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時代  第五百三十四章 保護人間的美好

類別: 現實 | 現實百態 | 華年時代 | 衣山盡   作者:衣山盡  書名:華年時代  更新時間:2021-02-04
 
次日,省城。

杜景景抱著一個紙箱從公司里出來,她回過頭看了看公司所在的大廈,不覺黯然神傷。

從大學畢業后,她換過幾次工作,在這家保健品公司上班的時間最長。雖然業績實在太差,在公司里也挺受欺負。可呆的時間長了,還是有感情的。

公司這次辭退她倒也大方,該給的賠償一分不少,給錢也爽快,秒到帳。看架勢,好象是一分鐘也不想讓她再呆下去。

弄得景景同學都有點疑惑了,我就是那么可怕那么遭人厭惡,欲要趕走為快嗎?

她本是一個有點迷糊的小姑娘,忽然被人開除,心中難過,不覺得眼眶發紅,就掏出手機想找人傾訴。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杜景景鬼使神差地撥了宋輕云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那邊宋輕云好象正在同什么人說話,聲音遠遠傳來:“我說陳尚云,你婆娘大半夜上廁所都掉茅坑里了……是是是,我是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說話不注意,給你道歉了……你想啊,廁所入戶之后,地磚一鋪,蹲便器一安,糞坑和廁所就隔開了,那不就聞不到臭氣了……”

杜景景是個溫柔的女子,知道宋輕云正在工作,加上她也好奇宋輕云平日里究竟在干什么,也沒有喊,就把手機貼在耳朵上靜靜聽著。

宋輕云:“現在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村里的蚊子蒼蠅忽然多起來。上個廁所,屁股都被蚊子叮得全是包……你蹲那里的時候,得不住地挪,拉一泡屎,累得夠戧……廁所入戶,弄好后,你解手的時候也舒服不是?”

另外一個聲音傳來,估計是那個叫什么陳尚云的村民:“我喜歡被蚊子叮,我喜歡癢不行嗎……不給錢,說什么都不好使……給錢,一萬塊我就答應你。把廁所搬我臥室都行……”

“話不是這么說的。”宋輕云又道:“這蚊子身上帶著很多細菌的,被叮了要生病的,你就不怕打擺子……要講科學……李雙喜你曉得嗎,出事了。他家的是旱廁,蚊子鬧得也厲害……他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神經病,買了一箱滅害靈回去全部噴廁所里……李雙喜解手的時候要抽煙壓住糞坑臭味的,昨天他抽完煙后那煙頭朝下面一扔。拐了,呼地一聲,火苗子就躥上來,把毛都撩光了……”

“撲哧!”杜景景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又羞得滿面通紅。

這這這……這個宋輕云原來是這樣,和以前見到他的時候就象是兩個人……好尷尬。

宋輕云估計也是聽到電話里的笑聲,大驚,這才吼:“誰在偷聽,站出來!”

杜景景:“宋輕云,是我,對不起,對不起。”

“哈,是你,杜景景。”宋輕云又對陳尚元道:“陳尚云,今天咱們就聊到這里,改天一起喝茶。”

陳尚云:“誰要跟你喝茶?”

宋輕云:“只要你搬廁所,別說喝茶,喝酒都行……(腳步聲)景景,好了,咱們繼續說,什么事?”

杜景景:“沒事了。”

宋輕云:“什么就沒事了,沒事你打什么電話,咱們是不是老鐵,有事別藏著,最煩說話說一半的人了……咳,你別生氣,我干基層工作干習慣了,說話有點粗。你容我先切換一下角色。”

頓了頓,他語氣邊得溫和溫柔:“景景,什么事?”

杜景景撲哧一聲:“沒什么事,剛才我心情很不好,想找朋友聊聊,可剛才聽你在電話里跟人說上廁所被火……撩……撩了那個……我心情就好起來了,沒事了。”

宋輕云:“你是說李道士被火燒的事啊,哈哈,哈哈。”

杜景景紅得一張俏臉更是要滴出水來:“宋輕云你不正經,我生氣了喲,我不搭理你了……哈哈,哈哈。”

兩人都對著電話大笑。

笑完,杜景景說:“宋輕云,不好意思打攪你了,我今天來公司辦理了離職手續,已經辦完了。”

宋輕云:“賠錢沒有?”

