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凡說自己發表了論文，周浩他們卻沒有看到，想來也只能有兩個原因。
第一，張子凡的文章只是審稿通過，還沒有來得及在學術期刊上正式發表。
不過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畢竟他自己都說了，是下半年發表的，現在都年底了。
第二，那就是張子凡對自己的論文信心不足，根本沒有投SCI收入的雜志，至少是沒有投高影響因子的雜志。
“老姚啊，我看你是想太多了，人家張院長今年才幾歲？你難道讓他天天發高水平的文章嗎？”
侯國俊一語點破夢中人，姚教授搖了搖頭，道：“是這個年輕人帶來的驚喜太多了，我忍不住就拔高了要求啊。”
顧國雄也道：“沒錯，姚老師，張醫生說不定是在國內期刊的發的論文，畢竟他才搞出了唇裂方面的研究，甲狀腺手術方面，估計才剛剛起步，所以發些國內雜志練練手嘛……”
“哎，看來真是這樣了，我還是關心則亂啊，咱們頜面外科什么時候才能站起來，老夫真是氣冷抖啊！”
幾位學者很快達成了一致，那就是張子凡關于甲狀腺手術的研究還不夠深入，所以發了比較水的雜志。
事實好像也正如他們所想。
張子凡點開了一個文件夾，上面正標明了所投雜志的刊號321015/R。
“嗯，打頭，是國內的雜志，而且好像是東海省的地方雜志。”
顧國雄點了點，嘴角浮出了笑容。
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終于擺脫了辦事不力，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張子凡發表論文的罪責，
還是因為終于發現，這位年輕的頜面外科同行多少也是正常人，在雄起了一陣之后，陷入了生理不應期。
總之，顧國雄莫名地覺得有些開心，還偷偷看了老師一眼。
只見姚士華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
哎，看來收復失地是沒戲了，但愿小張院長的論文別太水吧。
姚士華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畢竟這里可是華西。
國內期刊，而且還是省市的地方期刊，這種東西，老實說，有點拿不出手了。
倒不是說姚士華崇洋媚外，覺得外國人的辦的期刊就是好，就是權威。
而是這幫國內期刊，實在是不爭氣啊！
作為國內頜面外科首屈一指的專家，姚士華在國際、國內多家學術雜志上擔任評委，對這些雜志的底細再清楚不過了。
不是說，外文雜志就沒有水貨，許多外文雜志同行評議形同虛設，刷分的垃圾文章遍地，同樣也臭不可聞。
也不是說國內期刊中就沒有信譽尚可，可以稍微打一打的。
但……
怎么說呢，
曾經，姚士華在一份專科雜志上，因為某些原因，違心地評議通過了一篇神文。
這篇論文就是來自于川省某醫學高專的，名字叫做……
《“龍門劍氣”對離體蟾蜍心臟搏動干擾的研究》！！！
沒錯，就是這個名字，而且絕非標題黨。
這篇洋洋灑灑四千多字的論文，旁征博引，從多個角度論證了“以龍門劍氣(外氣)施于離體蟾蜍心臟。結果，其中20例(64.52)心房和心室搏動停止，26例(83.8)出現心律不齊”的重大科研成果。
而且這絕非個例。
什么《氣功外放對人類腫瘤細胞作用的研究》，什么《氣功外氣對于大腸桿菌生長的影響》，什么《氣勁點穴治療良性腫瘤的臨床報告》不一而足！
這些還都是老百姓能一眼看出來，不怎么靠譜的學術論文。
至于那些更加隱蔽，更加晦澀，用各種時髦的“克隆”、“逆轉錄”、“納米技術”、“梅塔分析”等詞匯拼湊起來的扯淡論文，或者一個模板批量生產出來的升值論文，就更是如同過江之鯽了。
