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錢需十個銅板,相比坊間的藥鋪,便宜三倍。
可對于嚴嵩,是一筆不小的錢。
從腰間掏出藍色布囊,巴掌大小,倒出十二個弘治通寶,感激不盡:“大夫收好,敢問大夫,為何京城的書生,寥寥無幾?”
“在良鄉的藏書閣。”
嚴嵩心中大喜,起身作揖告辭。
與商賈車隊結伴進京,聽商賈說,良鄉有一座藏書樓,上至皇家典籍,下至坊間閑書,一應俱全。
是坊間藏書最多的書樓。
“有許多滿腹經綸的賢士可以請教,不知有無下榻之地?”
弘治十七年四月初,秋闈還有四個多月。
只剩兩個弘治通寶,嚴嵩打算,先到良鄉的牙行廂房,賒住一月。
再辦法賣墨寶,賺取月例。
車水馬龍的官道上,熙熙攘攘,官道的西邊,一座巍峨的樓宇,立于郊野阡陌中。
那就是良鄉藏書樓了吧?
嚴嵩尋到牙行大堂,深感羞澀:“學生想在貴店賒住一月,這兩個通寶,就當做是定金,掌柜可否通融?”
京城里的客棧和牙行,會免費為一些書生提供住食。
待到金榜題名,就能沾上官系。
牙行小二認識藏書樓有名的書生,見嚴嵩不似能考上的樣子:“店滿了,你若真有本事,就去藏書樓賣詩,賺了銀子再來開房。”
嚴嵩不明白,為何會有人買詩?
入了藏書閣一趟,他終于明白了。
要想有書看,就得先斗詩,贏了,才能借到書籍。
書與坊間的書不同,有宮中大儒寫的注釋,每月更新,科舉臨近堪稱讀書人的備考指南。
商賈世家出身的書生甚至愿意出五兩銀子買詩。
“不知我能不能賺銀子?”
嚴嵩從竹簍中拿出紙筆,學著其他書生在藏書樓前擺開。
每逢科舉之年是藏書樓最熱鬧的時候,朱厚照從宮中打馬趕來。
見有個書生在地上擺了一首詩,寫得還不錯。
“你寫一首多少銀子?”
“四分銀子。”嚴嵩咬咬牙羞恥地報出天價。
每日所賺銀兩除去買書和住食,還有一些盈余。
一日積得一分,一年也有三兩六錢之數,可捎回家中。
朱厚照覺得劃算:“給你兩分紋銀來半首。”
嚴嵩錯愕這人是傻子不成,算了,半首就半首吧。
李府,
嚴成錦來看李清娥。
李東陽起初臉色還好。
可聽說,當年他送給李清娥她娘的魚形玉佩在這小子手上,心口就像被人剜了一刀心疼。
這小子除了謹慎一些外,品性和學識還算能入眼。
“你將謹慎的性子改了讓府外錦衣衛撤去,本官可以考慮。”
李清娥站在一旁說得隱晦可明白父親在談婚論嫁心口緊張。
嚴成錦思忖片刻。
將穩重的性子改了,還要撤去錦衣衛監視,每天只能坐同一頂轎子,過其他官員無異的生活,極其危險。
李東陽看向了他一眼,冷冷繼續:“老夫想清娥與其他女子一樣,過正常人的日子。”
“下官就是正常人。”
“你正常個屁!”
“……”嚴成錦。
李清娥見父親動怒,面紅耳赤,生怕兩人又有爭執。
李東陽卻抬起手,讓她不要說話:“你若不改,老夫絕不答應,老夫也可修一封書信給你爹,與他言明。”
何能看著著急,要是老爺在這兒,早就替少爺答應了。
嚴成錦愁著臉,想不到李東陽還是如此在意。
西北,延綏。
邊城大營上,烽燧的探子騎著快馬,送來一封信。
開春了,韃靼的軍隊大批出現,在城外很遠的山谷之地,發現了夜宿的篝火。
邊軍進入戰時狀態,人心宛如在弦上的箭。
房管事沖入營帳,喜不自禁:“老爺,少爺派人送信來了。”
嚴恪松身穿黑色輕甲,皺著川字的愁眉漸漸舒展,打開信瞧了幾眼。
片刻后,不敢置信:“成錦是二品大員,這……這也太快了吧?”
睜大眼睛,再仔細看信:都御史僅是小小的九卿之一,比之六部遠遠不如……
用詞,如此謹慎,是我兒成錦沒錯了。
房管事聽說少爺升至二品大員,嚎啕痛哭:“老爺,咱們何時才能回京?”
“韃靼人與朵顏聯合出兵,虜中走回人傳回的消息,定然不會有假,本官傳的疏奏,應該到京城了,且看朝廷如何處置吧。”
虜中走回人,是大明的一群特殊百姓。
他們曾是大明的子民,但因西北常與女真交戰,邊陲的百姓為了躲避戰亂,逃到塞外,在韃靼人的土地上生活。
等戰亂平息,又從塞外走回來。
來回不定,故稱為走回人。
不論是大明還是韃靼,都喜歡利用走回人,刺探對方的軍情。
嚴恪松嘆息:“在邊陲倒是無妨,只是成錦還未成婚。”
京城,兵部。
秦紘從奉天殿回來,摘下官帽放到一旁。
文官呈著急報進來道:“大人,延綏傳回的疏奏,八百里送回來的。”
延綏?
那是不是嚴恪松鎮守的地方么。
夏天牧草豐盛,韃靼人要放牧,給畜生養膘;冬天大雪封蓋,不宜打仗。
每年開春或入秋時,都是戰火頻繁的季節。
秦紘面色如常,頗為淡定:“大明和韃靼打了近百年,哪一日沒有急報?”
翻開急報,入目三行,忽然臉色大變。
“陛下和三公,還在奉天殿?”
不等文官回答,秦紘拿起官帽扣在頭上,大步走出值房,直奔奉天殿去。
到了奉天殿門前,大殿的御座空無一人,轉身又疾步去了華蓋殿。
“陛下,延綏傳回的急疏。”
蕭敬抱著云展,小心翼翼地呈上去:“嚴恪松傳回的。”
弘治皇帝翻開看了幾眼,將疏奏合上:“虜中走回人傳回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達延汗竟以女為質與朵顏聯合,召九卿吧,朕也想攻打韃靼!”
秦紘身軀顫動一下。
不多時,嚴成錦來到華蓋殿中,李東陽三人站在最前列,隨后是六部。
見陛下一臉凝重,不知又是哪里又捅破天了?
“如今大明國力強盛,朕想出兵韃靼,諸公以為如何?”
聽到這個消息,嚴成錦詫異。
弘治中期時,大明國力由盛轉衰,后續接盤的皇帝,無一人能重現盛世,導致明末衰亡。
如今,大明好不容易向上發展,將精力投入戰爭,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打贏了韃靼,最大的作用就是彰顯國力,要草原的疆域也無太大用處。
“臣以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