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鶴望著前方浩蕩如海的波濤,還有被圍的那座大城,久久沒回過神。
之前那萬里赤地的水都到哪去了,只看前方便已經知道了。
水君攻打郡城?
赤地萬里,水淹千里,祂竟然敢?
朝廷在做什么?如此大的事,朝廷毫無察覺,可能么?
眼前所見到的,腦中所想到的,讓他渾身發冷。
見到這艘紙船,遠遠的便有一個渾身鱗甲,臉上帶著幾片青鱗的漢子踏水而來,揚聲道:“幾位道友請繞行吧。”
紫宸宗的紙船極易辨認身份,宗門內又有五位星宮真人,門人行走不管到哪都有幾分薄面,對方也還算客氣。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徐浩清冷著臉揚聲質問。
“幾位道友有所不知,那道西郡王之子姬陵殺了水君愛子伯業,道西郡王又拒不交出姬陵,方有今日。這是我水府與道西郡王之事,連朝廷都不會隨意插手。”
對方的態度很明確,此事乃是私事,我水府又占著理,連朝廷都不能隨意插手,何況是你紫宸宗?
“那萬里赤地上百姓何其無辜,這江普城百姓又何其無辜?還有那萬萬生靈又何其無辜?”徐浩清眼角跳動著,強忍著怒火道。
“這次是你人族挑起事端在先,水君痛失愛子,只是要求交出姬陵,道西郡王拒不交出才會如此。
那些人族性命,道西郡王都不顧,又豈能怪罪于水君?我已好言至此,諸位若是要去那江普城,便是我等放你過去,你們也進不去,諸位還是繞行他處吧。”
“道西郡王之子姬陵,為何要殺伯業?”向之突然問道。
那大漢頓時一臉慍怒:“當日伯業在江中游玩,卻是掀起風浪沖撞了那郡王之子的舟駕,郡王之子便提劍殺了伯業不說,且大放厥詞。水君只要交出兇手,已是心思仁厚,不愿多造殺孽,奈何那道西郡王執迷不悟,也怪不了我等。
話已至此,諸位道友想必已經清楚。
還請退去,告辭。”
那大漢說完,腳下踩著水便離去。
“那萬里赤地,雨水都被水君抽調來攻打江普,起碼已有兩個月之久,朝廷卻沒有絲毫舉動,此事應該是真的。”裴音雙臂抱懷,冷哼一聲說道。
“早聽說道西郡王風評甚差,沒想到其子也是如此,竟然惹出這樣的禍事。
這天下山君水神何其多?此次怒龍江水君占理,若是朝廷不問緣由便遣人打殺這水君,其他山君水神必然不滿,最后難免會重蹈仙雍國的舊轍。
加上這道西郡王向來跋扈,與朝廷關系不洽,因此便如此了。”
“那千百萬百姓就沒人管了么?”徐浩清問道。
江云鶴皺著眉頭,這幾年他也了解了一些萬生國的情況,實際上這三國情況都差不多,強者甚多,上面有朝廷,下面有各地郡王。而且這些郡王實力不弱,統治一地,相當于諸侯了。
加上諸多山君水神,香火神靈,還有各個宗門,便形成了一個平衡。
其中實力最強的是朝廷,受到掣肘最多的也是朝廷。
“這附近還有什么城?去打聽一下。”江云鶴道。
裴音指了方向,之后才說道:“沒什么用,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你我也管不了許多。”
江云鶴心知確實如此,那水君喪子,朝廷都不好出手,誰還能勸?人家兒子都死了,你勸人大度?
