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州的失守，第五戰區的司令部已經從徐州遷往桐柏山。
桐柏山位于淮河上流，桐柏縣以西15公里外，豫鄂兩省交界處。
由于李德鄰去武漢述職未歸，所以由白健生繼續代行戰區司令長官的職權，指揮第五戰區數十萬大軍。
如今第五戰區的作戰地區改為安徽西部、湖北北部以及河南南部，職責是依托著大別山，協助第9戰區等部，阻擊日軍溯江西進，攻取武漢。
此刻，白健生正在和麾下的一眾高級參謀們，圍著作戰地圖商討接下來的戰略部署。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參謀突然從外面急匆匆闖了進來：“長官，虎賁團急電！”
白健生道：“楊顧問怎么說？”
通訊參謀道：“楊顧問說，日軍第101、第6，以及第106師團，總計超過8萬大軍，已經盡數抵臨金寨縣東，隨時可能發起進攻。
虎賁團的處境十分危急，所以詢問第26集團軍和第28軍團的援軍現在何處。
另外，楊顧問還說，要我們務必保證他們兩翼，以及后方地區的安全！
否則，金寨縣也就沒有堅守下去的必要了！”
白健生沉吟了片刻后，面色頗為凝重的問道：“楊靖言之有理，第26集團軍和第28軍團到哪里了？”
“報告長官！”旁邊一名副官微微低頭道：“徐源泉所部第第26集團軍，第41師已經在今天上午抵達固始，第48師也已經抵達固始，目前這兩部都在搶修工事！
劉子亮的第28軍團也在疾馳金寨，預計最遲后天，就可全部抵達！”
白健生道：“這么說來，只要楊靖率虎賁團在金寨縣堅守一到兩日，就能獲得援兵增援？”
副官再次低頭道：“是的！”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就又有一名通訊參謀，神色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還來不及敬禮，便扯著脖子大聲喊道：“長官，大事不好了！固始……固始失守了！”
“怎么回事？第48師不是已經抵達固始了嗎？”白健生和身邊的一眾高官們，全都大吃一驚，面色一下子難看到了極點。
那名通訊參謀低頭道：“第48師剛抵達固始還不到兩個小時，正在搶修工事時，日軍第13師團便在大批飛機和坦克的掩護下，如排山倒海一般撲過來，對第48師發起了猛攻。
由于第48師的防御工事并未完善，猝不及防間，損失慘重！
最后迫于傷亡太重，不得不向后撤退。
固始因此淪落敵手！”
“廢物！第41師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在短短半天不到的時間內，就被日軍奪去了固始！”白健生勃然大怒的道：“固始是金寨的后腰，一旦淪陷，金寨孤懸于外，虎賁團危矣！”
識英雄，重英雄。
白健生身邊的高級參謀們，大多都是桂系將領，擁有一腔報國熱血，他們都見識過楊靖的豪邁，以及忠義。
因此，都十分欽佩楊靖的為人和英雄事跡。
當即紛紛開口道：“長官，既然金寨縣已經孤懸于外，處境危急，要不命令楊顧問率領虎賁團撤退吧！
再遲，可就來不及了。”
白健生卻并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一臉凝重的扭過頭，看向來報的通訊參謀，問道：“第48師現在何處，日軍第13師團攻陷固始后，動向如何？”
通訊參謀低頭道：“第48師正在向商城方向撤退，日軍第13師團攻下商城后，并未就地駐扎，而是繼續揮軍追擊我軍第48師！”
白健生立即轉身，在地圖上看了一會，這才眉頭緊蹙道：“日軍的目標很明確啊，看來是想尾隨我軍第48師直搗商城！”
一名肩扛少將軍銜的高級參謀看著身前的作戰地圖，一臉擔憂的道：“如果商城也被日軍攻占，那虎賁團可就真的要被日軍團團包圍，退路斷盡了！”
另一名高級參謀又面色凝重，憂心忡忡的道：“可是，如果此時讓虎賁團放棄金寨，那從正面發起進攻的那8萬日軍主力，就能長驅直入，與先頭之敵合兵一處，直搗光山、潢川。
屆時，我們恐怕連鞏固防線的機會都沒有了！”
白健生默然不語，他現在面臨兩個選擇，第一，讓虎賁團趁日軍還沒有堵死他們的退路之前，立即撤出金寨。
但是這樣的后果，將導致日軍長驅直入，光山、潢川等地也會因為守軍立足未穩，而被日軍突破。
