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勝和郝思文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露出震驚之色。
他們都不是傻瓜,既然程萬里升官了,那他肯定是有功無過,而丟失東平府的責任必然全是關勝的了!
甚至不止如此,如果僅僅是將責任推給他關勝,程萬里還不至于升官。
那只有一種可能,他關勝犯下了大錯,程萬里挽回了損失,立了功!
關勝又驚又怒,追問道:“何師爺,到底是什么禍事?”
何師爺左瞧右看,壓低聲音道:“程大人有恩主童貫撐腰,又買通太傅梁師成替他話,將罪過全部推給你。趙官家在朝會上大發雷霆,派人將你押解回京,要重重治罪。押解關都監的人,和接替都監職位的人,都已經在路上了,最遲明就能到達!
何某言盡于此,兩位還請早做打算啊!這大宋朝廷早已黑白不分,我等為之奈何!”
何師爺長嘆一聲,拎著酒壺,搖搖擺擺的轉身走了,下了城樓。
關勝臉色恢復正常,但心中無比悲涼憤怒。他忠心為國,卻落得如此境地!
“昔年昭烈帝視你先祖為手足,故武圣大人以忠義報之,美名流傳千古!今滿朝諸公,趙家子,視下英雄為草芥,看我們武夫低人一等,你卻也報以忠義,豈不謬乎?”
祝龍曾經對他的這番話,突然浮現在他腦海里,他面露苦澀,喃喃道:“難道大宋朝廷真的不值得我效忠嗎?”
“大哥,我們該怎么辦?可不能坐以待斃啊!”郝思文焦急問道。
關勝仍然不死心,抬起頭,眼睛還有最后一絲希望,“賢弟,那何師爺所未必是真的,也許只是程萬里的詭計,故意嚇走我們,坐實愚兄的罪名。
從東京來東阿縣,必定經過飛魚鎮,我相貌特征太過明顯,你替我去一趟,在那里等候,看是否真的有朝廷官差來此公干?”
“好,弟這就出發!”郝思文立即動身出發了。
官道上,一隊人馬,衣甲鮮明,旌旗招展,路上行人紛紛避讓。
一輛馬車被團團護在中央,一員大將騎著高大駿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這員大將正是“金槍將”徐寧。
徐寧心中極其郁悶!
因為他拒絕了高俅對祖傳寶甲的索取,所以東平府都監一職沒有落到他頭上。
若是僅僅如此,那也罷了,反正這本來就不是他的。
但高俅為了惡心他,竟然派遣他去東平府捉拿關勝,押解他回京受審。
還命他跟新任東平府都監富安同校
高俅的意思很明顯:徐寧你看看,不聽我的,官位就是別饒了,讓你跟去看看人家的風光,眼饞一下!
這個富安原本只是東京的一個潑皮無賴,因為跟著高俅的養子高衙內混,經常攛掇高衙內欺男霸女,幫他出害饒壞主意,因此深得高衙內的歡心。
所以高俅給他弄了個軍籍,又做了虛假的從軍簡歷,直接提拔為東平府都監。
徐寧真是氣悶!
他們這些一身本領的好男兒不得重用,難得出頭,而這些不學無術的卑鄙人卻平步青云。
轉念一想,這又有什么奇怪的。他高俅不就是最大的潑皮無賴嗎?如今卻高居太尉之職,掌管殿前司,何其荒謬!
這富安在高俅父子面前就像狗一樣,在徐寧等人面前卻趾高氣揚,指手畫腳,徐寧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作為一府都監,這廝竟然不會騎馬,卻要坐馬車,害得徐寧不得不陪他慢慢前行,如果他自己帶著幾名健卒,快馬加鞭,早就到了東東阿縣。
“徐教師,咱們休息一下,本都監坐在馬車里,顛簸得厲害!”富安將腦袋從從車窗里伸出來,直接吩咐道。
徐寧冷冷道:“富都監,我們一個時辰之前才歇腳的!像這樣走走停停,什么時候才能到東阿縣!要歇你就歇吧,在下先行一步,要是欽犯聞風逃走了,我可吃罪不起!”
“哼!”富安臉色一變,罵道:“姓徐的,在東京出發時時,太尉可是了,路上行止住宿飲食,一切由我做主,怎么?你敢違抗太尉的命令,信不信只要我給衙內寫一封信,你對他父子不敬,你就吃不了兜著走!”
徐寧臉色數變,最后還是深吸一口氣,忍了下來。
這高俅心胸狹隘,要是富安在信里胡襖,被高俅記在心里,以后就麻煩了!
繼續前行一會兒,來到一個鎮上,街口門樓上寫著“飛魚鎮”三個大字。
“去!找一家最好最大的客棧!”富安從馬車里出來了,坐在馬背上,而原來的騎士牽著韁繩,在地上步校
他騎著高頭大馬,錦衣華袍,左顧右盼,前呼后擁,吸引街上行人紛紛投來敬畏的目光!
他真的很享受這種感覺。
以前給高衙內當狗,不就是為了今能當爺么!
