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
八路軍獨立團團部
作為團部的作戰室,這里選擇的是村子里最大的房間,可此時任誰看上去都會覺得非常狹窄。
11月的晉東北,已經給人秋高氣爽的感覺了,晝夜溫差也逐漸加大,晚上如果保暖不到位,還是會感冒的。
可如今作戰室擠滿了身穿灰色軍裝的將士,硬生生把室內變得燥熱。
灰色,代表著紅色主力。
八路軍的軍裝顏色各異,但灰色始終都是老紅軍的代表。
后面加入的戰士,軍裝一般都是黃綠色的。
“同志們……”
楊團長在最上方,兩眼掃視了眾人一遍。
底下密密麻麻坐著全團的營級、連級干部,因為今天的消息實在是振奮人心,而且變動太大了,連級干部也要參與會議。
眾人也都知道今天會宣布什么消息,一個個臉上帶著狂喜。
“看到你們還穩穩當當的地坐在這里,我心里實在是激動啊,因為,就在今天,咱紅一師的名號又回來了!”
楊團長笑容滿面,平時作為最高指揮官,為了保持威嚴以及穩住部隊的士氣,他很少開懷大笑亦或是當場發怒,可今天卻是放開了臉面。
底下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沐陽也在現場,他由于是營級干部,所以坐在了第二排,但當上營長的時間不長,指揮的部隊最少,所以坐在了最邊邊。
至于營級的文職干部則是坐在第三排。
左右看了一眼,沐陽今天也是非常高興,臉上掛著的不再是社交標志性的微笑而是如沐春風般的淺笑。
這一個月以來,他參與大大小小那么多次戰斗,可卻沒有一種參與到史詩性戰爭的感覺。
今天團長……不對,以后就要叫他師長了,今天師長就要宣布部隊改名換姓、再次整編了。
23歲的八路軍主力師師長啊,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不對,他在紅軍的時候,就已經是紅一師政委兼任師長了。
跟他比,沐陽只覺得自愧不如,除非自己早穿越10年。
不對,讓他早穿越10年,或許等到1937年他就沒有打小日本的想法了。
按照他這一個月以來的功績,這職務不大可能可以繼續往上晉升,除非師長要設“旅”這個編制。
但沐陽的dang內地位肯定可以再次上升。
畢竟。
在1937年。
這可是八路軍第四個主力師。
盡管沒有一個月,這個師就會在某個直罵娘希匹的光頭的壓力下被迫改名,但是這支部隊以后可一直都是“師”這個編制。
反正以后不論如何,他們這些人都會喊楊師長。
……
“咱們紅一師,兜兜轉轉那么多年了,這名號終于又回來了。”
師長手里沒有稿,此時他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
這個動作由一個鐵血軍人來做,完全看不出猥瑣感,那挺拔的脊梁骨和寬厚的肩膀怎么看都是一身的正氣浩然。
“紅一團和三團之前也先后走了,但我們紅一師卻依然頑強地挺了下來。咱們部隊這幾天,人數從1700人逐漸上漲到了7000多人,這可著實把我驚訝到了啊,同志們!”
師長在上面演講著,面色感慨。
“就在昨天,經過總部的決議……從今天開始,我們獨立團正式改為獨立第一師,由我楊某擔任師長。此項決議昨日已經在團部委員會通過,不過大家可還有什么建設性的意見?”