潢川一旦失守，日軍就可越過大別山，直接進攻信陽。拿下信陽之后，就能切斷平漢鐵路，而后由北向南出武勝關，進擊武漢了。
所以，作為信陽門戶的潢川一旦失守，后果將不堪設想！
第二，讓楊靖率虎賁團繼續堅守金寨，抵抗牽制日軍主力，為第五戰區各部向潢川集結，構筑第二道防線，贏得時間。
從而確保信陽不丟，保證武漢北翼的安全。
但是這樣的后果是，虎賁團這支明星一般的英雄部隊將因此陷入日軍四個主力師團，超過10萬大軍的四面合圍之中，退路斷絕，就此全軍覆滅！
該如何抉擇，白健生一時陷入了兩難之中。
“為了整個抗日大計，必須讓虎賁團在金寨堅守一到兩日，遲緩牽制日軍的進軍速度！”
白健生天人交戰，沉吟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決定以大局為重。
雖然他也很看好楊靖和他的虎賁團，甚至一度將虎賁團看做中國的希望部隊，也對楊靖這個百年難遇的將才寄予厚望。
但是，身為第五戰區的最高長官，他必須以國家大計為重。
因此，在國家利益和個人情感面前，他只能選擇前者。
一名高級參謀試探著問道：“長官，那具體該怎么給虎賁團下達命令呢？是否需要告知固始已經失守，援軍也無法趕到的事實？”
白健生一臉頹然的道：“告訴他們吧，楊顧問深明大義。我相信他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也一定會以大局為重的！”
另一名高級參謀提出了異議：“可是……人心難測，不得不防啊！
萬一楊靖和他麾下將領得知真實情況后，不愿意死守下去，選擇突圍呢？
那我們的全盤部署，都將直接落空了。”
不得不說，這名高級參謀的質疑也并非沒有道理。
畢竟，金寨縣從固始失守，第48師潰敗那一刻起，實際上就已經成為了一處戰略死地，任何部隊繼續堅守哪里，都將陷入被10萬日軍四面合圍的絕境之中。
所以，堅守金寨，那就是十死無生的艱難任務，將心比心，如果換做在場的眾人，他們恐怕也會認為，第五戰區長官部把他們留在金寨，那就是當炮灰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首先想到的，大多都是自己的切身利益。
所以，他們覺得楊靖和他麾下的將士們，也難不保會生出質疑，從而選擇放棄金寨，進行突圍。
“長官，就算楊顧問光明磊落，可難保他手下的那些將領，不會有想法。
要知道，當年宋太祖也是沒有稱帝之心，最后還不是被他的部下們架上了皇位，黃袍加身。
所以，為了戰略全局著想，卑職認為還是應該暫時對虎賁團隱瞞一下，固始失守，商城危急的消息。
等到我們在潢川一帶的防線穩固下來之后，再通知他們撤退！這樣更為穩妥一些！”
白健生斷然拒絕道：“你們把楊顧問當成什么人了？當初的松江縣城和昆山縣城，其情況比起現在，只會更加危急，而楊顧問又是怎么選擇的？
我可以毫不夸張的告訴你們，當初若沒有楊顧問的拼死堅守，淞滬之戰，我軍的傷亡只怕會增加一倍！
再說滕縣之戰，楊顧問明明可以留守于安全的大后方，可他卻心甘情愿，主動請纓前往滕縣，進而才有了臺兒莊之戰的空前大捷，近乎殲滅了日軍第10、第14兩個精銳甲種師團！
再后來的臨淮關之戰，蘭封之戰，哪一次不是因為有虎賁團的存在，我軍才能取得大捷的？
哪一次，楊顧問不是主動請纓，親率虎賁團堅守在戰局最危險的前沿？
徐州之戰，雖然最終以我軍的戰敗而告終，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們。
若不是有楊顧問在徐州之戰中一次次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先后重創日軍第10、第14、第114、第3、第16，以及第6和第9師團等部，為我軍多爭取到近一個多月的喘息時間。
只怕現在，日軍早已經兵臨武漢城下！
甚至整個中國都將陷入無盡的危急之中！
此刻，你們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懷疑楊靖楊顧問的忠義。
我真的非常失望，也很想知道，你們究竟是何居心？你們又有什么資格去懷疑楊顧問？
啊？？？”
眾人極少見白健生如此憤怒，皆是嚇得面色慘白，一時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哼！”
