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峻愣了一下,旋即又問道:“可是戰事有了新的變化?”
“正是如此。”沮授接著道:“玄菟郡的夫余人主力撤軍了,只剩下數千人在虛張聲勢守著夫余軍大營。尉仇臺及其主力都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田豐有些詫異問道:“難道……他們沒有退兵回夫余嗎?”
“這才是……此事最怪異的地方!”沮授接著道:“尉仇臺及其麾下六萬大軍,都沒有返回夫余。黑冰閣及玄菟太守太史慈,至今也都還沒有查到夫余軍的去向!”
田峻走到地圖邊,盯著地圖想了一會,臉色凝重地對沮授道:“漢升他們……恐怕有危險了。”
“屬下也是這么想的!”沮授道:“尉仇臺的六萬大軍,必是繞道去了鮮卑草原!”
“如此說來,敵人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派人奔襲鮮卑王庭。”田峻道。
“可縱然如此,鮮卑人也沒必要糾集夫余人的六萬大軍啊!”沮授道:“如果鮮卑人知道了我們的圖謀,憑鮮卑人自己的兵力,就足以對付黃忠的三萬五千人!除非……還有其它的圖謀!”
“其它的圖謀?”田峻低頭想了想,突然抬起頭來,對沮授道:“鮮卑人……不!是吳斐這狗賊,好深的心機!”
沮授愣了一下,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狠聲道:“此人不殺,必成后患!”
過了一會,沮授又笑起來了,釋然地說道:“吳斐雖然厲害,卻算漏了一著。”
“沒錯,他算漏這一著,便是我們的機會!”
黎明時份,月亮不見了,繁星也不見了。
東南方向,一望無垠的地平線上,一道道紅光擠破云層,灑向翠綠的草原。
天亮了,草長鶯飛,沉睡了一天的草原,又開始喧鬧起來了……
漢軍依舊在向東南方向快速前行著。
賈詡跟在黃忠后面,一邊策馬前行,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和山勢。
突然,賈詡勒著戰馬停了下來,用馬鞭指著前面的一座高山,大聲問道:“有誰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柳毅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查看了一下,對賈詡道:“這是盤龍山(今內蒙古根河市,奧克里堆山東南部)!”
賈詡又用馬鞭指著山邊的那條大河問道:“這是什么河?”
柳毅道:“這是根河!”
賈詡聽完,緊繃了一整個晚上的臭臉,終于舒展開來。
“黃將軍,下令停止行軍吧。”賈詡對黃忠道:“咱們不走了,就在這座山上扎營!”
黃忠順著賈詡的目光看過去,但見前面一座高山,矗立在一條大河邊上。
而這條大河,繞山而走,竟將這座陡峭的高山包著了三分之二!
難怪叫做盤龍山!這大河……就象盤繞在山腳上的一條蜿蜒的巨龍!
“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啊!”
黃忠忍不住大聲贊嘆道:“三面臨水,山勢陡峭,若在此扎營,較之堅城,更勝十倍!”
“扎營?”張飛不解地問道:“我們不走了么?”
“不走了!”賈詡笑道:“想走,也走不了。”
“確如賈軍師所言。”黃忠接過話頭道:“我軍人困馬乏,被十五萬敵軍前堵后追,想走也走不了啦,還不如在此扎營,等候主公前來救援。”
說罷,黃忠立即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上山構筑營地。
近三萬人一起行動,效率很高,動作很快。
山腳的樹木全部砍光,丟到河里讓水沖走;山腰的樹木也全部砍光,用來構筑營地。山上的石頭采集起來,用來當做武器。
賈詡又抽出數千人,用樹干制造粗糙簡易的拋石機。居高臨下,不要求能將石頭拋多遠,能用就行,反正山上不缺石頭!
即然是守山,馬匹暫時也就用不上了,全部趕到山腰或山頂去吃草。
為了迷惑敵人,不讓敵軍知道漢軍馬匹的多少,賈詡又讓人將大部分馬匹趕到靠近河流一邊的山腰上,只留少部分傷馬放在靠草原一側的山腰,而這些傷馬,其實是作為儲備的“糧食”來用的。
糧食全部放到山頂,妥善保管起來。三面臨河,山上還有小溪,不必擔心飲水的問題。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糧食!
如此險要地形,糧食能支撐多久,就能守多久!
