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來就知道了,我就在你家樓下。”那把聲音聽著很是羞澀,語氣里透出來的顫抖,仿佛鼓足了莫大勇氣的清純少女。
“這位美女,你的演技真好,大概是本色演出?之前試過跟暗戀的人真情表白,所以能把狀態把握的這么好?接下來,請讓你身邊的火姐聽電話。”陳問今記憶中這時間段沒這事,這把聲音他也完全沒有印象,所以他只能想起紅發少女火姐。
電話那頭沉默,于是陳問今又補了句:“要不然我先報警,再下來?”
“電話!”那少女的聲音,透著計策失敗的郁悶,緊接著,電話里響起火姐的聲音,但沒有之前那種特意的惡狠狠。“沒看出來,你還挺聰明,美人計都不上當?”
“不是我聰明,是我有一顆對愛情堅貞不渝的心,這讓我天然具備免疫美人計的能力。不管真假,作為有女朋友的男人,我根本不會腳踏兩只船。哪怕是真的我也不會接受,那干嘛還要下去當面拒絕她呢?”
“切——別那么臭不要臉!你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是個男人就下來,別只會當縮頭烏龜。”紅發少女言語激將,實在不想白來一趟。
“縮頭的不是只有烏龜,還有韓信。縮頭這個詞還有另一個說法,叫做忍辱負重,或者是退一步海闊天空;高傲點的還能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道家可以說是不爭,佛學里就是斷嗔。我為什么非要把自己代入到烏龜呢?我代入自己是有道之士好不好?代入自己是宰相不計小人過行不行?”陳問今緩了口氣又繼續說:“至于我能躲多久,那還得看你能來多久。去學校門口堵你就算了吧,我肯定報警;其實你在我家樓下堵很不明智,我住的這棟,你可以看看,一樓是對面公司的保安宿舍,我爹兼管保安大隊,主動打人不好說,但他們肯定不會讓我被人打。所以啊,躲到明年大概都沒問題,就怕你沒毅力天天帶著一群人蹲守,一趟十幾二十多個人,計程車費,吃飯喝水,晚上喝酒,一天兩天你不在乎,一兩個月不在乎,一年兩年你也能不在乎?就算你也不在乎,這些錢你買幾個大牌的包不香嗎?買點首飾不香嗎?非得跟一面之緣的人較勁,值得?”
“說這么多,你還是怕了!”火姐很是得意。
“你這么瘋,我當然怕啊!我干什么不好?干嘛要跟你這么瘋的人鬧騰?”
“是我的錯咯?是你先給我假傳呼號!我不要面子的嗎?”火姐說的氣呼呼。
“美女,我就是考慮你也要面子,才給你假的。正常流程應該是:你發現是假的,然后就當沒見過我。是你不按套路出牌,發現是假號碼然后還詐唬大叫,鬧的你自己身邊人人都知道有我這么一個男人給你假傳呼號。假傳呼號不是最優解,難道我應該給你真的,然后再電話里告訴你我有女朋友,跟你沒有發展的可能,也不必要再見面?”陳問今其實覺得這事他也有錯,就是忘了,紅姐到底也是個少女,性格急了點或者直一點的話,就不會明白他善意的委婉了。
“我告訴你正確的做法是什么!是給我真的傳呼號,然后立即甩了你女朋友當我男人!除此之外都是錯!”火姐的邏輯更直接,只是,她分明沒顧慮身邊還有別的朋友在聽。
“然后,等你玩完了,或者又遇到新獵物了,我就可以滾蛋了,是不是?”陳問今沒好氣的說:“你不就是帶著男人捕獵女人的心態玩嗎?但這世界不是誰都理所當然給你當獵物的好不好?再厲害的獵人,也有不應該去追逐的目標,也有應該放棄的獵物。很顯然,我就是你應該放棄的獵物。”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火姐的語氣緩和了下來,透著難過的說:“我是對你一見鐘情!結果因為我主動,你就認為我是隨便的人,覺得我不珍重感情?你這樣帶著有色眼鏡看人,不覺得很過份?你了解過我嗎?試過了解我嗎?就這樣對我下定義!”
“行了,別演了。這么快速的切換性格風格,你也不嫌生硬,找個朋友是戲精,你也是戲精。說了,我是你應該放棄的獵物,你這些套路我都不吃,不要浪費時間,有這功夫能去多狩獵好幾個帥哥了,好嗎?”陳問今繼續戳穿,不給火姐心存僥幸的余地。
“陳問今——你混蛋!”電話里,火姐突然發出帶著哭腔的憤怒大吼,然后掛了電話。
陳問今淡定的放下電話,嘀咕說:“真是死心不息,臨末還來欲擒故縱,裝的還真像那么回事,想等我輾轉反復的自我猜測懷疑是不是誤會了你?”