杜景景:“賠了N1。”

“哇,應該不少,你等著,我這就開車來省城,你請吃飯,人均八百的日料走起。”

杜景景:“你這人怎么說到吃上面了,我都沒工作了,好難過。”

宋輕云:“景景,你現在轉過身去。”

杜景景有點莫名其妙,她轉身看了看,道:“沒什么呀?”

“怎么可能沒什么呀?”宋輕云問:“你們大廈底樓難道沒有賣奶茶的?”

“沒有呀!”

“咖啡館呢?”

“也沒有?”

“怎么可能,賣關東煮的呢?”

“也沒有,但有一家牛排店。”杜景景更是疑惑:“宋輕云你說這些做什么?”

宋輕云:“有牛排店就好,你走進去,點一杯咖啡,來份甜點,糖使人快樂,你會忘記一切煩惱的。”

“原來你是讓我吃東西啊。”杜景景恍然大悟:“倒是一個好辦法,我這就去。”

“幫我多吃點。”宋輕云:“工作沒了再找一個就是,這年頭還有人會餓死?其實,以現在的房價物價,我們那點薪水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場。那么,為什么不換一種思路,做自己喜歡做的工作,不為錢,單純粹是因為愛好和成就自我。工作、美食、美女,多么讓人快樂的事物啊!現在你去吃甜食點心,你又是美女,現在就差一個工作了。”

“美女,哪里有?”

電話那頭,宋輕云吹了個口哨:“你不就是?”

杜景景臉又紅:“宋輕云,最討厭你不正經的樣子,不說了,我要點單了。”

她點了一杯咖啡,放了三包糖,甜得喇嗓子。

這家牛排店的提拉米蘇做得不錯,小餅干烤得酥脆。

吃著點心,景景突然很快樂——和宋輕云聊天真的讓人愉快,他很討姑娘喜歡啊——宋輕云,你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

今天的省城天氣很好,難得地青天白云,有鴿子在天空掠過,鴿哨悠揚。

“丁冬,歡迎光臨!”有客人走進牛排店。

服務生:“先生幾位?”

“我找人。”

聽到他們說話,杜景景下意識看去,卻發現進來的人竟然是錢松。

景景同學被公司解聘可說是和此人有直接關系,解除勞動合同的申請是他這個部門主管打上去的。

換其他人,現在只怕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但杜景景性格溫柔,現在都離開公司了,對她來說錢松就是個路人,就把頭轉到一邊去。

不想,錢松徑直都了過來,坐到杜景景對面。

杜景景:“你……”

錢松手中也抱著一個小紙箱,滿面頹喪和戾氣。

服務生跟過來:“帥哥你要點點什么?”

“給我一杯白水吧。”錢松從包里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點著了大口大口地吸著。

服務生本想提醒他這里不能吸煙,可看到他可怕的模樣,就閉上了嘴巴。

杜景景吃驚地看著他:“你不抽煙的吧?”

“咳咳……”錢松大概是吸得猛了,咳嗽得眼淚都下來了。

他把煙頭直接在桌子上杵滅:“景景,我。”

杜景景:“請你不要這樣稱呼我。”

“好,我不這么喊你了。杜景景,你的辭退申請是我打的報告,你是不是忒恨我。”

杜景景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胸中帶著一股怨氣,但口中還是淡淡道:“錢松,任何人丟了工作都不會高興起來的。”

錢松:“杜景景,你沒有吃過生活的苦,不知道一個中干職位對我這么一個寒門子弟究竟意味著什么?是是是,我以前做產品做銷售的時候,收入是可以。但是這工作是個人就能做,并沒有不可替代性……謝謝。”

服務生把水送來了。

錢松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

他的口中有絲絲煙氣滲出來。

杜景景覺得好笑。

錢松:“我繼續說下去,銷售是一個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只要你能吃苦,能說會道,心眼又活,就沒有干不成的。而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實在太多了,并不缺我錢松一個,再過得幾年又會有年輕人進公司。到那個時候,就該是我們這種老人被淘汰的時候。”

“真到那個時候,我年紀大了,思維也跟不上時代,也會被自然淘汰。而那個時候,我的收入會降一大截,生活水平將一落千丈,這就是所謂的中年危機吧!”

“是是是,我現在還不到三十歲。但現在的時代變化得太快了,快得人跟不上節奏。”

“我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你有這個能力,去干銷售就是賺幾年快錢。在有錢的時候,你得為將來做打算。那么,該怎么做呢?就是轉入管理層,掌握和擁有自己的銷售渠道,這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夠了。”杜景景打斷他:“錢松,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暢談人生理想?”

