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步道和觀景平臺終于修好了,等到濕稻草從水泥路面上挪開,宋輕云欣喜地用腳使勁地踩了踩:“很結實,很不光滑。”
陳建國瞇縫著眼睛:“宋書記啊,可不敢光滑,一光滑那可就是要摔壞人的,咱們村兩委的帳上也沒幾個錢,賠不起的。”
宋輕云:“要的就是不光滑,很好啊!”
水泥路面上在起面的時候就有村民用手指劃出一道道歪歪斜斜的道道,摩擦力不錯。就算下雨,人走在上面也沒有任何問題,怕就怕長青苔。
轉念一想,紅石村天氣干燥炎熱。這里又是山腰,風大得緊,一杯水潑下去,要不了幾分鐘就被吹干,要想生出青苔卻不容易。
再看路邊的扶手,早用鋼筋捆好澆注了水泥,上面又做出樹皮模樣,涂上赭石顏色。
宋輕云心中高興,不覺加快了腳步,又向上性了幾百米,覺得心跳厲害。
他把手扶在扶手上,大口喘息,坡度有點陡峭,一口氣上去有點困難。
正在這個時候,幾個游客噔噔噔跑上來。
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太太奇怪地看了看這個虛弱的年輕人,關切地問:“怎么了,高反了?”
紅石村海拔不過一千米,高反什么呀?被這幾個老人鄙視,我們的小宋同志感覺有點羞愧。
到了觀景平臺處,風景又是一變。
這里已經建成了一個二十來平方的平臺,站在上面,底下景物一覽無余。
欄桿處于已經有好幾個游客正在拍照,有音樂聲震天而響。
宋輕云等人定睛看去,不覺駭然。音樂聲是從一輛自行車的音樂播放器中傳來,這么陡的坡,游客又是怎么騎上來的?
地勢實在有點險,如果自行車摔著了,誰負責?
宋輕云有點后悔當初為省事沒有把步道修成階梯。
他有種感覺,如果這山路再修得寬一點,只怕游客會把越野車開上來——對于這些精力旺盛的退休老頭老太太來說,生命的意義在于折騰。
站在平臺上,看著下面的一切宋輕云感慨。
他來紅石村做第一書記已經大半年,別的且不說,村里的環境確實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步道修好觀景平臺搭成。村口有了景觀石建了個涼亭。鄉村小巴通了太陽能路燈亮了,溫室大棚建了。
田間街角,波斯菊開得燦爛。
回想起剛到紅石村的時候這里是何等的破敗。
能夠在自己手下一點點發生變化變成自己所預想的樣子,確實有一種令人滿足的成就感。
所謂工作并不只是為了按時點卯,按部就班地做完
手頭的活兒然后領工資。
生命的意義確實在于折騰啊!
處理完
葡萄霜霉病的事又看到上山步道已經建好宋輕云這才想起還在省城的杜里美不知道那位老哥現在怎么樣了。
他便拿出手機給杜里美掛了個電話不通。又打杜景景問現在是什么情形。
杜景景:“我們現在正在等著做手術呢!對對對,爸爸的手術安排在今天,他的手機關機了,放我手上。你想啊,手術室里那么多先進義氣如果被電話信號干擾了怎么辦。”
“啊今天手術?”宋輕云:“你跟老杜說讓他堅強一點景景,你也要堅強。”
杜景景倒是有點奇怪:“宋輕云你別說得這么嚴重,就是個小手術。醫生說了半個小時就能做好,微創,傷口估計只有個鉛筆粗細。病人如何身體好,做完
甚至可以直接走回家去。”
宋輕云:“那就好那就好。”
杜景景沉默片刻:“宋輕云,雖說手術不大,可畢竟是要疼要流血的,你不在,爸爸很失望的。”
宋輕云有點莫名其妙:“我忙得很,我又不是杜老板的直系親屬,干嘛要守在手術室外?我工作很忙的,不可能在省城呆上幾天吧?”作為杜家的朋友,他能夠送老杜兩口子去省城,并安慰他不要擔心依舊是夠意思的了,杜景景居然讓自己守在那里,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景景同學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不覺得冒昧和讓人尷尬嗎?
