村的地方。
據她介紹,高新區地勢平坦,都是大平原,原本是W市的蔬菜和農業基地。但經濟一直不是很發達,前幾年市里落戶此地之后,建了許多工廠立即就發達起來了。再發展個幾年,經濟說不定就能排在市里第一。
果然如她說的那樣,戰斗村到處都是廠房,好生熱鬧。
鞋廠占地很光,起碼三百畝。進得大門,迎面就是一個大廣場,廣場中還立著三根旗桿,三面旗幟迎風飄揚。一面是廠旗,一面是國旗,另外一面是外國國旗。
原來,這家廠子原址在東南某沿海。后來因為那邊的費用太高,這種制造業就逐漸搬遷在內陸省份。
廠子是合資,生產的鞋子主供出口。
唐光明一看,這鞋是某耳熟能詳的國際大牌,又見廠子規模大好象很正規的樣子,倒不擔心被人騙了。
大姐和廠子的人力資源部部長是親戚,帶著唐光明進了他的辦公室后就一口一個“二叔”喊得親熱。
部長笑道:“幺姑你又給我帶人過來了,上次帶來的十個工人最后跑得只剩兩個,幾個拉長都找我扯皮了。這小伙子怎么這么年輕,怕是定不下性吧?你應該給我介紹三四十歲有家有口的,年輕人靠不住啊!”
唐光明有點尷尬。
部長看了看他從手機發過去的簡歷,遲疑道:“已經上過幾年班了,外省的……”
干企業的最怕的是人員流動太大,現在都講究精益管理,嚴格控制成本,一個蘿卜一個坑,絕對不會有冗余人力。你好不容易把員工培訓好了,上幾個月,人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跑了,那不是耽誤事兒嗎?
唐光明是外省人,又在大都市從事過許多行業,這種工人都心野,怕是呆不長,部長內心中是不愿意留的。
只是自己侄女的面子還得敷衍一下。
他正想著斟酌語氣委婉拒絕,一個干部模樣的人走進來。
這人大概和部長很熟悉,直接抓起辦公室桌上得一疊求職簡歷就翻,口中道:“線上一直缺人,這怎么都是女的呀,就沒有個男人。”
部長笑道:“你不是說女人心細耐煩,適合做簡單重復勞動,怎么現在又想要男人了?”
那人道:“我那里全是娘子軍,陰盛陽衰,屁事太多。那些姑娘們你重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否則,人家要么抹眼淚哭天喊地,要么跟你對著干,根本就不好管理。我想了想,還得招幾個男的點綴一下。”
部長心中奇怪,問:“你這是什么道理?”
那人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了男人,女工們上班心情好了,也不會鬧情緒。所以,你得跟我招個棒小伙子,要能說會道,要摔成吳顏祖的那種。”
部長不悅:“奇談怪論。”
那人:“不是奇談怪論,我這是有科學依據的。科學家研究,如果一個集體全是同性,時間久了,就會集體狂躁,集體抑郁。”
他這么一說,不但大姐,就連唐光明也忍不住撲哧一聲。
那人發現了唐光明,眼睛一亮:“帥,洋氣,來找工作的?”
大姐急忙道:“楊廠長,他叫唐光明,是我介紹來見工的。我二叔還看不上人家,想把我們給打發了。”
原來這人是某分廠的生產廠長,實際上就是個大車間的車間主任。剛才說要招男工人男女搭配干活的話帶點開玩笑,其實生產線上確實確實全勞動力干粗活累活。
楊廠長:“別理你二叔,這人我收下來,辦手續吧!”
大姐很高興:“中,謝謝楊廠長。還二叔呢,都不肯給我開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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