師長在上面問,底下的同志們一點問題都沒有,直接鼓掌表示通過。
“很好,那么鄧同志出任我們師政委兼任師政治部主任!熊同志出任參謀長!由……”
被念到名字的將領便會站起身來與后面的同志招手示意。
“原一營長曾保堂出任一團長,原二營長季光順出任二團長……新兵營營長沐陽出任獨立營營長。”
在一片掌聲之下,沐陽也站起身來,讓身后的同志們也認識認識自己。
……
會后。
“沐陽你跟我來!”師長向沐陽招了招手,神色隱晦。
走在晉北的樹林邊,迎面吹來一絲絲涼爽的秋風,沐陽便和師長進行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私人談話。
畢竟以前那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對話。
沐陽看了看這位獨立師師長,他沒仔細學近代史,并不太了解楊師長,也不知道為何這位戰功赫赫的師長最后只撈了個開國上將。
按理說戰功絕對是有資格的。
嗯,飛奪瀘定橋、突破臘子口。
八路軍第四個師長。
黃土嶺之上打死了抗日戰爭中日本最高級別的軍官阿部規秀。
后來北邊察哈爾、東北方朝鮮、東南方金門、西南方邊藏、南方越南這位師長都是涉足過的。
難道只因為參加革命太晚了?
不管了,多跟他學學指揮藝術才是正道,反正他只是一個小卒。
“沐陽,剛剛的決議,你有沒有什么想要提問的地方?”師長微笑地看著這個只比他小三四歲的同志。
沐陽給了他很多的驚喜,事實上344旅旅長把新兵營塞給他的時候,他就沒想過讓新兵營在這一個月就能派上用場。
可沐陽這個月來,累計消滅、俘虜的小日本都有200人左右了,這要是放在主力部隊,那都是一個營才能應付的敵軍數量啊。
他當時就是把新兵營當做預備隊,而且是相當于一個小連隊這樣的預備隊,主力營出了大事他才會把沐陽派出去。
雖然有些冷落這個同志,但他也是無能為力,誰叫他帶著一群新兵,營長再牛逼,底下的戰士們也跟不上啊。
誰想,沐陽同志硬生生地就這么帶著一群新兵東征西戰,不但解決了數量龐大的輕重武器問題,還成建制地消滅了大量的日偽軍。
而且傷亡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新兵營到現在也還有150人左右,比起他估算的80人要好得多。
不過以后就是主力營的編制了,而且是師部直屬獨立營,比起主力團來差了一點,但也比一般的主力營要好得多。
但就怕沐陽想歪了。
憑什么其他營長都是團長了,咱還是個營長?
師長觀察著沐陽的神色。
出乎意料地……
他只聽沐陽說道。
“挺好啊師長。”
沐陽是真的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師長說這事意義何在。
難不成師長覺得自己不夠格當師長?
“你當師長,鄧政委當師政委,熊參謀長當師參謀長……還有其他人,我覺得都挺好啊,有什么問題嗎?”
師長面色凝固了一下,一雙犀利的眼睛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
他是閩省一個貧農家庭出身,小時候念過一會村私塾,15歲就參加了紅軍,到現在差不多都快8、9年了。
那么多年風風雨雨,楊師長不管是情商還是智商都絕對不低,察言觀色的能力也還是有的。
他知道沐陽不是個喜歡大驚小怪的人,而且心事都藏在心里,臉上不會表現出來。
但總得來說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的。
不過就他目前來看……
感覺到旁邊的師長不走了,沐陽一愣,回頭看了師長一眼。
…
沐陽同志似乎是真的不介意啊。
淦。
虧他還擔心沐陽不服氣,專門來做做思想工作,結果人家壓根沒介意。
嗯,政治覺悟不低。
眼睛轉了轉,師長再次問道:“你的獨立營,現在人數還沒補齊,現在師里面新兵太多了,你隨便找個地方都能補齊。”
“這……師長我想有另外的打算。”
沐陽眼睛一瞇,打算跟師長討論一下。
“另外的打算?”師長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你又有啥不得了的想法。”
“師長,我想帶著獨立營駐扎在外面的縣里面,而不是跟著師部移動。”
“哦?”師長斜眼看了他一眼,“說說你的想法。”
“事實上,我們八路軍出征的時候那三個師,現在都已經分散在了晉省各地了……師長您還認為我們不久之后就會回總部嗎?”