這就是在昨晚打掃戰場時,為什么賈詡會讓黃忠收集所有能吃的物資的原因。
現在漢軍所攜帶的糧食,尚可供全軍一月之用,加上昨晚收集到的馬尸和傷馬,大概可供一個半月之用,除此之外,因漢軍沿路劫掠而來,現在所有人都是一人雙馬,若是萬一缺糧,殺掉一半戰馬為食,仍可多堅持半月左右。
所以,現在的問題便是,兩個月內,能否等來援軍。
大約兩個時辰之后,敵軍開始陸陸續續地來到山下。
最先趕到山下的,是柯比能的近五萬大軍。
柯比能看了看地形和漢軍在山坡上立下的營寨,沒有前來進攻,很光棍地,直接在距山下五里左右的地方扎營列寨。
這讓做好了準備,想狠狠干一架的漢軍,大有一拳打在敗絮上的感覺。
黃忠見敵人不來攻山,乘機讓將士們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到下午時候,哈連特的五萬鮮卑軍也都趕到了。近十萬人馬,分成兩大塊,在盤龍山西邊的草原上扎營,將漢軍出逃的路堵得死死的。
只是,依舊沒有一支敵人前來攻山。
“他們……怎么都不來理睬我們?”張飛嘴里嚷嚷著,感覺自己被人忽視了。
“這樣豈不更好。”賈詡道:“將士們可以好好休息,待主公大軍到來之后,與主公夾擊敵軍。”
“恐怕,敵人遲早會來攻山。”黃忠問道:“他們不會放任我們與主公的大軍夾擊他們的。”
賈詡笑道:“我有一法,或者可讓他們不來攻山。”
“你……你就說要怎么做吧。”張飛不愿再去想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
“去山上釆些野藤,結些粗糙的魚網,安排人去河里捕魚。”賈詡道:“讓敵人以為我們缺糧,這樣,幾天之后,我們再殺些馬,然后裝成餓得動不了的樣子,敵人就不會再擔心我們會與主公夾擊他們了。敵人覺得我們沒有威脅,就會以我們為餌,就不會來攻打我們了。”
“你……你真狡猾!”黃忠大笑道。
柯比能的王帳中,鮮卑大將們正在一邊喝酒一邊議事。
“這漢軍真是狡猾啊,挑了這么個險要的地方扎營,這誰能攻得上去啊?”哈連特一邊喝酒,一邊吐槽道:“既然我們的目標是將田峻誘入草原,能否只是圍而不攻?”
“打是要打的。至少要將這股漢軍的實力打掉一半。”吳斐道:“否則,當我們對付田峻之時,這股漢軍就會牽制我軍太多的兵力。所以,我們的策略是……先消耗他一半的實力,再圍而不攻,誘田峻來救。”
“那……吳軍師想要何時打?”哈連特道。
“過幾天吧,先看看情況。”吳斐道:“也許……漢軍會缺糧……”
恰在此時,有斥候來報:“報告大王,漢軍安排了上千人在河邊捕魚!”
眾將聞言,盡皆哈哈大笑起來。
柯比能道:“漢軍糧不多矣,可是捕魚能養活幾個人?”
“大王英明”吳斐道:“若是幾百上千人,捕魚或許有用,但是,對數萬人來說,這就是杯水車薪了。”
柯比能大笑道:“如此一來,就不必攻打了,待田狐貍到來時,山上的漢軍早就餓得拿不動刀槍了。我們也不攻山,先圍著,也給那田狐貍一個念想。”
眾將聞言,皆稱“大王英明”。
哈連特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們確定田狐貍一定會來嗎?萬一他又不來了呢?”
“田狐貍一是會來!”吳斐道:“而且,他能帶來的兵力也不會太多!”
“吳軍師為何如此肯定?”哈連特還是有些不解。
吳斐道:“我這樣說,是基于三個方面的考慮:
其一,田狐貍沒有想到我們向中部鮮卑的步度根借了五萬兵力!在田峻看來,我們東部鮮卑屢敗于遼東漢軍,現在最多能動用的兵力不會超過十萬人馬,再扣除攻打柳城的三萬人馬和各地守衛,田狐貍會認為我們可用的機動兵力不過七八萬而已。
與此同時,田狐貍也不會想到尉仇臺大王會帶著他的夫余軍來幫我們。所以,田狐貍會輕敵!
