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國皇宮,宮如月寢殿,此時若有人聽到里面的談話,一定會感到驚訝,有人居然敢這樣與皇帝講話。
一個略帶邪魅之意的女聲問:“為什么不強留下他?”
“你這話問得好沒道理,我們只是朋友,哪有強留客人的。”宮如月。
“呵,朋友?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像他這樣的男子誰不想得到。”
“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你就不要管了。”宮如月平靜道。
“我真是受夠了你這種性格!想要的從來不敢自己去爭取,唯唯諾諾只會任人欺辱,這種事又何必費神,直接把他睡了,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我自有我的謀劃,這么多年,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現在只是時機未到。”宮如月說完,另一個聲音也沒再多說,寢殿又歸于安靜。
古剎中,“吱吱嘎嘎”的刺耳指甲聲還在繼續,沈軒和大寶一動不動,這場景太滲人了,沈軒不懼真刀真槍的拼一場,就怕這樣的。
“就決定是你了,大寶去看看。”
“我不去,我害怕。”
“你一個驢妖還怕鬼?”
“我是仙馬。”
“去看看,以后就算你是仙馬了。”
大寶不說話了,沈軒搖頭,“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沈軒隨口與大寶胡扯幾句,實際上他已經在緩緩接近床鋪,這時天空忽然打了個閃,巨大的雷鳴也隨之炸響。
“外面有人!”大寶一聲大叫。
沈軒心底暗罵一聲,還沒被鬼嚇到,就讓這家伙先嚇死了,他回頭,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你看見什么了?”沈軒問。
“剛才雷光一閃,窗戶外面好像有許多人影。”大寶說話間,外面又有凄慘哭聲響起,還不止一個,很多個,有哭有笑,鬼哭狼嚎。
沈軒忽然想到了什么,運起靈力大喝一聲,“蕩!”
隨著他灌注靈力的一聲暴喝,一切都安靜了,床底下,佛像后等幾處位置,蒸騰出一些肉眼可見的黑氣。
這是陰煞之氣作祟,可佛門重地,為什么陰氣會濃郁到這種程度?
這算不上真的鬧鬼,陰氣并沒有靈智,只是人死后的怨念殘留,可此地必然死過不少人,對修真者而言,哪怕是最低級的修者,都不懼區區陰氣,但陰氣形成的原因卻必須讓他警惕了。
帶著各種疑問,沈軒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大殿,確認沒有其他問題后,沈軒又讓大寶守夜,不是他虐待驢,只是動物與人的睡眠習性不同,大寶可以分段式睡眠,而且他是驢妖,睡的就更少,正適合守夜。
一夜無事,沈軒一覺醒來,殿外還是雨勢滂沱,他也不急,一番洗漱后,他先將左右聯通的兩個側間又轉了一遍,夜里看不真切,說不定就會有遺漏之處。
一無所獲后他便開始烹飪早餐,自己自足,生活幸福,反正不弄清楚這破廟的事情之前,他是不想走了,他倒要看看誰敢嚇他。
餐后,沈軒為自己泡上一壺好茶,燃起一爐檀香,于山林古剎之內,連綿雨幕之下,且聽風雨,慢飲細品,靜待雨停。
廟宇外,大雨瀝瀝,有一種蕭瑟、孤獨之感,沈軒倒是不在意這樣的孤寂,偶爾能有個與自己獨處的機會其實也不錯。
“啊——咿!啊——咿!”
都忘了還有頭驢,沈軒掃興的放下茶杯,氣惱道:“說人話!”