白健生冷哼一聲，如刀鋒一些犀利的目光從在場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后定格在通訊參謀的臉上，沉聲道：“按照我的命令去發電！就說我白健生拜托了！
我相信楊顧問知道作何選擇！
他一定不會令我失望的，同時，我也相信，這一次楊顧問也一定能圓滿完成戰區長官部委托給他的任務！
這其間，就算出現任何岔子，我也一并承擔！
去吧！”
“是！”
通訊參謀點了點頭，旋即轉過身，小跑著離開會議室，朝機要部快速趕去。
畫面拉到一線峽，虎賁團團部。
當時，楊靖正在就當前局勢，召開緊張軍事會議。
整個會議室坐滿了人，各營營長、以及各直屬連的連長幾乎悉數在列。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兵突，急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向楊靖挺身敬禮匯報道：“團座，白長官回電！”
楊靖忙問道：“怎么說？”
通訊兵臉色極其凝重的說道：“白長官說，固始已經落于日軍之手。而日軍第13師團在迂回攻陷固始之后，又立即揮軍朝商城趕去。
以第41師的戰斗力，恐難以抵擋日軍第13師團的進攻……”
副團長王大力一臉陰沉的打斷道：“這么說來，我們即將陷入日軍的四面合圍之中。
那第五戰區的其他援軍何時能夠趕來支援？”
通訊兵道：“白長官說，援軍的增援之路，已經被日軍第13師團切斷，所以，不會有援軍了。”
頓了頓，通訊兵又說道：“白長官還說，為了給戰區各部在潢川布防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以防止日軍主力部隊威脅信陽。
所以，他拜托團座您能在金寨縣再堅守幾天。”
“混蛋！”王大力直接爆了粗口：“白健生這龜兒子，要我們獨自面對10萬日軍的四面合圍，怕不是想讓我虎賁團徹底覆滅吧？”
楊靖臉色凝重道：“副團長，白長官這么做，也是實屬無奈！況且他也算光明磊落，將一切都說在明面上。
若是換做其他人，只怕會直接將我們蒙在鼓里！”
說著，楊靖直接起身，拿著一根指揮棒，大踏步來到那面掛在墻壁上的巨幅作戰地圖之前，指著地圖說道：“你們看，一旦我們放棄金寨縣，從正面對我們發起進攻的日軍主力，便可聯合其先鋒部隊第13師團長驅直入，輕取光山、潢川。然后威脅信仰，切斷平漢鐵路線，進而揮軍沿平漢鐵路線由北向南，出武勝關進軍湖北。
與朔江而上的華中日軍主力，一起夾攻武漢！”
頓了頓，楊靖又用如鷹隼一樣犀利的目光，從在場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一臉凝重的說道：“而且，你們難道忘了，我們為何而參軍？”
“既然你們忘了，那我就再告訴你們一遍，身為軍人，我們參軍，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某一個人，或者某一個政權。
甚至不是為了老爺子，也不是為了國黨！
而是為了我們腳下的土地，為了我們的父母家人！以及為了我們的民族尊嚴，還有我們的后世子孫。
更是為了我們自己！
如今，我中華民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身為軍人，我們豈能在這個時候計較個人得失？
身為軍人，縱然戰死沙場又如何？
為國而死，那是我們軍人的至高榮譽！”
眾人皆是神情一振，收起臉色的不忿之色，紛紛轟然開口道：“團座，卑職等記住了！”
“嗡！”
“嗡嗡嗡！”
就在這時，一陣戰機引擎的轟鳴聲突然撕裂長空，傳入眾人耳中。
所有人皆是臉色一變。
楊靖喝道：“是小鬼子的戰機，看來小鬼子是要發起進攻了。
散會，所有人，立即返回自己的崗位！
就算守不住金寨，老子也要把小鬼子的牙齒崩掉幾顆！”
“是！”
眾人齊齊起身轟然應諾，旋即轉身出會議室，頂著日軍的轟炸，朝各自的防區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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