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小唐,黃冬的事情謝謝你。”
唐光明:“你家先生怎么了,為什么要謝謝我?”
周惠:“上次是你提醒我說黃冬可能是心理問題,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好象是真的,又跟他談了談。”
“你和他談過,怎么樣?”唐光明有點擔憂,黃冬脾氣實在太暴,一不合他的意思就拳腳相交,師父會被打嗎?
大約是看出他的擔心,周惠道:“說起這事,黃冬很平靜的,他說自己有的時候好象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想干些什么才能發泄出心里的怒火,但下來后卻又后悔了。他已經答應抽時間和我去看看心理醫生。”
看她的神情好象很高興的樣子,甚至有點如釋重負,唐光明也替她高興。如果黃冬真的有心理問題,那么說來,師父夫妻二人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病治好,夫妻感情也能得到修復。
“心理醫生要看,實在不行該吃藥也得吃藥。”
周惠點頭:“小唐,以前為了孩子的事情我和黃冬經常吵架,他一吵就動人。我畢竟是個女人,怎么打得過。我真的很難過,心里又恨得要命。一恨起來,恨不得拿菜刀殺了他。上次聽你說,這是一種病,我這才明白了。他是病人啊,他也很可憐的。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他,等他的病治好了,我會更加好好對他的。”
說到這里,周惠眼圈微紅。
唐光明心中感慨:多好的一個女人啊,丈夫不能生育,又得了病,她這些年不知道什么過來的。這老天爺對她是真的不公,賊老天!
“你們倆在說什么,都擺了一個小時龍門陣了,說來聽聽。”那頭,路眉終于刷完一部電影,好奇地問。
周惠:“唐光明說你身上的味道好聞,得意不?”
“我今天沒用化妝品啊!”路眉抽了抽鼻子:“沒什么味道,真有就是奶香味。”
“對對對,就是奶香,快到吃飯的時候了,唐光明說都聞餓了。路眉,要是有喝不完的,給唐光明接一瓶。”
路眉驚喜:“這么給面子?”
廠子里的女工說話都飚,什么玩笑都敢開。
唐光明大驚失色:“路眉不要,這不行的。”
路眉和周惠說笑了幾句,忽然伸長脖子一臉神秘道:“周惠,聽到那事了嗎?”
“什么事?”
“就是余桂花的事咯。”
“余桂花怎么了?”
見周惠確實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路眉:“哎,這么大的新聞你竟然不曉得,我看你這日子過得也是糊涂。”
“真不知道,要不你說說吧。”
“我可不敢亂講,當官的說了,這事誰如果走漏了風聲,造成影響,輕則扣工資,重則開除,你們這是為難我呀。”
周惠:“既然你不想說那就別說。”
唐光明:“路眉你還是別說吧,我也不愛聽八卦。”
周惠和唐光明一個是恬淡的性子,一個為人正直,對于車間里的八卦新聞一向不熱中不參與,被路眉打攪之后,都低頭默默干活。
“我說你們兩個,太沒意思了,這樣活著人還有意思嗎?”路眉賣了個關子,將二人不搭理自己,頓覺心癢難搔。半天,才一咬牙:“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們吧。”
周惠:“你不怕罰款開除?”
“怕什么怕,反正現在全廠的人都知道,我估計就你們不曉得。”路眉說:“余桂花的腚被人看了。”
周惠:“看就看了唄,上次在澡堂子我看過,她身體不是太好,挺瘦的。”剛才和唐光明說了許多話,她有點口渴,就端起茶杯喝水。
路眉:“你看了她的腚和被人看了她的腚能一樣嗎,她是被男人看了,沒穿褲子。”
“噗!”周惠一口水噴出去,不停咳嗽。
“這么大反應?”
“這個這個……”周惠繼續咳嗽:“那她還怎么活喲?”
“封建思想,被人看了就不活了?現在的年輕人在結婚之前不知道耍過多少朋友。那種事你懂的……如果被人看了就得去死,世界上的女人早死絕了。”
周惠:“我不懂。”
“裝,你繼續裝!”路眉唾了她一口,嘆息:“哎,余桂花確實是倒霉啊!”
反正閑著無事,她就把那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說起這事,其他女工可就來了精神。音樂也不聽了,視頻也不放了,都七嘴八舌地參與進這一桃色話題。
眾人聽得眉飛色舞,就有一個女工忽然問:“怎么樣,好看嗎?”
“什么好看嗎?”路眉不解。
那女工:“我是說余桂花的腚好看嗎?”
路眉:“這你得問周惠,就她那腚吧……”
唐光明見話題開始跑偏,很不好意思,忙站起來:“師父,幫我盯一下工位。”
就驚慌地跑出了車間。
背后是婦女們的驚呼:“光明兒害羞了。”“他紅著臉的樣子真好看。”“哈哈!”
哄堂大笑。
唐光明窘得無地自容。
車間外也不是凈土,也有兩個女工在討論余桂花被人看了屁股的事情。
雖然說領導嚴令保密,以免損害了公司名譽,但實在架不住廠里都是女工——有雞鴨的地方糞多,有女人的地方話多——在這里任何人都不會有秘密,任何事在一天之內就會傳遍每個角落。
“我說,余桂花被人看腚的事情當官的想怎么處理?”