大寶渾不在意,吧嗒吧嗒嘴,隨意道:“有人來了。”
天上霹靂炸響,滾雷響徹大地,這種時候還有人來這種荒山破廟,不由得便讓人多想了,沈軒不動聲色,穩坐椅上,繼續飲茶,目光卻牢牢鎖定在殿門。
很快,沈軒也聽見了聲音,一個人,聽腳步也不像是修煉之人,腳步漸近,最終停在門外,許是就在屋檐下避雨了。
過了片刻,敲門聲響起,但只敲了一下,便有個輕柔女聲,低聲呢喃道:“我真是讀書讀傻了,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屋外,風雨亂拂,一位十七,八歲的文弱少女,背著個笨重的書笈,上穿一件乳白鑲藍邊的大襟儒服,下著一條藏藍八破交窬裙,一身衣衫已被風雨打濕大半。
那少女才踏入一步,看清屋內局勢后,立馬便癡了,她驚訝的張著小嘴巴,盯著沈軒活像被施了定身術,愣了半晌,她才忽然反應過來,口中疾呼一聲“啊!”之后又慌忙以手掩口。
大約是想起了非禮勿視的道理,掩口的手又轉去捂眼睛,可她偏偏還想退出去,眼不能視再加慌亂,轉身就撞門框上了,摸著門框往外走,又差點被門檻絆倒,最后更是緊閉雙眼為沈軒關了門。
少女一番操作可說是狼狽至極,卻又憨態可掬,極為可愛,沈軒也只顧著看戲了,都沒來得及與她說一句話。
又過片刻,少女似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小心翼翼的推開一道門縫,探頭進來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不是幻覺后又立即輕呼一聲,羞窘無比的縮回頭去。
門外少女撫著胸口,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亂跳的心臟,認真的正一正衣冠,少女對著大門,誠懇道:“誤入仙子歇腳之地,學生……”
少女由于緊張過度,每句話都不可抑止的帶上了小顫音,腔調太怪異,才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她輕咳一聲,重說。
“誤入仙子歇腳之地,學生實乃罪過,不勝惶恐,還望公子海涵,恕采兒冒犯之罪。”說罷,這位叫采兒的少女深鞠一躬,“碰!”一聲,鞠躬沒控制好距離,腦袋直接撞在門上,又將門頂開了。
少女采兒捂著額頭,雪雪呼痛,卻還不忘趕緊關門。屋內的男子美貌她聞所未聞,絕對是九天下凡的仙子啊!
沈軒聽得有些牙酸。
“我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姑娘還請進來吧,我也只是碰巧路過在此避雨。”
“啊這……”寧采兒還是很遲疑,她是讀書人,即便沈軒不介意,她還是覺得女男共處一室,于理不合。
“這大殿左右還有兩個側間,外面風大雨大的,姑娘又淋了雨,進來換件衣服也好啊。”
大門被緩慢打開,寧采兒扭捏不安的步入,她臉紅紅的又看了一眼這位仙子,之后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低著頭就跑進了側間。
換好衣服再出來的寧采兒,身上少了些狼狽局促,多了幾分溫潤爾雅的書卷氣,但臉蛋兒還是紅彤彤的,她上前幾步,一本正經的再次拱手致歉道:“學生雒興城,寧采兒,方才不請自入,實在是……”
沈軒微笑著,打斷她道:“寧姑娘不必客氣,咱們不說這些了,來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提前醞釀好的一席話沒說出來,寧采兒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便也順勢坐下。
沈軒看她正襟危坐,如同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一樣就很想笑,他斟了杯熱茶,遞過去問:“我看寧姑娘也是遠行之人,這是準備去哪里?”
寧采兒雙手接過茶盞道:“皇上增開恩科,我趕考路過此地,昨夜借宿在一戶農家,雨下了整晚,今早雨停,我便想著盡早趕路,不料半路又下起來。”
這就對上了,寧采兒應該真是一名普通的讀書人,沈軒之前在御書房密室中,也確實聽宮如月提起過恩科的事。
殿內一應擺設與整個佛堂格格不入,倒是與眼前這位面如冠玉的華服仙子頗為相合,多半便是這位仙子特意布置的,寧采兒心下好奇,便疑惑問道:“仙……公子又為何會在此,還帶了著許多物事?”
這當然是沈軒一不小心,將排場擺大了,可他又不想承認,便故意一臉驚訝的反問道:“這都是旅行的必備之物啊,怎么寧姑娘沒帶嗎?”
寧采兒一時語塞,沈軒的話,完全超出她的理解范疇了,出門帶家具難道是常識嗎?應該不對勁吧,可是為什么這位公子說的如此理所當然呢,難道真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嗎?
