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中貴被裴娜拉著跑了一氣。他本喝了酒,這一番劇烈運動,酒氣上涌,頓時經受不住,喘息:“等等,我想吐……哇!”就蹲下去,將午飯都吐了出來,吐得兩眼都是淚花。
“不能喝還學人喝酒,怎么,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他龔信是你媽還是你爹,他讓你去殺人就殺人呀?”裴娜罵。
陳中貴:“不好這么說支書的,珍信叔是個好人,等下他也要沖最前頭的。支書這么信任我,我不能叫人失望。”
“放屁,他就是個外人,現在什么年代了,還興這個?”裴娜罵:“陳中貴,你真以為你是光棍一條,無牽無掛?”
“那不可就是嗎?”
“胡說,你不管許爽和奶奶了,不管我了?”裴娜繼續罵:“剛才我當著幾百人的面說是你婆娘,你就得管我。你如果死了或者坐牢了,我們怎么辦,你這個粗森。你不管家里老婆孩子老娘,就是大大的粗森。”
“我……哇!”陳中貴還在吐。
“怎么不吐死你,吐死也比被人殺死強。”裴娜使勁地拍著他的背心。
“痛。”
“我就這力氣,我就這脾氣。陳中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你真心實意對我,我只是其不過許霜那小蹄子偷我騙我的錢,氣不過你竟然和她是同伙。”
“我沒有。”
“別扯謊,我真不想你有事,你竟然去打仗,竟然不先問我同意不同意。混蛋東西,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說著話,裴娜拍他背心的手溫柔下來。最后,她將臉貼在陳中貴背上,再不說一句話。
兩人就這么癡住。
那頭,宋輕云可算追上了眾人。
山路難行,他的汗水已經把衣服泡透了,俯身用兩只手撐著膝蓋:“打不得,打不得。”
龔珍信:“宋輕云,這事你別管,我就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不不不,你聽我說,水的事我會和夏雨天溝通,我和他是哥們兒,沒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實在不行,我會向街道和鄉里反應。”
“有用嗎?”龔珍信反問。
宋輕云:“有用,有用,我向你們保證,明天一準通水。農田水利,農民灌溉莊稼可是開不得玩笑的,如果新聯村再不肯,我就去找姜書記,我把這事捅上天去。”
說罷,他朝眾人團團拱手:“老少爺們兒,我宋輕云是什么人大家還不清楚,我答應過大家的事又有哪一樁沒有辦到?請你們給我一天時間,求求你們,就一天。”
眾人嗡嗡地議論起來。
“是啊,咱們村能有今天,全靠宋書記,這個面子怎么也得給。”
“哎,咱們這一打,宋書記的前程也要受到影響,這不地道啊!”
“反正就是一天,等等也無所謂的。”
剛才被裴娜這一鬧,大家都在偷笑。殺氣騰騰的隊伍變得嘻嘻哈哈,仿佛是大隊游客正在春游。
這樣的隊伍拉出去,怕是打不過新聯。
龔珍信有點喪氣,但口頭還是不肯伏輸:“宋輕云,新聯斷我村的水,那是要旱死我的莊稼,這事實在可惡,關系到兩村的面子,今天這仗必須打。”
宋輕云火了:“珍信支書,你可是黨的干部,是我們的支部書記,你就是這么起先鋒帶頭作用的,你的黨性呢,你的覺悟呢?”
“不干了,我這身體也干不了支書,必須退位讓賢。我現在只是以村里長者的身份,為全村老小討回這個公道,宋輕云,我現在不是支書,你總管不著我了吧?”
“你……”宋輕云眼睛都紅了
“你們還不服氣了,呵呵,呵呵。”一聲冷笑。
只見,山彎那邊轉過來一群人,領頭發出這一聲冷笑的正是夏雨天。
夏雨天那邊總共來了二十余人,赤手空拳,都是新聯的村干部。
見到他們,紅石村村民發出一聲喊:“新聯人來了,打死他們,打死他們!”
宋輕云急忙跳到兩隊中間:“別動手,別動手,要打先打我!”
夏雨天回頭對新聯村的村干部喊:“大家都別動啊,讓他們打,今天他們打不死咱們,咱們就跟紅石村一輩子鉚上了。”
新聯村眾人吼道:“來呀,打我呀!”“來整死我呀,沖我腦袋來。”“我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男人。”
但見那群先聯村干部都低著頭不住朝前湊來,一副討打模樣。
簡直就是一群銅豌豆。
紅石村的人越看越不順眼。
宋輕云竭力分開兩邊的人,渾身黃豆大的汗水:“夏雨天,你干什么,為什么斷我們的水,你得拿話來說。”
“對,拿話來說,通水,通水。”紅石村幾百都在吼。
夏雨天:“宋輕云,你讓我通水就通水啊,你讓我拿話來說,昨天石眼鏡兒的事你得給我一個交代。不然,這水通不了。”
“什么石眼睛兒的事?”