放下電話,陳問今就沒再想了,只是他知道,這還不是徹底的了結。
既然火姐用了這招,那就至少還有一次故作意外的相遇,如此才能銜接上此刻欲擒故縱的套路,但肯定不會很快,但也不會太久。太快了,陳問今就來不及體會反復猜測疑慮的折磨;太久了,就會忘了。
所以,陳問今斷定還會有一次交鋒,才能為這次糟糕的相遇劃上句號。
‘當個少年,又在這時代,互聯網還沒發展起來,舊式手機都還沒普及,智能機的誕生還很遙遠,還真是沒什么打發時間的好途徑,當個宅男的基礎都沒有……如果惠因為關系突破的影響,后續發展跟記憶中不同了,為何不可以認真些相處呢?相較于讓她體會記憶中我的感受,事實上當年我最希望的明明是跟她長久的相伴啊……’陳問今考慮著,發現他這人本性到底還是太善良。
決定了的事情,他一貫都要做,唯獨是報復的事情,卻不一定。
他認為這就可以定義為善良了,有恩必須報,有怨卻看情況。
就像現在,他回報惠當初傷害的想法,就在改變。
臨近期末,惠很緊張考試的成績。
陳問今自己卻不在意,記憶中的他也不會對此緊張,現在……他肯定沒有當年考的好,只是懷揣著特殊絕技,他想要多少分都行。
考前最后一次通話時,陳問今讓惠考完跟同學對答案時記下錯了的、以及她沒把握確定對錯的題目。
等到考試結束,陳問今從惠那拿到記下的題目后,看著惠還在為那些錯題懊悔不迭,對于年級排名全無把握的模樣,他只是笑著綻放了彩光……
于是,時間回到考前的周日。
惠學校外面的小區樓頂上,她坐那,捧著臉頰,憂心忡忡,因為對于期末考試她沒有把握,一直沒有。
年級前十,至少這樣的水平才對得起她父親的期望,如果是年級前三的話就能讓她父親驕傲了,只是,惠連考進前十的把握都沒有,何況是前三?
“這次一定要考好!這學期經常出去玩,我爸沒有說我什么,如果成績下降他肯定會說。”惠看著陳問今,匪夷所思的問他:“你就一點都不緊張嗎?”
“淡定點,平時學到位了,知識掌握了就沒問題。”陳問今的這句話,是他過去的真實想法,沒有知識盲點就沒事,看惠急著,他又說:“但我其實也替你擔心,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晚夢里浮現了一些題目,也許你考試的題目會有,我記下來了,你看看,如果有不會的我教你。”
惠覺得很神奇,不敢相信,卻又記得外星人的事情,于是半信半疑,再者多練習些題目又沒壞處,如果真是不會做的,學會了不是多點把握嗎?
惠試著做題,果然,都是沒把握的,甚至是做不出來的,又或者是記憶中的盲點,記憶不清甚至記錯了的。
陳問今就陪著耐心解答,這過程中發現,惠的理科屬于全靠題海拼出來的成績,就是刷題,刷過的就能記住,沒刷過的題目變換了要點就可能不會做了。這種方式陳問今沒體會,他記憶中的學習只有文科是如此,理科只要掌握公式,那么使用該公式可解答的題目就全都理所當然能做出來。好在,眼下是有明確的題目,他只要跟惠講解了,她就能記得清楚,惠的記性很好。
“雖然不知道碰不碰的上,但是突然覺得信心增強了!”惠笑的很高興,尤其喜歡一起探討學習的體驗,這也是過去沒有的事情。她看著陳問今,又忍不住說:“為什么不愿意去同一所高中?就因為你報的學校美女多?以后腳踏兩只船我也不會知道?”
“安心考試,這些以后再說。”陳問今不想討論這問題破壞心情,惠也沒有強說,抱著他胳膊,靠在他肩頭,看著漸漸燒紅的西天,悠悠然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吧?”
“此事不必問天問地,取決于你我本身。”陳問今覺得這話是真的,但也是假的,因為其實,這年齡的少年少女,根本沒有自主面對許多事情的權力,也沒有那種基礎,更沒有那種堅毅。
“如果今天的題目用上了,等考完試……讓你再來我家睡吧。”惠說時臉色紅通通的,卻不是彩霞映的。
“多謝獎賞,我會日夜焚香,祝愿用上。”陳問今說罷,又故意追問:“用上了兩題的話是不是能去兩次?”
“……到時在說啦!”惠不好意思討論下去,剛才那么說她都覺得很不好意思了,只是,少女跟少年一樣,初次的體驗很好,自然也懷揣著下一次的念想,僅僅是未必如少年那般一日三蘇醒的夸張罷了。只是,現在惠卻絕做不到習以為常的談論這種私事。
陳問今注視著眼前的少女,相見的次數越多,模糊了的記憶似乎也越清晰,于是也就覺得她變的更可愛了。
看他好一會沒說話,只是注視,惠喜歡被關注,卻又覺得心慌,緊張,突然說:“昨天跟小姑一起逛街,買了件內衣,很可愛。”
惠說著,扯起來,卻只露出邊緣就又停住,旋即看著陳問今的目光,又慌忙把衣服扯好,紅著臉說:“不能給你看了。”
“再看就忍不住了。”陳問今笑著拉她手,開門走出天臺。他自然知道,剛才惠的心猿意馬,根本是主動暗示。
只是,他卻不想在這種地方。
怕風太冷,吹涼了她,也怕墻上的灰,弄臟了她。
在校門口分別前,惠抱了陳問今一下,這很反常,平時她不會在校門口有這種程度的親昵舉動,于是聚集在商店那的一群人,紛紛起哄。
惠紅著臉,卻故作淡定自若,輕聲說了句:“等考完試了再讓你看!”
她說完,已經不好意思看陳問今的目光了,轉身快步進了校門,小跑著去遠。
這時候,商店外的一群人也進校門了,緊接著阿豹帶著桃子也回來了,再晚,校門就進不去了。
離開小區的時候,陳問今看見商店門口坐著的那個智力障礙者時,不由想起了他跟許前幾天的交談,只是,他卻找不到存在觀測裝置的異常。
但若外星文明真能制造人類當觀測者,那也絕不可能被肉眼發現異常。
‘真是想多了……’陳問今和阿豹穿過小區的門,直往路邊的計程車。
上車的時候,他突然又有種不適感,是在背后,他回頭看著天空。
天空什么都沒有,但他的不適感卻像上次那樣,飛快的升空,遠離……
那看不見,飛走了的,讓陳問今感覺不適的,到底是什么?
還是說,其實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