要天打雷劈的。
讓道西郡王交出兒子,也不現實。
偏偏這兩個都是星宮境的強者,打起來就相當于兩個核大國互相扔核彈。
那萬里赤地上沒門派么?說不定就有。
然而沒人在此事上出頭,不管怎么做都要得罪一方強者。
千里之外,便有一州城叫做霍安,幾人在城外一處山頭落下。
“若要打聽消息,先不用進城。我紫宸宗門人雖然不多,在外面卻還有一些人手。”裴音說道。
實際上各門派在外都有不少這種人,稍微加以扶持,便是一方世家,平時往來通些消息。
那些世家很多本就是各門派弟子開花散葉的后人,或者干脆就是天賦不夠進入各宗,卻還有一些天賦的普通人,得了仙緣后扶持起來的。
這些人算是外圍勢力,能夠得到宗門的保護,同時也能從宗門中獲得一點好處,平時便是幫著做一點小事或者通傳消息。
裴音打出一道信號,沒片刻就有人飛遁到幾人面前,來者是一對父子,年紀大的實力不過涌泉,小的只有搭橋境。
“許士林,許雍,見過幾位上師。”許士林偷眼看幾人,心中猜測對方來意。
“關于怒龍江水君與道西郡王之事,你們可知道?”江云鶴問道。
“怎么會不知?早在兩個月之前,我便親自將此事傳到靈機院了。”許士林立刻道。
“將事情從頭到尾再說一遍。”
“幾位上師不如先到我莊上落腳,歇息一二,這幾位,也需要好好休息調養才行。”許士林心思通透,聽了之前的問話,再看看旁邊幾個氣息微弱衣衫襤褸的老者,便將事情猜出一二。
八成是在外游歷的弟子見到此處慘狀,因此前來詢問。
“也好。”江云鶴微微額首,再次扔出紙船帶著眾人前往許家宅邸。
一應招待,山珍海味,眾人也沒什么心思享受。不過對于許家來說,這種禮數才是正常,且必須做到。
萬一哪個沒招待好,說不定回頭便對許家心生惡意。
許家在普通人看起來家大業大,可與這些人比起來就是小門小戶,經不起折騰。
“也就是說,此事確實如怒龍江水府所說,是姬陵先行下手,殺了那伯業,然后道西郡王又拒絕交人了?”江云鶴在飯桌上聽了事情原委,倒是與那水君手下之人所說的差不多。
“正是如此,聽說那姬陵邀請了幾位自洛丘而來的貴女在江上游玩,被沖撞了舟駕后大為惱怒,當場便斬殺了伯業。”許士林點頭說道。
洛丘便是萬生國的都城,從那里來,又是姬陵邀請同游,確實是貴女,起碼也是幾個大家中的嫡系。
幾人聽后對那道西郡王頗為惱火,便是因為他兒子惹的麻煩,又是他拒不交人,最后導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百姓丟了性命?
雖說怒龍江水君也有大錯,可就如那人所說,就連道西郡王自己都沒將外面的百姓性命當做一回事。
仰伯直接將杯子都摔了,嚇了許士林一跳,差點兒以為是對許家的招待有什么不滿。
“將你知道的關于道西郡王和水君的詳細情況與我說說。”江云鶴心中是將這郡王和水君恨透了,可也無可奈何,只是此時仍然有一點不死心,想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
道西郡王叫姬盛,乃是當今萬生皇帝的叔叔,為人剛愎,性格暴戾,共有妻妾六十多人,子嗣上百,姬陵便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之一。
道西郡王那面是一點辦法沒有,就是打死江云鶴,他也辦不到讓道西郡王將親兒子交出來。
而那怒龍江水君叫做崖齊,子嗣也是不少,妻妾只有數個,而伯業雖然不是他最寵愛的子嗣,可子嗣被殺,還做成生魚片,這事他也忍不了。
說實話,如今這局面,不管是誰來都得撓頭,完全沒法調和的矛盾。
不過江云鶴卻覺得崖齊這里有方法可想。
聽說崖齊近些年新娶了個夫人,叫做連曦,對其寵愛有加。
若是那位連夫人能規勸一二,不說讓其放下仇恨,起碼不牽連那么多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完全可以走夫人路線,吹枕頭風。
江云鶴覺得可以。
當然,難度同樣很大,不過江云鶴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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