錢松苦澀搖頭:“不,杜景景,不是的,我都被公司辭退了,我現在和你一樣。”

“你被辭退了,為什么?”杜景景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心中忽然感到一陣痛苦,語氣中難得地帶著諷刺:“你不是已經升職部門主管了嗎?”

錢松痛苦道:“我怎么知道,這才幾天一切都變了。杜景景,不謀一時者,不可謀一世,凡事都得想到前頭。我要度過未來的中年危機,所以,那個部門主管我必須做。石總說了,讓我打報告開除你,我能有什么辦法,只能對不起你了。”

杜景景:“可現在你也被辭退了。”

“是啊,我這是被姓石的卸磨殺驢。”錢松說。

杜景景:“難聽的話,比如報應什么的,我就不說了。”

錢松:“杜景景,聽到是我申請辭退你,你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有一種被人欺騙的感覺。”

杜景景:“都過去了。”

錢松:“其實,對于你被辭退后,將來怎么辦,我還是有打算的。”

“打算?”杜景景吃驚地問:“什么打算?”

錢松:“我是這么想的,你看哈,我每年的銷售提成就有三四十萬,做了部門經理之后,收入也會上一個臺階,年入百萬當不在話下。那樣一來,房子車子老婆孩子都不在話下。杜景景你在業務是實在是沒有天分,拼死拼活也就幾千塊。在如今這個社會,這點收入抵得了什么用,還不如做家庭婦女,我想我能維持一個家庭日常開銷的。所以,你不工作也好。女人嘛,本就應該回到家庭。”

杜景景瞠目結舌,手中的調羹都掉桌上了。

錢松:“我覺得我能養活你,我有這個信心。只是,只是事情發生得太倉促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羅世忠的專賣店,而你當時對我又有誤會,我打算這事弄好再跟你溝通的。只是,只是,沒想到姓石的下手那么狠。”

杜景景這才回過神來,感覺受到極大的羞辱:“錢松,你覺得在我這里說這種話合適嗎?”

錢松喃喃道:“我要振作,我要振作,我還年輕,我得重新去找個工作,以我的本事,年入幾十萬沒有任何問題,姓石的,你別想看我笑話。”

杜景景站起來:“說完沒有,說完我走了。”

錢松忽然眼睛一亮,急道:“景景,等等,等等。我會成功的,我肯定能成功。我對你的心意你肯定是曉得的,那么,等我找到工作,等我成功之后,我們可以在一起嗎?不不不,我們現在就開始,我有點脆弱,我需要愛情。”

“惡心死了。”杜景景端起咖啡就潑到他的臉上:“無恥,真沒想到世界上會有你這么無恥的人。”

錢松猛地跳起來,尖叫:“什么叫無恥,我無恥嗎,我這是生存策略,你知道我這種寒門子弟的痛苦嗎?你知道我當年看到大學同學用著幾千塊手機,羨慕嫉妒得整夜失眠的痛苦嗎?我什么都想要,我想要得很多很多。”

“你不但無恥,還瘋了。”杜景景:“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債主盈門,家里所有都東西都被人搬走抵帳,我每個月領了工資,基本都填進債務的大窟窿里去了。但是我卻不會跟你一樣,因為做人是要底線的。人生中有很多東西比金錢和成功更重要,我不愿意失去那一份美好。錢松,從今天以后咱們就徹底不認識了,好自為之。”

“景景,景景,你別走,我需要人愛……嗚嗚……”

聽到背后錢松的哭聲,杜景景想要嘔吐

抱著箱子上了公交車,她還是非常難過,又撥通了宋輕云的電話,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幕跟他說了。

本以為以宋輕云不正經的性格,肯定會大大地嘲諷她一番。

卻不想,宋輕云嘆息一聲:“來W市吧,或許老杜說得對,銀行的工作適合你。別瞎去找工作了,你就是一朵長在幽谷里的馬蘭花兒,歲月靜好才應該是你的人生。”

杜景景有點郁悶:“你是說我笨沒能力了?”

宋輕云:“姑娘,你很善良,很美好,保護這一份人間的美好是我們這種社會錘得面目全非的壞人的責任。”

“宋輕云你別瞧不起人!”杜景景氣憤地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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