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有重用張璁的打算。
只要一直變制,士紳和百官就生不出抵抗的心思,如溫水煮青蛙,變著變著就不會反抗了。
但他長期集權,必會生出對立團體,想舉薦方學為都御史,解開手中的部分權力。
可如此一來,都察院中就無人了。
“你將律法修補齊全,本官明日為你請功。”
張璁有些激動的接過。
修補律法和大典是大功,弘治年間,李公三人修弘治大典,封無可封,賜給了蟒袍。
“下官定不辱命!”
來到東暖閣,朱厚照正在看京官考察,六年一次,又稱為內察,五品以上的官員,由吏部考察,三品以上的官員,由皇帝考察。
“明日,臣想舉薦張璁,升右僉都御史,望新皇準許?”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卻沒有馬上答應下來。
“你想做什么?”
張璁為官兩年,就從六品升為五品,如今,又要升為四品,百官還不罵死朕?
老高這狗東西,只顧安插自己的親信,也不管朕的名聲。
想到這里,朱厚照有些生氣起來。
“臣為大學士已一年,還剩四年,當安排好身后之事。”
誰知道四年后,能不能連任。
且,功勞安在自己身上也無用,不如趁修補明律,助張璁升官。
最重要的是,不知太上皇弘治怎么想,鳥盡弓藏,沒準王守仁打完唐宋,自己就要提桶跑路了,不得不防。
“老高,你想跑去唐宋?”
朱厚照放下豪筆,眼睛笑瞇瞇的盯著他,這狗官總是藏著話不說,以至于,他也不能完全猜透嚴成錦的心思。
“新皇多慮,臣要跑也會帶上新皇的。”
“……”朱厚照。
劉瑾眼巴巴的看向嚴成錦,有些委屈的笑道:“咱寫刑罰也很傷腦袋,您給張大人請乞,那咱……”
朱厚照一巴掌拍在劉瑾的腦袋上,“朕說你怎么消失了兩日,原來是偷偷跑去都察院了。”
劉瑾笑嘻嘻的道:“封不封賞不重要,奴婢就是想幫嚴大人的忙。”
嚴成錦忽然有個想法,抬頭看向朱厚照:“臣以為,劉伴伴這樣的人才,當執掌東廠了。”
從東暖閣出來,又被太上皇弘治召去文華殿,必是為了他改革律法。
律法,關乎一朝興亡。
歷代皇帝總結出秦朝滅亡的原因之一,就是秦法苛刻,不知道太上皇對整飭律法的態度如何?
嚴成錦走進文華殿,只見太上皇弘治臉色陰沉,許久不開口,手中翻閱一本冊子。
“寡人聽聞,你要修補律法?”
“舊律松弛,且有許多不足之處,臣才補上新律。”
“可泄露良鄉的工藝,就要誅人九族,可否太嚴苛了些?”太上皇弘治微微皺起眉頭,他登基時,也修補過明律。
但沒這般嚴苛。
“不同的形勢,決斷不同,臣以為當與時俱進。”
太上皇弘治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將冊本慢慢放下,都察院職責是監刑,改律法也沒什么好說的。
“走吧,等寡人請你用膳不成?”
“臣想替劉瑾請乞,執掌東廠。”
蕭敬愣住了,太上皇弘治深深的看了嚴成錦一眼,道:“為何?”
“東廠,是皇帝的耳目,新皇掌控更多的消息,才能做出決斷,而如今,這雙耳目在太上皇手中。
都察院雖也是皇帝的耳目,可臣四年后,恐會致仕,彼時,不知都察院會如何,終究不如東廠好用。”
嚴成錦不急不緩。
聽到四年后,此子興許會致仕,太上皇弘治神色微微一怔,想了許久。
“準乞。”
等嚴成錦走出大殿,蕭敬才苦著一張臉:“爺,這?”
太上皇弘治卻淡淡道:
“此子怕王守仁歸來后,寡人兔死狗烹,才請寡人交出東廠,寡人豈是那等薄情無義之人?真是個膽小如鼠的家伙!”