“別裝傻,石眼鏡兒都被老吊打到跳崖了,這事不解決好,今天的事沒商量。”
宋輕云疑惑地看了老吊一眼:“老吊,你說說怎么回事?”
聽到宋輕云問,老吊怒吼:“宋書記,石眼鏡兒昨天當著我的面搶客人,太狂妄了。我老吊什么人,眼睛里可不揉沙子,你說他不是討打嗎?下次如果再讓我看到,一樣打。”
石眼鏡兒:“麻痹,公交車是你家的,客人是你家的,路是你家的,你喊得客,我喊不得?”
“你罵誰,你就喊不得。”老吊暴跳如雷。
宋輕云:“石眼鏡兒,你打算如何解決這事?”
石眼鏡:“我聽夏書記的。”
宋輕云:“夏雨天,既然是我的村民和你的村民打架,咱們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起糾紛。解決好了,你能不能通水?”
夏雨天:“石眼鏡之所以斷你們的水,那是因為被老吊無故毆打,解決好了,他心里的氣消了,這水自然給你。”
“好,事情就這么定了。”宋輕云點頭:“夏雨天,你說怎么弄?”
老吊:“什么就這么定了,不成。”
龔珍信:“老吊你住口,聽宋書記和人談判。”
夏雨天道:“石眼鏡被老吊毆打,被逼得跳崖,醫藥費得陪。”
“他又沒有受傷,憑什么讓我付湯藥?”老吊罵。
夏雨天:“那么高的山崖跳下去,內傷。還有,衣服被樹枝掛破了,也得賠。”
宋輕云:“內什么傷,你說內傷那可沒有證據,要不去醫院驗驗。如果有內傷,你們還能等到現在,過了一夜,人早躺下來。好,我不跟你扯,一口價,說賠多少錢?”
夏雨天:“給五萬。”
“什么?”這下不但老吊,就連其他紅石村的人都抽了一口冷氣。
宋輕云也火了:“夏雨天,你這是獅子大張口嗎?”
“老吊生意做得不錯,五萬塊對他算什么?”夏雨天笑道:“不給錢也可以,但老吊得給石眼鏡道歉。”
宋輕云:“給錢不行,你這是欺負人。道歉可以,畢竟是咱們這邊打了人,原本就不對。老吊,過來跟人石眼鏡兒說是不好意思,今天這事就算了。”
夏雨天:“等等,說得輕巧吃根燈草,就這么說一聲,那誠意怕是不夠。”
宋輕云:“你想要什么誠意?”
夏雨天:“讓老吊在你們村廣播上道歉,讓兩個村的老少爺們兒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啊!”紅石村的人眼睛都紅了:“欺負人也不是這么欺負的?”
紅石村和新聯村斗了一兩百年,雙方打打殺殺,大大小小的仗不計其數。聽老人說,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兩村的人連盒子炮老套筒都搬出來了。
總的來說,大家都是互有勝負,東風壓不到西風,西風也壓不住東風。
今天紅石村幾百男人帶著家伙殺到新聯,最后的結果是被二十幾個赤手空拳的新聯人逼得道歉,可想以后在人家面前是徹底抬不起頭來,這斷斷不能容忍。
宋輕云徹底憤怒了:“夏雨天,我看清楚了,你就不是不想解決這件事。咱們昨天還是同志加兄弟,今天你就給我來這一手,你這個陰險小人,我跟你做朋友真是瞎了眼睛!”
夏雨天冷著臉:“條件就是這條件,老吊不道歉,這水就不給你們通。”
“打死他狗X的!”“打,打呀!”
眾人蜂擁而上。
宋輕云看到龔家銀受到這種刺激,已經伸手去摸別在腰上的小插子,正要上前去抱住得,但背后卻有一股大力襲來,撲通一聲摔進溝里。還好溝渠里沒水,不然不知道會有多狼狽。
原來,形勢實在太亂,他竟被一個村民在混亂中撞倒。
事態徹底不可收拾了。
宋輕云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徹底完了。
今天這一場械斗若起,自己的榮辱得失倒是其次,如果有村民死傷,自己將要愧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