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百里之外,沐陽似有所覺地地抬起了頭,在燭光的照耀下,他的臉僅有一半可見,另一半逐漸化為一片漆黑。
只有那雙眼睛依然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
沒感到有什么異樣,沐陽心生疑惑,又是哪個人在念叨他?或許是喬日成吧,那老王八蛋剛剛才被他斷了一只手臂,或許這傷勢半年也好不來了。大家知己知彼,應縣和渾源縣人口幾何一看、一估、一算便知。
或者是那拿他沒辦法的日本駐蒙軍,派出一個戰車聯隊,結果往渾源縣搭進去一個中隊的戰車,還被他繳獲了幾輛、俘虜了幾名日軍戰車兵。沐陽也能明顯感覺到大同日本人對他態度已經明顯轉變。日本駐蒙軍不再是以往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佛系外交,而是針鋒相對,開始在政治、經濟、軍事三個領域一齊打壓他。
沐陽環顧四周,自己的蠟燭也快燒光了,便起身從自己背包里摸出一根新的蠟燭。
也就他有這個資格用繳獲而來的蠟燭,一般的同志用煤油燈居多,營地里不能隨便擺放火盆和留有營火,因而戰士們的晚自習只能團團圍坐借他們班長排長的光。
“今日營盤可算正常?”沐陽隨口一問,因為他知道兩個警衛員就在門外。
“報告,目前為止沒有異樣,沒有異常報告,通訊排也無突發情況。”林冶是個很優秀的警衛員,事實上他正是渾源縣林家的一個小后輩,沐陽也是把他從新兵里面挑出來招為警衛員才知道他是本地豪坤少爺。
“嗯……”沐陽含糊其辭,態度顯得有些敷衍,林治就知道支隊長這是有些困了。
“不早點休息么?”
“嗯?連你都開始教訓我了?”沐陽忽然轉頭笑道。
“不敢不敢。”林治也是嬉皮笑臉,知道沐陽這是在開玩笑。
“你可知道我軍為何在此地待了五天五宿也沒有動靜?”沐陽閑來無事,今日公務也處理完了,索性跟自己警衛員聊聊天,給他開小灶。
“不知,訓練照舊、伙食照常、彈藥充沛,我想不出停留的原因。”林治輕輕搖頭,但別看他嘴上說著不知道,其實他思維清晰得很,做一做排除法就知道沐陽這么做的原因了。
“你小子裝嫩呢?你也比我小不了幾歲!”
沐陽無奈地拍了拍他的頭。
“你猜猜?”
“我……”林治偏頭想了一會,才不確定地說:“是因為傷員同志的原因么?”
“對,為了照顧他們,我們需要放緩行軍的速度,避免給他們身體造成負擔,并不是哪一個戰士都會用藥。”沐陽看了林治年輕的面龐一眼。“我記得你受過一次傷?”
“是的,彈片入腹,最后取出來了。”
“嗯,那你可曾想過這彈片若是卡在腸子之內該當如何?那樣的話,徒手絕對是取不出來的。”
“那就等待自愈。”林治脫口而出,這是每一個八路軍戰士的自覺。
“哦?那為什么不用藥?”沐陽給了個引子。
“用了也是浪費,倒不如給輕傷員使用,他們最多是上面中彈,傷勢并不嚴重。”林治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一直保持著嚴肅。
“也是,我們從日本人身上弄的藥品差不多用光了,上交軍分區的也不知道楊師長用完沒,而且根據地沒有醫生,全支隊居然只有我會全套的戰地救護方法,你說我糟心不?”說起這個沐陽就是一頓嘆氣。
千人西征有三百人死在路上,大半都是因為輕傷變重傷,重傷變累贅,這也暴露出華夏所有軍隊的通病,那就是沒有醫護人員。
八路軍倒還算好,起碼傳承紅軍優良傳統的八路軍是全華夏衛生意識最好的軍隊,沒有之一。當年即使是被刮民黨軍追得左突右竄,可紅軍指戰員也要求普通戰士也必須有熱水可以使用,飲用水也必須煮開。
還有防蚊蟲叮咬和簡易包扎,這些措施戰士們其實都會做。
優良的衛生習慣往往是沒辦法面對昂貴的醫療代價才會養成的,紅軍就是一例。
最近楊師長在跟他聯系的時候提到了有一些學生從北平被戰士們接到了根據地,沐陽立刻就打起了其中醫學生的主意。
不過作為后世人,他知道醫學生是多么重要,隨便一個就是八路軍的心頭肉,他預計說破嘴皮子頂多只能從聶司令員那里弄一兩個回來。
算算日子,白求恩醫生早已抵達晉察冀并且在今年8月份就擔任了晉察冀的衛生顧問,那可是真正高尚的人。來到這個時代沐陽的愿望不多,除了讓聽他指揮的戰士同志們能活到抗戰結束、以及讓自己也活到戰爭結束之外,其他愿望都是散碎的。
等雁山嶺戰斗結束,他或許會帶一些“禮物”去軍區找這位寫在教科書中的傳奇醫生,只為見他一面,至于白求恩的命運他沒有資格去改變,史書上寫的是他會因為手術而感染細菌最后變為敗血癥而逝世,可沐陽卻沒有手段去輕易對付這些微生物。
有關白求恩的歷史記載并不多,很有可能是因為白求恩先生每日的行程都是一樣的——做手術,因而沒有記載的意義,沐陽雖然查過這位歷史人物,但也僅僅是知曉這位醫生同志會在明年去世。
似乎現在反25路圍攻結束一直到明年2月的時候,白求恩醫生將會率領醫療隊蒞臨晉省雁北和河北冀西,歷史資料里面只是提到過此事,沐陽覺得自己看來需要多多留心了。
只能盡可能地,給這些醫護人員多一些物資援助,讓他們不至于那么辛苦。
王莊堡那間簡陋的野戰醫院里面還有不少輕重傷員,他們都是喪失行動力而不得不被留在王莊堡,若是能有醫生救治,絕對能再給他們一次成為戰斗英雄的機會。
林治見沐陽有些傷感,立刻閉口不談,他了解沐陽,此時要是多說一個字,沐陽指不定還得再討論一小時,如今已經夜深,他不想打擾首長休息。
“不是么?我確實是沒想到,咱們就算是老紅軍出身的同志,很大一部分也沒法處理嚴重一些的傷勢,包扎也是胡亂包扎的,我都想不到他們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只能說祖宗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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