“怎么處理,廠里管理不嚴,出現治安漏洞,公司自然是要賠錢啊!但是,壞蛋必須抓抓。不然今天是余桂花被人偷看,明天是你,后天也有可能是我,誰受得了?”
“呸,怎么可能是我,大不了不去食堂后面的廁所就是。”
“廠里這么多人,就這么幾座廁所,憋慌了也顧不得那么多。”
“也對,不過,這人如果不抓到,大家心里都慌得很。你說,這流氓變態究竟是誰呀?”
“誰知道呢,不過,偷看余桂花的肯定是男人。”那人說:“廠子里的當官的就不說了,他們干不出這種事來。扣除他們,剩下的男工人就三十多個,范圍一下子就變小了。”
“你說會不會是外面的人翻墻進來的。”
“這也有可能,如果是外面的人,這可就不好查了。”
聽到這里,唐光明突然想起一事,臉色瞬間就變了。
下班之后,他第一次謝絕了拉長讓他加班的建議,匆匆回到宿舍。
宿舍的其他室友有在加班,只毛根一個人打開筆記本看鬼畜視頻,發出咯咯的笑聲。
看到唐光明回來,毛根道:“哥,你快來看,這視頻樂死我了,二仙橋大爺……咦,你怎么不加班,這么早回來賺什么錢?你和我吃啥喝啥?”
得,他倒好,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了。
唐光明壓低聲音,嚴肅地問:“毛根,偷看余桂花的人是不是你?”
毛根有點莫名其妙:“誰是余桂花?”
唐光明:“我們廠的一個中年女工,她在上廁所的時候被從下向上偷看……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毛根吃驚:“偷看女人,還是在茅廁里,這么有創意?天氣這么熱,他不嫌臭嗎?”
唐光明:“不是你嗎,毛根,這人長到一定年紀,隨著第二生理特征發育成熟,必然渴望愛情,對異性產生好奇。可是,還是那句話,做人不能委瑣,更不能去做犯法的事情。一直以來我都拿你當最好的朋友,當成自己的親兄弟。你做出這種事,我真的很失望,很痛心。”
毛根哇哇叫起來:“唐光明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今天你不說出個一二三四五,老子跟你沒完。”
看他如此激烈的反應,唐光明喝道:“你這人實在太猥瑣了,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咱們廠里的男人也就是三十多人,大多是結婚了的。未婚的男人,兩只手就能數清,不是你難道還是我。”
“肯定不是我,至于是不是你,那可說不準。”毛根哼道:“你這人看起來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說不定是個岳不群呢!”
“你!”
毛根繼續說道:“像你這樣的人從來就沒談過戀愛,對于女的肯定有強烈的好奇心,憋得久了說不定就憋出心理問題來。不像我,曾經滄海難為水,對于女色已經有抗性了,就好象是打了預防針。你別看我天天去勾搭女人,我那是沖著結婚去的,正明公道,不算是耍流氓。成就成,不成我就換個目標,絕不浪費時間。跑廁所去偷看女人這種事,費那個勁做什么?”
“你還說我有心理問題了?”唐光明氣得笑起來,但毛根的話他卻有幾分相信:“真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啊哥。”毛根賭咒發誓:“如果是我,就讓天上降下雷來把我爹給劈死。”
“好,我信你。”唐光明點頭:“還是那句話,做人不可以猥瑣,你之所以被我懷疑,難道你身上就沒有值得檢討的地方嗎?我說毛根,你在我這里已經住了有一陣子了。不是我不歡迎你,畢竟是一個十幾歲的人,未來的路還長,你這么混下去也不是辦法,總是要找點事做的。楊總問你上班不,你又不肯打工。那么,你以后想干什么?”
毛根呵呵一聲:“光明哥你這意思是想趕我走啊?”
“我沒那個意思。”
“你就有這么意思,塑料兄弟情啊!我不走,你想啊,現在廠里出了這么大一件事,我如果走了,那不是坐實了畏罪潛逃嗎?怎么也得等廠里把壞蛋變態給抓出來,才能離開。”
“那好,你先住下吧。”唐光明點點頭,猛地醒悟:“如果那變態就此收手,一輩子抓不到人,你不是要賴我一輩子?”
“怎么可能,等到那個壞蛋被抓住我就回村。哥,我有種預感,那變態很快就會第二次做案的,我可以肯定。”
“為什么呀?”
毛根說:“這人不是變態嗎,變態的心思和常人是不一樣的。”
毛根說,變態之所以變態,他求的就是個刺激,不然也不會跑廁所里去,還把腦袋探到對面蹲位去看,搞不好還弄一手的屎。
他尋求的就是這種行走在危險邊沿的感覺,和沒有被人抓獲后的極度的爽感。
你看新聞上不是有老頭老太太去超市偷東西嗎,下來一查,那些小偷家庭條件挺好的,人家也不缺那點東西,追求的就是那種偷竊得逞后的快樂。
這是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依我看來,他偷看余桂花如果沒有被人發現,說不定從此就收手了呢!可現在不同,越是危險,他越是要干。
“如此,才夠味兒。”
唐光明聽得瞠目結舌:“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世界上什么樣的人都有,哥,你是讀書太多讀傻了。不不不,你心好,總覺得世界上都是好人,你這樣將來可是要吃大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