（ps，此處為國內期刊鳴一下不平，類似的神仙論文，不是我國獨有，國外也有。
甚至有一個諾貝爾獎得主，獲獎之后天天寫這種鬼東西，然后利用自己諾獎得主的特權，直發美國科學院院刊PNS。
最終，忍無可忍的編輯們把他打入了永不錄用的黑名單。）
當然了，姚士華教授并不認為張子凡會去寫這些不靠譜的東西。
不過一想到這個自己看好的年輕人，寫出來的成果發在低級地方期刊，與這些神仙文章共舞，姚教授心里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搖了搖頭，他毫無期待的抬起了頭。
姚教授已經打算好了，等到課程結束后，得找個時間勸勸張子凡。
不要以為著作等身有多么了不起，再多的低水平論文，也不能提升什么東西，反而還會拉低自己的層次。
與其到處亂發垃圾文章，不如耐下心來，踏踏實實寫出一篇有意義的好文章。
至于說這一篇《甲狀腺手術中保留腺體的25種新術式》，這樣的文章，就算寫得再多，那又能……
等等！
趙士華猛然睜大了眼睛。
“甲狀腺手術中保留腺體的25種新術式？”
趙士華一字一句的念道，而且因為太過激動，他還念出了聲。
“趙教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張子凡正準備開講，卻看到趙教授一副癲癇發作的樣子，急忙走下講臺表示關心。
“我不休息！”
趙士華激動地拽住張子凡的領子，問道：“小張，不，我的張院長，你這個標題是認真的嗎？還是……還是你們年輕人說的標題黨？”
張子凡看著老頭激動的聲色，有些擔心他出什么意外，連忙后退兩步道：“趙教授你先坐下，不就是二十來個新術式嗎？多大點事啊，您可千萬別激動！”
“二十來個新術式？多大點事？你們聽聽，這是人話嗎？”
趙士華覺得自己本來并不算高的血壓，好像真的有點失控了！
這時候，趙士華也發現自己確實有點失態了。
不過不失態不行啊，這個張子凡，打牌整天拿四個2當對3出，這誰受得了啊！
不但是趙士華，顧國雄、侯國俊等專家，以及周浩這些博士、碩士們，也全都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尤其是周浩。
今年夏天被修訂教科書支配著的恐怖記憶，不自覺就再次涌入了腦海。
不過轉念一想，等到明年暑假，自己早已經博士畢業，瀟灑自在了，周浩顫抖著的雙腿漸漸平復，而是用充滿憐憫，而又有那么一絲絲幸災樂禍的眼神，來回打量著自己的學弟學妹們。
張子凡只是亮了亮論文的標題，憑借著總愛搞大新聞的累累前科，就讓各個大牛小牛們都驚慌失措了。
反而是圍觀吃瓜的低年級本科生，他們雖然也覺得張老師挺牛逼的，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張老師有多牛逼。
這就像擁有發現宇稱不守恒定律、楊米爾斯方程等一系列偉大成就的科學巨匠楊振寧。
他在物理學界，即便是從愛洗澡的阿基米德開始算，也能在歷史名家中排入前十。
在世的科學家中，地位更是無可置疑的第一。
但在很長一點時間內，普通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他多牛逼，
還覺得霍金那樣善于自我推廣的第二梯隊科學家，比楊振寧厲害得多。
比起楊老的科學成就，無知的吃瓜眾更加關心的是，他那一樹梨花壓海棠的風流韻事。
雖然不清楚張老師的新論文有多厲害，但華西的學子智商都是在線的，他們一看姚教授他們夸張的反應，也都多少有了猜測。
一時之間議論聲群起。
“都給我安靜！”
一向以儒雅寬厚的長者形象示人的姚士華教授，這一次卻猛地拍了拍桌子。
接著，他一邊捂著右手，一邊齜牙咧嘴地說道：“張院長，趕緊開始講你的新論文，要講得詳細點，不要怕超時間，有你這篇論文打底，就算校長來要教室，我都敢頂回去！”