寧采兒憋得面色通紅,沈軒嘿嘿一笑,也不再逗她,轉而聊起了其它。
在這個世界中,像寧采兒這樣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實在太少見了,沈軒恍惚間,又有種前世勾搭美女的感覺,以至于聊天時還不小心,說了兩個內涵段子,還好寧采兒是真的清純,完全沒聽懂。
沈軒感覺很好,終于是他調戲美女,而不是被美女調戲了。
沈軒感覺好,卻不知寧采兒已經是飛上了天,他滿了,那寧采兒就已經是漫出來了,她被塞滿了,幸福感。
她此刻就像飄浮在云上,幸福的好不真實,深山破廟,遇到美貌仙子,還被主動邀請飲茶聊天,怎么想都非常光怪陸離,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寧采兒其實已經感覺不對勁了,一個破廟打開門,里面卻家具齊全,內里還坐著個仙子……不,這么平易近人可能不是仙子,這分明就是小說話本里的鬼狐故事,他美得不像人,大概就是什么妖魅幻化成人了。
她只是比較靦腆,又不是真的傻,這位不知是鬼還是狐的公子,做得實在是太明顯,大概還是第一次出來害人吧,破廟就破廟,為什么還要變出家具呢。
那些話本講的故事中,這類鬼狐都是要魅惑女人,施采陰補陽之術的,更惡劣的就是直接嚼碎了骨頭,合血吞。
寧采兒知道她現在非常危險,不趕快想辦法脫身,恐怕會有性命之危,可是……娘爹,對不起了,女兒不孝,他實在是太美了,我已經走不了了。
現在只希望自己的陰氣足一些,可以被多采補幾次,又或者公子吃自己的時候能溫柔點,一想到還有被采補的可能性,寧采兒更不想走了,如果只是被采補,那也不一定會死,說不準日久了生情,公子就心軟留她一口氣呢。
寧采兒決定要盡量多講一些圣人道理,試試看能不能感化公子,畢竟人長得那么漂亮,講話又好聽,心腸也肯定不壞。
“啊——咿!啊——咿!”
俊男美女的友好交流氣氛,被驢妖兩嗓子給破壞了,沈軒曾囑咐過大寶不要在普通人前說話,現在大寶忽然發出驢叫,沈軒已經猜到怎么回事了。
又來人了,獨行客,而且是修煉者,具體境界未知,這個沒辦法聽腳步。
沈軒心中一凜,他覺得事情太巧合,這種破地方也能遇到另一個修煉者,對方會不會就是沖著他來的?
大門被直接踢開,風雨也隨之吹灌進來,沈軒早有心里準備,寧采兒卻被嚇了一跳,轉頭看來人,一位四十歲上下,衣著很不修邊幅,長相普通的女人正傲立于門口。
寧采兒只看一眼,便被她的威勢所攝,這女人相貌普通,身材也算不得高大,可一雙眼睛好凌厲,身后還好像背著把劍,觀之就不似善類。
寧采兒有些害怕,可還是主動站起來擋在沈軒面前,她只是大概猜沈軒是妖精,可也不敢確定,現在遇到了危險人物,她即便再怕,首先還是想著保護沈軒的。
寧采兒覺得對方不是好人,便故意選了個小問題,想先聲奪人的壓下對方氣焰,這樣她不能囂張,便不敢作惡了。
想法雖然幼稚,但寧采兒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八股少女,能有急智想出對策也很不錯了,她故意壓低聲線,質問道:“你這人是不是有些無禮了,為何不敲門就闖進來?”
她覺得自己說得有理有據,可惜,來人根本就沒理她,背劍女人目光環視一圈,然后什么也沒說,直接便進了東面側間。
只片刻,東面側間內有聲音道:“此地不祥,奉勸二位雨一停就趕快走吧。”
沈軒可不能放任來歷不明的修煉者睡在隔壁,他必須要套套對方的底,于是也說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劍客,燕雌霞。”
沈軒一愣,燕雌霞?寧采兒?他急忙冒雨跑出大殿,抬頭一看破廟匾額,三個古樸大字,蘭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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