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府邸兩萬兩銀子,王越都覺得有點小貴了。
嚴成錦一點也不像平日看起來那樣老實啊,要是著了他的道,被賣了還要幫他數錢呢。
王越暗自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著了他的道。
這一日,王越又來到嚴府。
嚴府正磨刀霍霍,下人抓住那只跑了七天的公羊,將它從羊圈里拉出來。
王越眼前一亮:“這是要宰羊?”
嚴成錦頷首點頭:“程家宅邸低價賣了出去,小小收獲了一筆銀子,人人都出了力,自然要犒勞一下。”
王越道:“老夫在邊塞多年,吃了不少韃靼人的牛羊,深諳這羊的做法,要烤著才好吃,最滋補的……對對對,就是那個位置,可千萬不能浪費了,你走開走開,讓老夫來。”
覺著暴殄天物,王越親自操刀上場。
先是將羊肉處理干凈,涂上香料,架在新院里烤,肉味飄香十里。
“賢侄家的羊肉好吃啊!”王越嘴上亮著油光。
嚴成錦啃著一整只羊腿:“那當然,學生家的是跑步羊。”
王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想起了正事,搓著手道:“老夫今日,是來向賢侄討要夢中所得感悟,賢侄可要說話算話啊。”
他心中警惕,千萬不能著了嚴成錦的道,說什么都要把東西討到手。
嚴成錦早就準備好了,說起來,還真是難為他了,為了給王越量身定制一部巨著,讓弘治盛世更加璀璨多彩,超越西方此時正在興起的文藝復興,他想了許久,終于是想到了一部著作。
“當然說話算話,這感悟學生早就想好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沓厚厚書稿。
王越詫異:“這是?”
嚴成錦道:“王大人或許不知,家父之前名動京師,和程大人名躁一時,皆是拜學生夢中感悟的一些書稿所致,這就是學生的最新感悟書稿,既未給家父看,也不曾給程大人,就是特意為王大人留著。”
王越眼前一亮,忽然覺得,手上的書稿重了許多。
書稿的封頁上,寫著幾個大大的字,戰爭和太平,想必就是書名了吧?
嚴成錦道:“王大人經歷三朝,親身經歷了前朝的動蕩,歷經了戰場的殘酷無情,如今又歷經弘治盛世的太平,想必感悟頗多,以大人的感悟和筆力,對大人來說,應該不難。”
這戰爭和太平,當然也是明朝版低配版。
王越在文學上的造詣極高,是一個奇才,只不過被自己的軍功給蓋過了,所以世人只知其行軍打仗,卻極少知道他在文壇方面的才華。
他的筆力,應該不會輸給程敏政。
仔細想來,嚴成錦實在想不出來比他更合適的人。
王越有些不可置信:“老夫的名聲已經神仙難救,僅靠這一沓書稿,老夫就能洗刷名聲,你不會坑老夫吧?”
嚴成錦瞧他不信,便多說了兩句:“不僅能洗涮名聲,還能名滿京城,不過,王大人的名聲實在太臭,恕學生直言,僅靠這一沓書稿,是洗刷不了王大人的名聲的,所以,王大人還得像家父一樣,先起個筆名。”
王越疑惑:“可是筆名又如何知道是老夫?”
嚴成錦知道,新手剛入這行,都有這樣的疑惑:“大人可知道青山君?”
王越自然知道,最近京城名聲鼎盛的人,他還派人查來著,只是暫時還查不到背后的人。
嚴成錦渾不在意道:“青山君,就是程敏政先生。”
“好啊!竟然是他這狗東西,又名動京師了!”王越一拍大腿。
“書稿已交給王大人,學生可沒有食言,能不能成,就是王大人自己的事了。”誰還管售后啊。
“不過學生提醒大人一句,揚名立萬,也如行兵打仗,出征前需擺兵布陣,千萬不可莽沖,這取筆名就是第一步,這書出了之后,學生也是有出力的,八二分成,學生只要兩成,不知王大人愿不愿意?”
王越打死也猜不到,青山君就是程敏政,此刻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前些日子才身敗名裂,如今又名動京師,這名聲怎么跟大白菜似的……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人家又成名了啊。
王越此時,有種落后別人百步的感覺,哪里還有心情談分成,恨不得早點把書寫出來。
“老夫什么寶物沒見過,豈會在乎區區幾兩銀子,若真像程敏政那樣名滿京城,老夫不僅分文不取,還要重謝賢侄!”
“不要擋著老夫,老夫要走了。”王越急沖沖地抱著書稿走了,世人皆罵王世昌是佞臣,他實在想象不到,自己被世人稱頌的那一天,此刻急不可耐。
幾日過去,王越都沒有再來打擾他。
在府上呆了十幾日,房管事要回寧夏邊陲了。
戍邊生活艱苦,嚴成錦讓他采辦一些細米和白面,又抓了十只三個月的跑步雞,送回寧夏,給便宜老爹補補身子。
目送房管事遠去,算來殿試的日子也近了,殿試是弘治皇帝出題,隨意性很大,關于殿試的資料少之又少,不知弘治皇帝會出什么題為難。
回到書房,準備將前些年的殿試都找出來,領悟得更透徹一些,春曉端進來一盤點心,
嚴成錦記得,未曾讓后廚做過呀:“是后廚做的?”
“回少爺的話,是李府送來的。”春曉將它放在書案旁,又倒了一杯茶。
李東陽心口不一啊,明明對他是萬分嫌棄,卻又總是派人送點心來,自己只是給他送一次人籠嘴,就這樣記著恩情,真是有良心的人。
才過去七日,王越就親自將第一冊書送了過來。
這些人著書真是一個比一個快,嚴成錦不知道在這個沒有鍵盤沒有觸手怪的年代,他們是怎么樣做到日萬的。
王越送來的這一沓,讓他吃驚不小:“沒想到王大人這么快,身子骨真是硬朗,比我爹和程敏政先生都強!”
王越輕哼一聲:“兵貴神速!老夫在邊塞,常年身披幾十斤重的鎧甲,照樣能上陣殺敵,豈是那些羸弱書生能比的。”
的確,王越外表看起來與他的年紀相比,要年輕上十幾歲。
說起來,他既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而是被自己嚇死的,沒啥意外的話,估計也是壽比王恕的狠人。
嚴成錦看了看,戰爭和太平大明低配版,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王越反倒催促起來:“快叫那書商來,老夫等不及了。”
嚴成錦看了一眼王越的隱名。
雖說之前有提醒過他取名要訣,要利于傳頌,要朗朗上口。
可是……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王越老臉一紅:“這是老夫畢生的心愿!”
王不歲匆匆趕到嚴府,沒想到,這次要出書的人,竟是自己的本家,他聽說過王越,心中也有些看不起他,這樣臭名昭著的人,可別把老王書坊的招牌砸了。
“嚴少爺,王越可是公認的佞臣,咸魚還能翻身不成,出他的書,大家還不把小人的書坊拆了!”
“不打緊,用的是筆名,真要砸了,讓王大人賠給你。”
王不歲喪著臉,只好抱著書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