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都察院衙門出來,
嚴成錦入宮來到奉天殿,朗聲道:“臣請乞赦免張彩。”
劉健未見過此子為官員免罪,不由思索起來。
蔣冕和謝遷面色各異,也不信嚴成錦會這般好心。
“準乞。”太上皇弘治站起身來:“滿加剌和島國屯兵太多,加重地方賦稅,可要裁減?”
固定的良田畝數,只能養活固定的人口。
一畝良田只能養活一家三口人。
滿加剌和島國的土地畝數固定,養活大明的幾十萬軍隊,百姓不堪重負,置之不理藩國會起兵反抗。
謝遷道:“滿加剌國的銀礦已開采大半,可裁撤五萬軍隊回京。”
“馬六甲是東西海上交易的關口,弗朗機人從西方來,必經過馬六甲海峽,大明的商船也如此,裁撤軍隊,不如以商養民。”朱厚照道。
在滿加剌和島國設立賦稅港口,可售賣大明的經濟作物。
是一筆數額龐大的財富。
百姓在貿易中充當力役,可如良鄉般賺取工錢。
太上皇弘治和諸公沉默下來。
蔣冕道:“如今藩國和百姓都有反心,即便讓他們富足,也不會隨從大明。”
李東陽點頭表示贊成。
“在島國和滿加剌設立孔子學院,可教化海外愚民,真正歸降大明。”嚴成錦道。
孔子學院的作用,像布道的教會。
是時候放山東孔廟的儒生出海了。
他們在海外建立思想禁錮,讓番人礙于道德束縛,不忍心反抗。
太上皇弘治露出疑惑之色:“儒學還有這等作用?”
“儒學中所講,知恩不報非君子,若人人以君子的德行約束自己,會比如今的番民更易管教。”嚴成錦道。
建立孔子學院,不僅是為弘揚大明的文化。
更是令番民人人都做君子,別動不動就以武力解決。
貴州,龍場。
川民藍廷瑞領兵起事,向湖廣進發,被王守仁領兵打得節節敗退,藏身于龍場中。
今日,王守仁領兵入龍場,剿滅賊寇,川民起兵一事告捷。
“南方竟有如此貧病交加之地。”
百姓沒有穿
好衣服就在光天化日下走動,個個精瘦如猴。
茅屋乃是用橫木搭建起來,百姓不懂建筑,連一塊土石都沒用,或居住在山崖的崖洞中。
總官兵孫純道:“與我等無關,還是先回京繳旨吧。”
“本官立志為生民立命,不能就此回去,我修書一封,勞煩孫將軍帶給嚴大人。”
王守仁決意留在龍場。
這里的百姓眾多,但無教書先生敢來龍場講學,地方駐守對龍場避之不及。
王守仁在山上半崖的石洞居住下來,這里原擺放著一口新棺材,被他鋪上干草,當成床榻。
龍場的土人聽不懂官話,第一日授學無人來聽。
傍晚時,山腳有樵夫的歌聲傳來。
王守仁靈機微動,翌日大清早就站在崖口上唱歌。
土人被歌聲吸引,紛紛來崖洞一看究竟。
王守仁展書,開始講儒學和心學。
京城,嚴府。
嚴成錦從院外回來準備更衣,李清娥從惠民藥局回到府中,休養兩月身體漸漸恢復。
有一雙兒女要照顧,每日有些自顧不暇。
“夫君自己穿衣吧,方來將褲子尿濕了,需沐身。”
嚴成錦嘆了口氣,看來得做尿不濕了。
大明女子用的是月事帶,此物稍加改良,便可變成尿不濕。
來到午門時,嚴成錦看到張彩的轎子。
張彩對嚴成錦仍心有芥蒂,見了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匆匆向教坊司走去。
嚴成錦愣了愣,朝左右掖門走去。
早朝議事。
張彩躬身道:“臣收受島國使臣的賄禮,有愧于皇恩。
在牢獄中面過七日,臣想請乞,今后吏部考察朝廷百官,不必以時,隨時皆可考察,以免斂賄侵庫。”
朝廷考察官員,三年一次或六年一次。
不必以時,意思就是不必等三年再考察,可以隨時突擊檢查。
李東陽看向張彩,此人進了大牢,竟還在思索這樣的計策,不由看高幾分。
嚴成錦心中微動,張彩這廝雖是文官,卻同王瓊一樣不要臉。
剛受賄入獄,竟還主動喊朝廷整飭貪污。
百官也同樣被張彩的臉皮驚訝到了。
韓文思索片刻,點頭:“如此可減輕吏部重任,令考察之制更清明,臣以為可行。”
官員大核,成千上萬名官員涌入京城。
吏部根本查核不過來,這就給了官員行賄和走通關系的機會,考核極不準確。
若能錯峰考核,吏部將精力花于一人身上。
考核也比平常更清明。
太上皇弘治心中贊嘆,這張彩果然如嚴成錦所說,有幾分才氣。
“臣以為不可!”
“臣等也以為不可,地方官員入京,所耗靡費甚多,若不時考核,徒增地方百姓的稅賦。”
戶部給事中齊諺名和兵部給事中馬儲說道。
嚴成錦道:“若以時考核,官員就有了防備之心,不時察核,才可得知官聲如何。”
韓福微微側頭,傳聞張彩下獄要被三千凌遲。
嚴成錦求情從獄中將他救了出來,兩人這就在朝堂上一唱一和了。
太上皇弘治神色平靜:“清者自清,與以時考核和不時考核又有何干系?京城官員就以此例考核吧。”
百官噤若寒蟬,冷著臉色看向張彩。
聽說張彩入獄了,沒想到出獄后,這狗官竟與嚴成錦沆瀣一氣。
王瓊也有些不解,對張彩頗有了解,怎會變得如此?
散了早朝,他故意走慢幾步,“張大人在獄中發生了何事,為何忽然要整飭吏治?”
張彩回過頭,面色嚴肅:“還望王大人今后,莫在本官面前提起獄中之事。”
這是怎么了?
難道嚴成錦在獄中對張彩問出了那句話?
王瓊有些想不明白。
“老高,你對張彩做了什么?為何朕看他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朱厚照想讓張彩去教坊司當小生,可卻被張彩無情拒絕了。
在都察院大獄中,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嚴成錦道:“臣的確對張彩做了一些事,但已稟明太上皇,卻不能告訴陛下。”
他并未對張彩做什么,只是餓了他幾日。
那兩份契書中,有罪名自陳一項。
這也是從寧王世子身上學來的。
不過不能讓朱厚照看見,以免這廝用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