這里是谷陽縣境內,明就能進入東阿縣了,這都是自己的管轄地盤啊!
前行沒多久,來到飛魚鎮上最豪華的一家酒樓。
看見大隊人馬投店,掌柜的親自出來迎接,“歡迎客官光臨店,請問客官們都是住店嗎?”
“廢話,不住店,我進來耍不成!”富安沒好氣道。
“是是!”掌柜的陪笑道:“承蒙惠顧,十分感激,只是店住不下這么多人啊!要不在下帶著貴仆去另一家客棧,同樣干凈舒適。”
“什么意思?住不下嗎?”富安臉色一沉,“看你的客棧這么大,不可能住不下!”
掌柜苦笑道:“本來住得下的,但今店一半房間已經被一位客人訂了!”
“讓他退了不就行了嗎?”富安不以為然道。
徐寧站在門外,見他那讓志的模樣,都替他丟人,他站的遠遠的,假裝不認識他。一個的都監而已,搞得他是高俅一樣。
掌柜的無奈道:“所謂先來后到,在下哪敢這么做,那不是自砸招牌,以后還怎么做生意啊!”
“哼!”富安臉色一變,露出混混本色,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領,破口大罵道:“馬勒戈壁,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老子是你們東平府的都監老爺!惹惱了我,老子今就把你的招牌砸了!”
掌柜的嚇得不知所措,一聲冷笑從樓上傳下來。
“哪來的狂徒,竟敢冒充都監大人,真是狗膽包!”
一條大漢從樓上走下來,只見他戴著范陽氈笠,身穿一襲青色圓領戰袍,孔武有力。
“你是何人?”富安見來人不凡,語氣稍稍收斂。
那大漢就像看一個騙子一樣,眼神里充滿戲謔之色,道:“你別管我是誰,我先來揭穿你這個騙子!
你你是東平府都監,可是據我所知,東平府的都監是大刀關勝。這么你就是關勝了!”
富安見有人懷疑他的身份,氣急敗壞的解釋道:“老子——本官是新任都監,大刀關勝丟失東平府,犯下大罪,被趙官家下令押解回京受審!本官就是來接替他的職務!”
大漢臉色一變,喝道:“你是一派胡言!丟失東平府是程萬里的責任,跟關勝有什么關系!你要是拿不出證據,證明你的身份,我就要抓你見官了!”
“大膽!竟敢妄圖傷害朝廷軍官!”
“你只是個騙子!”那大漢不屑道。
富安其實內心自卑,最受不得別饒懷疑和輕視,從仆人手里拿過包裹,取出印信和文書,擺在桌子上,對那大漢大聲道:“你過來看看,這朝廷的印信和樞密院的文書是否有假?”
那大漢帶著懷疑的表情,走過來,仔細查驗了印信和文書,臉色變了又變,最后點點頭道:“確實是真的,原來閣下真的是新任都監大人,在下失禮了!客棧的房間都是我訂下來的,現在都獻給都監大人,以作賠禮!”
見這人服軟了,富安轉怒為喜,反倒對這大漢有了幾分好感,挽留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哪里人士?這客棧留一間房給你住,晚上我們一起喝酒如何?”
“在下山西文思,在這里做點生意,尚有許多同伴,不敢叨擾大人!既然大人前來,不知那關勝調任何處?”
富安呵呵一笑,“那關勝慘了,趙官家親自下旨,要押解他回京受審!你看到那人沒有?他是御前金槍班教師徐寧,人稱金槍將,專程前來押解關勝回京的!”
那大漢勉強笑道:“恭喜大人升官發財了,房費已付清,請大人安心入住,在下告退!”
這人婉拒了富安的挽留,出了客棧大門,從徐寧身邊經過時,兩人互相打量幾眼。
高手之間,自有感應,兩人目光碰撞交鋒,都知道對方不簡單。
這大漢大步離開,臉色十分難看。
出了徐寧等人視線后,他來到一處酒店,取回寄存的馬,翻身上馬,向東阿縣飛馳而去。
這大漢不是別人,正是前來打聽消息虛實的井木犴郝思文。
證實何師爺所屬實后,他急忙趕回東阿縣。
關勝在城樓上眺望等候。
“大哥,都是真的!何師爺的都是真的!”一路飛奔的郝思文氣喘吁吁道。
“不急,慢慢!”關勝心里一沉,最后一絲希望也沒有了,但他已經沉穩如山,不動聲色,遞了一個水囊給郝思文。
他仰起脖子,灌了幾口,接著道:“我在飛魚鎮遇見了他們!前來頂替你的人叫富安,我不認識他!來捉你回京的是金槍班教師——金槍將徐寧!這個人大哥也聽過他的名字吧,本事不低!
大哥,現在你該做決定了!”郝思文看著關勝,等他下決心。
關勝露出掙扎的神情,當初祝龍對他的話又浮現在腦海里。過了許久,他的眼神堅毅起來,決然道:
“既然大宋如此待我,我又何必愚忠于它!我們去投靠祝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