次日,奉天殿。
張璁跪伏在中央,手里捧著一摞冊子,“臣奉命修補的大明律法,已成。”
朱厚照樂道:“張璁修律有功,敕封右僉都御史。”
嚴成錦有些懵了:臣還沒請乞,你怎么就先說出來了,事先不是這般說的啊。
“新皇,這?”
刑部尚書劉景聽到此話,心中極不舒服。
“朕心意已定,諸公再爭論此事,今日就只剩兩個時辰了。”
諸公:“……”
唐宋,阿格拉。
“恩師來信,命我回京。”嚴嵩道。
等唐宋滅了神羅,統一西方疆域,就無再此鎮守的必要,可奇怪的是,恩師卻未讓他滅亡唐宋再回京,興許,是出于變制考慮。
“那我等?”
張百齡轉頭看著了過來,大明興盛,他們自然想回江南。
“若不為官,朝廷不會追究,諸位也可以隨我回大明,只是需換個身份。”
劉養正和張百齡遲疑了。
隨寧王起事,自是想有一番作為,在唐宋高官厚祿,怎愿回大明當庶民。
“唐宋何時瓦解?”
眾人知道,一旦王守仁攻破神羅,唐宋王朝再無存在的必要。
嚴嵩沉吟片刻,才開口:
“以那位大人的性子,若三年無恙,天下太平,應當會將唐宋,歸于大明。”
八月下旬,
嚴成錦想好好歇幾日,見嚴方來縮頭縮腦向屋里張望,何能把他抱在座椅上,隨后,關上房門。
“爹,您找我?”
嚴成錦看向書房窗外,四周寂靜無人,何能已退至很遠樹下的石階上
,守著院門。
新院的書房,本是一處封閉的花圃,后被嚴成錦改為人工湖,不經允許,下人不得靠近。
“爹,要與你說一件重要的事。”
嚴方來昂頭看向嚴成錦,背負著手,走到門外看了幾眼:
“沒有人,爹說吧。”
“……”嚴成錦。
想了想,嚴成錦一臉鄭重的看向嚴方來:“爹與你,不是這方天地的人。”
“那我們是哪里人?”
嚴方來認真的問,卻沒有質疑嚴成錦的話。
“若真要追究,我與你應當是五百年后的人,那時爹的名號,就叫老高,不過,此事再論也無用。
今日起,爹便將畢生所知道的告訴你,你要留在府中,不可再入宮了。”
嚴成錦估摸著,窮盡他一生,也不過是三級盛世。
其后的兩級,只怕要交由嚴方來來完成。
火車、蒸汽船、相機……教到二十歲,應當能教完吧?
翌日,東暖閣。
朱厚照無精打采,左右手批閱疏奏,旁邊的劉瑾抱著沙漏。
今日,還有一個時辰。
方學走進來,微微躬身見禮。
“何事?”朱厚照頭也不抬。
“如今河清海晏,千里同風,朝中無重要政事,嚴大人想請乞休息一段時日,下江南游歷一番。”
方學微微作揖,把嚴成錦囑咐的意思,說了出來。
“準了,老高想休沐多久?”
“三年。”
劉瑾怔住了,眨眼間,沙漏就掉到地上。
朱厚照站起身來,直勾勾的看向方學:“老高是去江南游玩,不是跑路?”
如今天下盛世已成,總覺得,這狗官要逃了啊。
“臣也不知。”方學微微搖頭。
劉瑾陪著笑臉,趕緊道:“兵部嚴大人和李大人還在宮里,嚴大人應當不會跑,新皇放心……”
朱厚照又坐下來,“你派人去看看。”
約莫半個時辰,錦衣衛大步走進正殿:
“新皇,嚴府沒人了……”
京城,東區。
既是休息一段時日,嚴成錦自然不想被百官打擾。
從西區搬來東區,這座院落看起來有些破舊,但只是門面。
新院,是三四座院落打通,在外頭看不出來,寬廣僻靜。
嚴成錦極喜歡這里。
“少爺,外頭有一人在爬我家院墻。”
“……”嚴成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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