杜景景卻生氣了:“宋輕云,今天來醫院的時候,爸爸還提起過你,說不知道村里的葡萄得病的事情你處理好沒有?其實,爸爸他只想在進手術室前看看你,如果你在,他會很高興的。”
宋輕云:“得,他看到我會很高興,我看到他卻不高興。”
杜景景卻惱火了:“宋輕云,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還這種態度,別打電話了,不想跟你說話。”
結束通話,杜景景依舊忿忿難平,爸爸和宋輕云什么關系,他竟然不在,就不是個人兒。
以前覺得宋輕云人品很好的,今日看來,是我杜景景看錯人了。
正當杜景景在生悶氣的時候,錢松過來,討好地將一杯奶茶遞過去:“景景,這醫院的人還真不少啊!伯父的手術要在一個小時后才輪的到,你別急。今天天氣熱,口渴不,這是我剛從外面買的奶茶。”
他正在追求杜景景,未來老丈人做手術自然是要到的,特意向公司請了假過來討好。
杜景景心情正不好,也不說話,只是搖頭。
錢松:“你還是喝一口吧,今天早飯都沒有吃,用奶茶好歹能頂一頂。天氣熱,人流汗就多。汗流多了,會脫水,人就容易疲勞。”
他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杜景景就算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微嗔:“天氣既然這么熱,你還讓我喝熱奶茶?”
錢松:“是是是,我考慮不周到,是我的錯,我這就把奶茶拿到空調口那里幫你吹涼。”
說罷,他就屁顛屁顛地跑到遠處中央空調出風口位置,舉著揭了蓋子的奶茶。
旁邊,羅南小聲地說:“景景,你別這樣對人家。錢松這人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對你卻是真心的。咱們女人嘛,能夠找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就足夠了,還能要求什么呢?實際上,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普通人,你是我是錢松也是。都是肉體凡胎,就別講究那么多了。”
“你這是屁話。”杜里美在旁邊嘀咕:“錢松這人的人品實在不好,也挺窮。”
羅南又勸:“這男人嘛,對外的人品如何真不重要,只要對自己家里人好就成。杜哥,這次如果不是他托了關系找了醫生,你這手術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一拖誰知道會拖成什么。小伙子對你歲景景是真的上心,就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問題。”
杜里美雖然不喜歡錢松,可這次人家表現實在好,自己又欠了他的人情,頓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嘆息:“再觀察觀察吧,日久見人心。哎,也許是因為我和錢松都是同一類人,這才同極相排斥。”
正說著話,錢松跑過來:“景景,奶茶涼了,快喝。”
杜景景還是搖頭,杜里美接過去塞她手里:“你還是喝點吧,人若有心就夠了。”
看到錢松那副討好的模樣,杜景景心中又說不出的厭惡:“爸爸,這里有點悶,我到外面走走。”
錢松:“景景,我陪你吧。”
杜景景搖頭:“那我就不出去。”
這就有點尷尬了,錢松呆住。
羅南看情況不妙,忙道:“錢松,來幫我拿一下單反,我和你伯父拍點素材。”
今天老杜做手術,正是個好題材,作為在幾個視頻網站有著百萬粉絲的大神,這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好的伯母,讓我來拍。”錢松接過單反,又道:“景景你如果實在想安靜一下,你自己在外面透透氣,別走遠了。”
杜景景坐了電梯到了外科大樓的樓下,陽光猛烈,頓時出了一身熱汗。
天氣熱,奶茶的味道飄出來,帶著濃重的腥膻,她有點惡心,一口沒喝就扔進垃圾筒,又坐在花壇邊上吐了一口氣。
花壇中種著一顆巨大的榕樹,亭亭如蓋,帶來難得的涼意,坐在下面很舒服。
說來也怪,大熱天的,榕樹的樹葉竟然開始發黃,還開始落葉。
怎么回事呢,杜景景突然想起上次去紅石村時,她跟宋輕云跑去一戶村民家去割粑葉包粽子時的情形。
村民家原子也有一棵這樣的大樹,也同樣大熱天里滿樹金黃。
看到她疑惑的目光,宋輕云解釋說,榕樹掉葉子可沒有季節得說法,關鍵是看你當初是什么時候栽的。
如果你春天種的樹,那么來年春天掉;如果夏天栽的,夏天掉。
終生不變。
這個宋輕云怎么那么多奇怪的知識,真是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
說起來,宋輕云這人挺能聊的,和他說話真的很有趣,就是有點貧,喜歡捉弄人,讓你哭笑不得。不想錢松,和他說一句話都覺得心慌氣短。
只是……宋輕云的人品實在不怎么樣,也挺渣的。
爸爸對他那么好,現在都快進手術室了,他竟然跟沒事人似的。
爸爸真是瞎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