師長沉默了一下,隨后他四處看了看。
嗯。
沒人。
“你猜出了什么?”
“我認為,我們應該會在這里建立自己的根據地,不過我們既然是八路軍第四個師,那轄區肯定更大。”
“我估計,平型關以東以北都會是我們師的轄區,可我們也才一個師,如果不分散一些部隊的話……那么多個縣,師部都管不到的。”
沐陽說出了自己的定論,剩下就看師長了。
今年晉北的秋天額外涼爽,估計今年冬天不會太暖……樹林里面的鳥兒似乎過早地進入了冬日里緘默的狀態,沐陽周圍卻是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師部教導大隊偶爾會傳來一陣響聲。
“你說得對。”師長輕聲回答。
“我們八路軍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軍伍,這幾天我們獨立師看似風光,其實我們現在已經陷入了一個戰力提升的大瓶頸,能不能突破就看接下來的半年了。”
“如果我們能在接下來的半年內在這里站得住腳,我們獨立師就能穩穩地扎根在晉北,沒有人能動搖我們的位置!”
師長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著,隨即又嘆了口氣。
“唉,你的想法跟總部和我老首長那里不謀而合,真不知道是你太聰明了還是單純的不想跟著師部行動。”
“我們獨立師處在晉察冀三省的交界線上,跟三個省的日軍都有交集,除了察哈爾那里沒有什么部隊,我們獨立師主要在拒馬河上游南北邊活動,這樣的話……渾源縣和蔚縣就沒有太多的抗日武裝了,你要不去這兩個縣?”
師長建議道。
“蔚縣還是算了吧,那里已經是察蒙駐軍的轄區了,還是不要隨便再招惹那邊的日偽軍了,我就去渾源如何?”
“好的好的……那么,沐陽同志需要師部給你支持什么?”
支持什么?
沐陽現在最缺的不是武器彈藥或者飛機大炮,而是老紅軍啊。
可惜獨立師也才一千多老兵,死一個少一個,現在又多了四五千新兵,部隊里面新兵的比例太大了,很多新兵只能被迫編入游擊隊、支隊。
除此之外,他還真的不缺什么。
“那就將渾源籍貫的新兵,給一些我。”
“還有基層的政治戰士,我需要20人,不然基層連支部的政治工作就不好做了,不利于保證部隊的純潔性。”
“沒問題!我給你30個。”師長點了點頭。
左右不過30個黨員戰士罷了,雖然整個師都缺老兵,但好歹獨立營也是師部直屬的,沐陽這要求還不算過分。
“渾源縣參軍的新兵沒有其他幾個縣多,但也有三四百,你想帶多少?”
“一百多就行了,部隊里面新兵太多了,真的不好帶!”
雖然手下管著500個戰士很威風,但他也得考慮渾源縣現在到底養不養活得了500人,還是先補充到300人就好。
實在需要擴充的話,去渾源征兵不就好了?
“嗯!”
師長沒有意見,一個新兵占大多數的營,300人的確是可靠的數字。
如果沐陽真的要全部帶走,他也會制止并且提醒沐陽一聲。
見他已經學會了考慮部隊的后勤供應這些問題,師長也就放心了。
雖然師部也沒有太多地物資,但師長決定還是多多支持他,或許一年之后,獨立營就能成為戰斗力一流的主力營呢。
說到底,師長還是不覺得獨立營的作用有多大,此時權當投資了,希望沐陽能盡快讓部隊提高戰斗力,爭取早一天達到主力團的標準。
“帶上足夠的輜重,準備好了你就可以出發了,這幾天鬼子蠢蠢欲動,我擔心他們有大動作。”
“今天就是11月1號了,我敢說,最多半個月小日本就會露出馬腳,你去到渾源之后,必須小心行事。”
“我會的。”
沐陽點了點頭,目視前方,兩眼卻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兩個大男人同時陷入了沉默,空氣中只剩下非常稀疏的鳥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