其二,有高句麗拖著田峻的兵力,田狐貍能動用的兵力也不會很多,估計招收些民壯守城,能置換出的軍隊也最多不過兩萬人馬。
其三,田峻并不知道黃忠這支漢軍缺糧的情況,在田峻看來,只要帶上兩萬人馬來會合黃忠的三萬五千人馬,以近六萬裝備精良的漢軍,足以打敗我們十萬以上的鮮卑軍。
所以,田狐貍不會放棄黃忠這支漢軍。田狐貍必來,且兵力不會很多,我們正好可以圍殲之!”
帳中諸將聞言,盡皆嘆服。
柯比能猜得沒錯,此時,一支打著“田”字帥旗的兩萬多人的漢軍,已經到了柳城。
而且,這支漢軍無視攻打柳城的鮮卑軍,直接繞過柳城,開進了鮮卑草原……
這支漢軍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顯得非常謹慎,放出大量斥候,哨探范圍在百里以上,好似……生怕被人埋伏,又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到來一般。而其目標,正是根河旁邊的盤龍山!
就這樣走走停停,過了八天,這支漢軍才來到距盤龍山的百里的草原上。
讓鮮卑斥候們奇怪的是,這支漢軍扎營之后,竟然就不動了——在這里一歇就是三天,仍然沒有要動的意思!
斥候將這些情況報告給柯比能后,柯比能有些迷糊了:“這田狐貍,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是來草原上看風景的?”
“不好!田狐貍可能是想跑!”哈連特對柯比能道:“這田狐貍狡猾得很,可能是發現了端倪,想要逃跑了!”
“必是如此!”柯比能道:“我們該如何行事?”
“哼哼,現在才發現端倪,已經晚了!”吳斐冷笑一聲道:“傳令給尉仇臺,讓他不必藏著了。讓他迂回到南邊去,堵著漢軍的退路,不要讓一個漢軍漏網!”
頓了一下,吳斐又道:“盤龍山的漢軍,早就餓得動不了啦。讓哲卑將軍領一萬人,上去把他們全殺了!其余的七萬人馬,立即南下,圍殺田狐貍!”
離盤龍山約百里的漢軍營寨,插著田字帥旗的中軍大帳,帥位上坐的卻不是田峻,而是太史慈!
“主公現在到了哪個位置?”太史慈問負責斥候的鞠忠道。
“回稟將軍。”鞠忠道:“主公因是夜間行軍,行軍速度會慢一些,如今剛剛抵達預定地點。”
太史慈又問道:“柯比能的大軍離此還有多遠?”
“柯比能的大軍來得很快,其前鋒離此地已不足十里。”鞠忠道。
太史慈點了點頭,傳令諸將道:“大軍拔營,向南進入預設戰場!”
柯比能帶領七萬大軍一路狂奔,在離“田峻”的漢軍營地不足五里時,斥候前來稟報:“柯比能大王,田狐貍拔營南逃了!”
柯比能抬眼望去,果見前面數里的地方,灰塵漫天,一支漢軍正在向南狂奔!
“不要跑了田狐貍!”柯比能大叫道:“殺田狐貍者,賞牛羊萬頭,美女五百名!”
鮮卑將士聞言,全都興奮不已,快馬加鞭,向太史慈的漢軍猛追而去……
太史慈領著兩萬漢軍“亡命逃竄”,“狼狽不堪”,沿途丟下破破爛爛無數,在從一座山丘前掠過,快要進入一個寬闊的谷口時,漢軍……甚至將“田”字帥旗也丟了,軍中隨之升起了另一面帥旗,上書“太史”二字。
換了帥旗的漢軍,一頭鉆進了這個闊大的谷口。
柯比能并沒有注意到漢軍帥旗的變化,也根本看不清漢軍帥旗的變化!
數萬騎兵在草原上奔馳,灰塵漫天,草木碎屑橫飛,鮮卑人能看到的,只是漢軍的后隊少部分騎兵和漫天的灰塵。
而這個谷口里面,其實……也不應該叫山谷,而應該叫谷地。因為,雖然谷道的右側是高山,而左側卻不是高山而是高地。
谷道左側的高坡也不是很陡,而是很長很寬的緩坡。谷道也不是很窄,足有一里多寬。
這并非什么戰略險地。
所以,當柯比能帶著鮮卑軍來到谷地入口時,不作任何猶豫地,順著谷道便沖進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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