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和王瓊到戶部取銀子。
清點白銀三百余萬兩,投入到杭州府,大帽山和松江府等地。
百官命管事去搶地,價錢只會更貴。
奉天殿中。
張升站立在大殿中央,不露聲色,良久道:“新皇會與嚴成錦商議,欽點王瓊為大學士,臣以為,不可由新皇任命。”
太上皇弘治看向諸公。
他現在終于明白了,原來諸公留在這里,是背著嚴成錦和王瓊,和他商議此事。
蔣冕深以為然:“王大人生性隨風而動,左右搖擺,無諫臣的樣子,會更縱容新皇。”
能預料到,王瓊入了內閣會討好新皇,就像前朝的萬安。
此人并非無才,而是沒有脊梁骨。
不敢反抗皇帝的弊政,這樣的大臣會揣測皇帝的心思行事,易助紂為虐。
劉健幾人頷首點頭,一同為官多年,對王瓊甚是了解。
太上皇弘治面色微微抖動,“寡人知道。”
兢兢業業治理了二十多年的江山,是想交給朱厚照的。
“此事再議,寡人累了。”
幾人交換一個眼神,退出大殿。
東暖閣,
“老高,朕想讓宋景入閣,這家伙是木愣子,會乖乖聽朕的話,你意下如何?”朱厚照抓了兩張牌,丟了個順子。
嚴成錦也抓了兩張牌,“新皇不是說,臣贏了,就選臣舉薦的人?”
“那你想舉薦誰?”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爹。”
朱厚照把兩張牌一丟,“炸死你這狗官,嚴師傅連升兩品,父皇還不揍死我?”
“為何今日去詹事府,不見皇孫?”
朱厚照樂了,“朕看他讀書辛苦,給他休息幾日。”
嚴成錦微微轉頭看向谷大用。
谷大用連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但卻暴露出許多信息。
房山,流民草棚。
朱載堃餓得兩眼發昏,坐在門口。
老婦人給二人留下一個燒餅,大清早出門,勞作到月亮出來才回來,要整整一天。
可才過了一個時辰,朱載堃一半,朱厚熜一半,燒餅就吃完了。
“載堃,我有點餓了……”
朱厚熜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聲音稚嫩又沒有力氣。
尋常在宮中和王府,只要說一句我餓了,就會有奴才送山珍海味來,還有甜甜的糕點。
可如今,再說我餓了,周圍卻沒有人搭理他。
“嗯,我也餓了。”
朱載堃大眼睛眨了眨,站起身,搬起凳子,來到一個比他高的黑色大缸前。
昨日,看見老婦人從這里頭,掏出白米來。
他抓著碗,伸手像蕩秋千般晃了半日,也沒打出一粒米來。
“沒有米……”
聽到這里,朱厚熜淚水在眼里打轉,哇的一聲淚水往下掉。
這時,一個衣裳比他們還破爛的孩童,手里拿著白面饅頭,站在門口好奇看著。
朱厚熜咽了咽口水,想搶他的白面饅頭來吃。
朱載堃咬了咬小嘴,也想搶他的白面饅頭來吃。
此時,竟有些明白父皇傳授的道理。
百姓吃不飽飯,就會想著劫掠偷盜,就會想著造反。
就像現在的他一般。
“你能讓我們吃一口嗎?”朱載堃小聲問。
那孩童果斷的搖搖頭,朱厚熜有些委屈的哭出來,看向旁邊的朱載堃。
見狀,朱載堃一手就將饅頭搶過來,分成兩半,一半歸還,一半遞給朱厚熜,孩童哭了,朱厚熜卻含淚笑了出來。
這時,朱載堃又明白了一個道理,父皇所說苛政逼良為娼。
他本是良民,可卻為朱厚熜搶了饅頭。
百姓也是如此。
所以,只要天下還有貧窮,罪惡就會一直存在。
“不知父皇什么時候才來接我們?”
奉天殿。
大殿中漸漸沉寂,太上皇和新皇都已看過名冊。
諸公還不知要欽點誰入閣,靜靜的伺機行事。
太上皇弘治看向朱厚照,“你說說看,欽點了哪位卿家?”
氣氛又下降了幾度。
六部尚書皆是面上緊張,尤其是王瓊,只有嚴成錦一人提名他。
相比之下,韓文和王鏊頗為淡定。
掌權的人是太上皇,而內閣遞上去的名冊是他們二人。
“戶部尚書王瓊。”
蔣冕和劉健等人微微一怔,深深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在內閣為官,當為天下官員做表率,王大人雖精于算賬,卻缺乏諫臣風骨。”
“聽聞王大人給嚴府送去禮盒?”
五部和六科有官員回應,老言官了。
王鏊又站出來直言不諱道:“王瓊在朝中左右逢源,入閣為官難令眾臣信服。”
王瓊氣急敗壞。
這些沒良心的狗官,哪一個來戶部要銀子本官不給?竟然說本官沒骨氣。
不給你們發俸銀,便有骨氣了?下月甭想要銀子!
太上皇弘治看向嚴成錦,那眼神似乎在說,你來說。
“敢問太上皇和諸公,知道創業和守業的區別之處?”嚴成錦躬身問道。
諸公似笑非笑的樣子,明白這不用回答,靜靜等待接下來的話。
“創業重在推翻舊制,故而有馬上得天下,守業重在百姓,故有民為水,君為舟,民貴君輕。
如今是守業,在于令百姓富足,天下安定。
若只有風骨卻徒而無功績,對朝廷有何用處?”
諸公被嚴成錦內涵到了,胡須抖動。
“嚴大人是何意?”
“王大人誠然是沒有風骨的人,可也不是貪官,更未曾害人。
臣以為,可以以戶部的稅銀為衡量,王大人執掌戶部,稅銀增添,就是功勞。”
諸公的眼角瞥了朱厚照和嚴成錦一眼。
“新皇曾言要將功績翻一翻,如今,也到該應驗的時候,那便如嚴大人所言,該連黃冊一同清算。”
大臣們頷首點頭。
長安街,王府。
王儼在祠堂上了一炷香,諸公不想王瓊入閣,他卻想。
一旦王瓊入閣,戶部尚書的位置就空了出來,身為左侍郎,他會升任本部尚書。
“老爺,不如去嚴府登門拜訪。”管家說道。
王儼回頭叱喝制止。
嚴成錦與他不熟,若被錦衣衛稟報到宮中,無疑是攀附上官,或許還要丟官。
“坐等就好,太上皇自有定論。”
他不想與嚴成錦攪合在一起,王瓊便是如此,入閣才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