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走了。
隨著他一起走的,還有公司半數人。
陳瑞早早的來到公司,沒有進去辦公室,而是坐在孫文的位置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公司門口,等著人來上班。
九點十分已過,諾大的公司算上他,只有區區六個人到場。
沒有往常的招呼聲,也沒有交頭接耳,其余五個人都沒說話,坐在自己位置上面面相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空氣靜悄悄的,讓人不由感到有些壓抑。
陳瑞有些僵硬地微微側頭,目光從剩余的人臉上一一掃過,沉默半晌,身子忽的塌下去,像是被抽了骨頭一般,無力地靠到椅背上,眼神有些飄忽地游移半圈,最后落在秦廣林位置那里。
兩個主筆,一個上色,一個編輯,兩個助理,還有一個文案,全都沒來。
如果是半年前發生這事,他還能勉強把公司撐起來,現在業務已經擴開,光是連載的系列就有五部還沒完結。
現招人來不及,只能把業務外包出去,可如果外包的話,不僅質量難說,利潤方面和后續工作的開展
這一刀,捅在了他心窩子上。
其余人看到陳瑞有些灰敗的臉色,心中更加忐忑,互相對望幾眼,終于忍不住開口,“老板”
“對不起,遲到了。”
秦廣林戴著鴨舌帽的身影隨著聲音一同進到公司,抖了抖手上的傘放到一旁,伸卡,滴的一聲后轉頭掃視一圈,卻見陳瑞愣在那里。
“你咳”陳瑞聲音干澀地開口吐出一個字,頓了頓,輕咳一聲后繼續道:“你怎么來了?”
“我來上班呀。”秦廣林笑了笑,“不然怎么拿工資?”
他也沒想到孫文動作會這么快,這么果決,一點不留情面,說走就走,只在臨走前夕給他去了一個電話。
昨晚接到孫文的電話他只思索了短短一瞬,就決定照常上班,這是早就想好了的,能不能撐過去是陳瑞的事,他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陳瑞聞言又愣住了,“你和孫文”
“同學,朋友。”秦廣林聳聳肩,已坐到自己位置上開始整理東西,邊打開包邊道:“但不是上下級,也不是合作伙伴。”他頓了頓,抬頭看向還坐在那里的陳瑞,“呃現在還用上班嗎?”說著話,他目光掃過公司,以往熱鬧的辦公區現在冷冷清清,熟悉的幾個面孔都已消失不見,不由在心里暗嘆一聲。
看來要忙了。
陳瑞眼中一點一點現出光彩,認真看了秦廣林一眼,又扭頭掃視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其余五人,抿了抿嘴。
“用!”
一個字說得斬釘截鐵,他猛地站起來,大手一揮,“上班!”
陳瑞大步從孫文的位置離開,走到秦廣林近前看著他張了張嘴,沒出聲,把手放到他肩膀上微微用力按了一下,扭頭回到辦公室。
沒問為什么不跟孫文走,也沒問為什么回來上班,現在人已經在公司,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沒過片刻,陳瑞又重新出來,手上抱著一堆資料與畫板,放到之前屬于江玲玲的位置上開始整理。
秦廣林一個人就抵得上孫文和另一個畫師,甚至還要再加上余樂,他們兩人相互配合,很有可能把公司重新撐起來。
一個人獨木難支,現在是兩個人,能拼,也得拼一把。
“要辛苦了。”
陳瑞整理完桌面與文件,抱著其中一小半放到秦廣林桌上,“這兩個系列都是每周更新兩次,每次兩話,加上你原本負責的那個”
秦廣林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
話末,陳瑞停頓了一會兒,鄭重地看著秦廣林,開口道:“兩個月,最多辛苦兩個月,我們把它撐過去。”
“好,放心吧。”
秦廣林應下來,斂了一下桌上文件,“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工作了。”
同時負責三個不同畫風的漫畫,勾稿分鏡上色基本一個人完成,再加上一些其他瑣碎項目,確實是辛苦。
但錢應該也是三倍起步,他相信陳瑞的為人。
勞要有所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不急,先開個會。”
陳瑞站起來拍拍手,坐到旁邊大桌旁,讓眾人都坐過來,沒有譴責孫文的行為,只把目前的發生的,與將要做的事說一遍,重新調整一下職責分工。
會尾,陳瑞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來一段時間,辛苦大家。”
能共患難的,才是真正的伙伴。
晚,九點。
秦廣林結束一天的工作,拒絕了陳瑞請宵夜的心思,一起來到公司樓下,在陳瑞的堅持下搭陳瑞的車回去。
“怎么一直戴著帽子?”陳瑞忙累一天,現在坐到車里才放松下來,隨意問道。
“受了點小傷,不太雅觀。”
秦廣林倒沒遮掩,坐在副駕駛上把帽子摘下來側頭給他看了看,帽子拿在手里沒再戴上,老悶著對傷口不利,下班了不用再戴。
“怎么搞的?過個國慶和人打架去了?”
“說來話長,就不提了。”
“和女人有關。”陳瑞肯定的道,“是不是?”
“算是吧。”秦廣林笑笑,確實跟何老師有關系。
陳瑞開著車沒再出聲,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直到下一個紅燈時,才看了秦廣林一眼,沉吟開口:“孫文”
“他找過我。”秦廣林沒等他說完,便點頭道:“很早之前就找過我該給你道個歉的。”
“沒必要,我能理解。”陳瑞搖頭。
一個哥們,和一個老板,兩者之間,秦廣林沒幫著孫文一起捅刀子就已經夠了,確實沒必要道歉。
“你為什么沒跟他一起?”這是陳瑞從早上開始一直想問的。
“為什么要跟他一起?”
“自己做老板,總比打工好。”陳瑞見綠燈亮起,緩緩啟動車子,看著前方道:“他不會蠢到讓你給他打工,找你的時候一定是說的合作。”
“做老板當然比打工好。”
秦廣林擺弄著手上的帽子,毫不在意道:“但不是用這種方式,如果他換種方法來自立,我說不定就會同意了。”
“三觀很正,很難想象你們兩個是好哥們兒。”
“朋友歸朋友,事歸事,不能歸在一碼,其實他”秦廣林頓了頓,搖頭道:“如果有得選,誰會愿意被人戳著脊梁罵?”
“是嗎?”
“都是被生活逼的。”
車子掠過黑夜,在道路上平穩行駛,順著導航的指引很快到達南飛路。
“是這里嗎?”
“對,這里停就可以了。”秦廣林等車停穩后打開車門下車,回身道謝。
“別。”陳瑞搖頭,“我該謝謝你才對。”
“一碼歸一碼。”
“那,謝謝你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